看見駱養性，在場的士子臉色都有些難看。
最近這幾個月，駱養性這個錦衣衛的頭目，名聲可不是很好。
因為是他派人去抓的東林黨，民間對他都沒有好話。
駱養性的壞名聲，幾乎已經超過了劉瑾、王振，眼看著就要往第二個魏忠賢狂奔了。
駱養性自己當然也知道，而且他還覺得冤枉：“我駱養性又不是太監，他們把我跟那幫人放在一起幹啥？”
所以他見了這些士子，也沒有什麽好態度。
他見這幫人不說話，幹脆冷哼一聲。
等他看到士子們被他這一嚇唬，都身上顫抖，這才滿意點頭，來到史可法麵前：
“史舉人，你說呢？”
史可法倒是不慫。
他冷冷道：“誰是小人，誰是賢臣，天下人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哪裏還用我來多說？”
駱養性碰了個軟釘子，心裏更加生氣。
但是麵對史可法，他也不好發火，隻能說起正事：
“史可法，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罵李將軍嗎？”
“這事情陛下也知道了，而且陛下他還大人不記小人過，讓你明日跟著他一起去參加獻捷儀式。”
“讓你親眼看看，朝廷的官兵是不是打了勝仗！”
聽到這話，史可法頗有些動容。
“陛下真這麽說？”
等駱養性點頭後，史可法一躍而起。
“好！那我這就跟你過去！”
在他看來，明日的儀式肯定要鬧笑話。
到時候他趁機勸諫皇帝，就事半功倍了。
駱養性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心裏的想法。
他暗自偷笑：“嗬嗬，到時候鬧笑話的，隻怕是這小子了！”
但他什麽也不說，隻是點頭道：
“好吧，那你趕緊跟我走吧。”
等他們二人一前一後離開，酒樓中的士子才終於鬆了口氣。
“呼！駱養性這奸賊，威勢倒是不小！”
“哼，這奸賊跑的也快，本來我已經在心中打好腹稿，要好好怒斥他一番，誰知道沒等我開口，他居然跑了！”有人說起大話。
其他人雖然心知肚明，但也附和道：“估計是駱養性聽說過劉兄你的大名，所以才跑的那麽快。”
“對了，咱們這聯名上奏……還搞嗎？”
史可法被帶走後，剩下的士子都有些慫了。
這話一出，酒樓裏瞬間冷場。
士子們左顧右盼，都希望有新的冤大頭站出來，做這個出頭鳥。
但是他們等了許久，都沒有人開口。
於是便有人借故離開。
不多時，這幫人居然走了個幹淨。
這時候酒樓小兒突然跑了過來，跺腳罵道：“這幫混蛋，怎麽連飯錢都沒結就跑路了？”
“虧他們還是舉人士子呢！”
史可法被帶走之後，直接被安排在皇宮旁邊住下。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被幾個太監拉了起來。
“史舉人，趕緊起來了，隊伍已經要出發了。”
史可法連忙搖頭，過了片刻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茫然問道：“這麽早就要啟程？”
那幾個太監笑道：“哈哈哈，史舉人您真愛開玩笑，這儀式在城東舉行，從皇城走到那邊，怎麽也得一個時辰。”
“這時候不出發，豈不是要誤了時候？”
史可法明白過來，連忙起身。
不過起來之後，他又問道：
“那陛下呢？”
“他起來了嗎？”
聽到這話，太監們又笑道：“咱們皇爺最是勤奮，平日早朝的時候都早早起來，何況今天？”
“皇爺都去太液池那邊見過高師傅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回來了。”
史可法剛開始還笑著點頭。
“陛下如此勤政，看來我大明中興有望。”
但等他聽到高師傅的名字後，臉色卻又陰沉下來。
“哼，那高師傅居然住在宮中？”
幾個太監不明所以，他們點頭道：
“那是自然！”
“而且最近這段時間，陛下還下令，在太液池周圍修了不少宮殿，眼看著就要修完了。”
“史舉人你以後要是中了進士，說不定還有機會看看那裏呢。”
“那裏可真是漂亮……”
太監們誇讚起來，但是史可法卻越發生氣。
“為了個江湖術士，居然如此浪費國帑！”
“不行，等我見了皇帝，一定要開口勸阻！”
史可法滿腹心事，被太監帶走，沒多久就見到了朱由檢。
但是一見到皇帝，史可法就張口結舌，剛才打好的腹稿，瞬間忘了一半。
朱由檢回頭看了一眼，搖頭笑道：
“史舉人你這是怎麽了？”
“莫非是跟那秦舞陽一樣，見了皇帝就說不出話來？哈哈。”
史可法見皇帝如此平易近人，心中更加茫然，過了好一陣，他才終於清醒過來，咬牙勸道：
“陛下，這獻捷儀式不能搞啊！”
“天下人都知道官兵已經大敗，您若是還要一意孤行，這豈不是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就是上天也不會……”
他正要說話，突然感覺到一縷陽光落在他臉上。
他抬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漫天烏雲竟然已經消散。
晴空萬裏。
史可法原本要引用天象勸說皇帝的話，也說不出來。
倒是朱由檢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喃喃道：
“高師傅說的還真沒錯，今日還真就是轉晴了。”
朱由檢回頭對著史可法問道：“你說官兵大敗這事情天下人都知道，那你口中這天下人，都包括誰呢？”
史可法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過朱由檢卻主動開口。
“你說的天下人，不會隻有京中的諸位大臣，你們這些士子，還有江南的士紳吧！”
史可法張口結舌，有心解釋，但是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朱由檢見狀，倒也不逼他，而是笑了一下。
“史舉人，官兵是否戰敗，你跟朕親眼看看就知道了。”
史可法也鬆了口氣。
“那學生就等著看了！”
皇帝的隊伍總算出發，向著城外而去。
城中諸位大臣的車駕也連忙跟上。
不過那些大臣，也多少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
“這一連許多天都陰雲密布，今天卻突然晴空萬裏，天宮如此做美，不會是朝廷真的打了勝仗了吧？”
但也有大臣強行安撫自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建奴豈是那麽容易擊敗的？！”
“多半是那個什麽高師傅又做法，特意求來的青天！”
到了這一步，他們是寧可承認怪力亂神，也不肯承認朝廷打了勝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