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袁崇煥,就是其他遼東官兵,同樣也都不信。
“要說早兩百年前,還是太祖、成祖爺那會兒,京營倒確實是厲害。”
“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京營早就爛透了。”
“沒錯,按理說京城三大營,實編兵馬應該有十七萬,可我早就聽說了,京營實際兵馬還不到一萬。”
“都爛成這樣了,哪裏還能打勝仗?”
寧遠城上頓時議論起來。
有副將湊到袁崇煥身邊:“袁督師,這有沒有可能是建奴的計策?”
“萬一他們隻是佯裝退兵,然後再趁著夜色偷襲呢?”
袁崇煥微微搖頭,並沒有覺得建奴真會這麽做。
他心中暗道:“建奴雖然確實會用計謀,但這等計策也太過天真了。”
“這些遼東士卒跟建奴打了十幾年的仗,哪裏會上這種低級的當?”
但他還是點頭道:“你說不錯!建奴確實有這麽做的可能!”
“來人,傳令全城,最近幾日仍要高度戒備!”
隨後他還鼓勵了那偏將幾句:“你建議的很好,本督師要多謝你呀。”
等他見了那偏將千恩萬謝的退下,袁崇煥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哈哈,我這邀買人心的本事也不差!”
“隻要假以時日,這寧遠左近的諸軍,都會被我徹底收攏。”
“到時候結硬寨子,打呆仗,一點點把戰線推進到遼河,那建奴也就不戰自潰了!”
他下意識把手放到胸口,那裏放著他剛寫好的奏折。
裏麵記錄著他“五年平遼”的方法,其實也就是他剛才心中想的那些東西。
按理說,袁崇煥這謀劃也沒有太大問題。
建奴不事耕種,再加上小冰河期也不是隻對著大明發威,遼東同樣也是連年歉收。
所以建奴的糧食物資,主要靠劫掠大明而來。
隻要前線的堡壘能頂住建奴進攻,讓建奴無利可圖,無功而返。
那麽要不了多久,建奴就會自行衰敗。
隻是袁崇煥沒想到,曆史上的黃台極聰明的很,他直接征討了蒙古,然後繞過了寧錦防線,直接去打直隸了……
袁崇煥走下城頭之後,心中反而有些焦慮。
“若是京營真打了勝仗,那李若璉肯定會得到重用!”
“新帝登基,本就沒有多少心腹,這才強行找了個新科武狀元。”
“若是這武狀元還真的那麽能打,甚至能帶著京營打勝仗,那皇帝肯定把他當嶽武穆再世。”
“如此一來,哪裏還有我的出頭之日?”
袁崇煥越想越著急,最後也隻能長歎道:“哎,這世上怎麽就冒出個李若璉來了?”
幾乎就在他發出感慨的同時。
寧遠城西數十裏。
代善騎在馬上,慌張的回頭看了一眼。
“明軍沒有追出來吧?”
探馬連忙回道:“大貝勒,明軍不僅沒有追來,反而還固城自守,甚至都沒有派探子出城查探情況!”
代善這才鬆了口氣。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幾天前他從潰兵口中得知,黃台極居然被一炮打成碎末,他本還不太相信。
“那混蛋雖然喜歡與我爭權奪利,但也是個英雄好漢,哪裏會死的這麽容易?”
但等到一連幾個潰兵都這麽說,甚至還有一個佐領拎著範文程走過來,同樣是如此匯報。
那他代善不信也得信了。
“原來真是這樣?”代善先是一喜,隨後又有些驚慌。
“黃台極死後,滿洲之中沒人能跟我分庭抗禮,這確實是好事。”
“可若是明軍趁勢打過來,我都未必能逃出升天啊!”
於是他也隻能先隱瞞住黃台極的死訊,然後連忙命令全軍後撤。
幸好遼東軍早已被建奴打怕了,根本不敢出城野戰。
所以他才能從容退走。
代善聽說明軍沒有追擊,這才算放下心來。
他讓大軍繼續退走,等回到遼河以東,才終於把黃台極戰死的消息放出去。
代善感受著軍中低落的情緒,心情也不是很好。
“哎,我滿洲自從父汗騎兵以來,還未曾遭遇如此大敗呢!”
他已經命人統計過了,黃台極此戰帶走了五千騎兵,都是建奴的精銳。
黃台極本人死後,建奴兵馬潰散,又被明軍消滅了大半。
僅僅這一戰,建奴就損失了三千多精騎。
代善揉著心口,隻覺得一陣心疼。
“那可是三千多人啊!”
別看建奴嘴上總說帶甲幾十萬,其實建奴核心兵馬,從頭到尾也就隻有幾萬人而已。
這其中還有許多步兵,還包括了包衣奴才。
真正的滿洲兵也就一半多一些。
曆史上,建奴一路大贏特贏,但等他們要入關跟李自成搶天下時,多爾袞手頭的兵馬也不超過十萬。
所以這三千多騎兵的損失,尤其是幾乎白白的損失。
對建奴來說,談不上元氣大傷,但也是傷筋動骨。
代善歎氣道:“經曆如此一敗,真不知道該如何交代!”
他對著自己的幾個兒子問道:
“你們現在後不後悔?”
原來當初努爾哈赤死後,代善本來有機會爭奪汗位,不過他幾個兒子都勸他忍讓,還是該擁立黃台極。
於是代善便退了一步。
所以他現在才會如此發問。
代善的大兒子嶽讬聞言,不由有些尷尬。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對代善說道:“阿瑪,現在說這些又有啥用?”
“還是該趕緊帶兵回到盛京,請豪格繼位!”
代善聽後頓時怒了。
“當初你勸俺對黃台極讓步,那也就罷了,那小子確實厲害。”
“但現在黃台極都死了,你咋還讓俺對他的兒子退讓?”
“豪格那小子才十幾歲,他算個什麽東西!”
黃台極此前生了四個兒子,但除了長子豪格之外,老二和老三都已經早夭了。
至於老四,這時候還在繈褓裏,根本不可能繼承汗位。
嶽讬對於自己老爹的說法,似乎並不意外。
但他還是勸道:“阿瑪您實力最強,您要是繼承汗位,其他貝勒隻能對您俯首帖耳啊!”
代善冷笑道:“這樣不好嗎?”
“咱們後金現在是風雨飄搖,正需要俺這樣的人來統管全局。”
可嶽讬還是搖頭。
“阿瑪您想一想,既然您一旦登上汗位,其他貝勒都要吃虧,那他們能眼睜睜看著您做這個大汗?”
“這弄不好,咱們後金就要內訌了!”
代善聽後,瞬間沉默下來。
嶽讬見自己的話起了效果,不由繼續勸道:“但隻要阿瑪您不去繼位,那您就還是大貝勒。”
“便是豪格那小子,也隻能對阿瑪您尊敬,說不定還要叫認您做幹阿瑪呢。”
好一陣之後,代善才冷笑道:“俺才不缺他這個兒子呢!”
“算了,既然你們都這麽勸了,俺也就不爭這個汗位了。”
說著,他還瞪了嶽讬一眼。
“俺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沒膽氣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