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袁崇煥盯著手裏的書信,總覺得這裏麵有古怪。
“這範文程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捏著下巴,眼中滿是疑惑。
“他投靠建奴都快十年了,怎麽突然換了心思,跟我通風報信?”
“這裏麵不會有詐吧?”
當初建奴席卷遼東的時候,範文程才剛二十歲,他一見到城池被攻破,就原地投誠。
可以說是毫無節操。
此後他在建奴那邊,不說是飛黃騰達,但也可以說頗受重用。
這樣的人物突然送來書信,把建奴的軍事計劃和盤托出。
倒也難怪袁崇煥會疑神疑鬼。
但很快,袁崇煥又不屑一笑。
“不管建奴到底是真要圍點打援,還是故布疑陣、真實目的是強攻我這城池。”
“隻要我這裏守好城池,就絲毫不怕他建奴!”
說到這裏,袁崇煥又冷笑一聲。
“我倒是希望那建奴,真是要圍點打援!”
“哼哼,到時候我倒是想看看,那李若璉向我求救的時候,還有沒有那麽沉穩!”
原來袁崇煥還在記恨去年的事情。
上次李若璉領兵出關救援寧遠時,就緩慢進軍。
雖然事後來看,李若璉這操作毫無問題,但這反而體現出袁崇煥的判斷有問題。
沒有發現建奴的真實目的。
袁崇煥心中,豈能沒有半點兒芥蒂?
“等李若璉真的被圍,本官到時候帶兵救他,到時候看他還怎麽說!”
一想到李若璉對他連連道謝的樣子,袁崇煥就大笑起來。
“哈哈哈,來人,將這書信送回京城。”
袁崇煥一聲令下,不過兩天的功夫,這封書信就被八百裏加急,送到了朱由檢手中。
朱由檢看到書信後,幾乎是發出了一模一樣的感慨。
“這建奴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拿著範文程的書信,原地轉起圈子。
“莫非這範文程,是潛伏在建奴中的一個大明忠臣?”
“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朱由檢不由興奮起來。
“朕本就迫不及待,想要早日平了建奴。”
“若是建奴之中,真有這麽一位忠臣,那就太好了!”
他手舞足蹈,甚至沒注意說話的重複。
王承恩看在眼裏,心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按理說,那範文程要真是這樣的孤膽忠臣,那高師傅肯定會提上一嘴的。”
“但我咋從來沒聽說過呢?看來這裏麵還有問題。”
但他眼見皇帝還在興頭上,倒也不好直接反對。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說道:
“陛下,這樣好事,您是不是該告訴高師傅,讓他也高興高興?”
朱由檢聽後剛要點頭,但他突然又想起什麽。
“不對,以前朕每次找高師傅報喜,最後總要出岔子。”
“反過來證明,朕是讓人給糊弄了,這次不會又是如此吧?”
想到這裏,他不由重新盯著那書信看了起來。
看了許久之後,朱由檢雖然沒有看出問題,但還是試探性地說道:
“朕突然覺得,這書信似乎有問題啊。”
王承恩見狀,心中鬆了口氣:陛下總算學聰明了。
他跪地行禮道:“陛下聖明,奴才也是這麽覺得的。”
“陛下您不如先召集群臣,跟他們商議一番之後,再做定奪。”
朱由檢搖頭。
“哼,那群大臣都未必有這範文程可靠!”
“找他們商議?嗬嗬。”
“你去將李若璉和秦良玉叫來,朕跟他們商討一下吧。”
王承恩連忙點頭稱是。
沒多久,他就將二人帶到皇帝麵前。
朱由檢不等二人跪地,就讓他們免禮平身,然後將那書信交給二人。
等他們看完之後,朱由檢滿臉焦急的問道:
“二位將軍,你們怎麽看?”
李若璉雖然也懂兵法,但畢竟還年輕,他生怕說錯了話,耽誤了軍國大事,所以沒有開口,而是看向秦良玉。
秦良玉見狀,隻好獨自開口。
“陛下,末將倒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朱由檢有些疑惑。
“什麽機會?”
秦良玉解釋起來。
“陛下,不管建奴是什麽打算,主力又放在何處,他們這次肯定要派兵西進的。”
“您可以讓李將軍明麵上帶領京營東進,示敵以弱。”
“然後末將帶著白杆兵,在後邊暗中跟隨。”
“無論建奴本來是什麽計劃,他們見李將軍這邊有機可乘,肯定會來進攻。”
“到時候……”
朱由檢此時已經聽明白了。
他猛地拍手:“到時候你再領兵殺出,打建奴一個措手不及?”
秦良玉點頭。
“沒錯!”
“而且末將記得,陛下想要整頓京營,那這次正是個大好機會。”
“您可以把消息放出去,就說建奴要大舉入侵,而您又覺得京營才剛剛大勝過一次,於是被衝昏頭腦。”
“打算讓京營獨自對抗建奴。”
“京營裏那些人,肯定知道自己不是建奴的對手,因此一定求爺爺告奶奶,想要脫身而出。”
“如此一來,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清理掉許多空額了。”
朱由檢心中大喜,他對著秦良玉說道:
“沒想到秦將軍你還有如此計謀?”
“好好好,就照此辦理!”
沒多久,建奴又要進攻大明的消息,迅速傳開。
文武百官都有些不滿。
“這建奴莫不是瘋了不成?不久前他們才吃了個虧,這又要來送死!”
“他們哪裏是京營的對手!”
但是京營那邊,卻已經淒風苦雨。
“完了,陛下他到底是聰明還是傻啊?”
一群武將聚集在一起。
“上次那個所謂大勝,那些文官不知道實情也就罷了,怎麽陛下也信了?”
“真讓咱們獨自麵對建奴主力,那肯定就沒法活著回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
更有人恨恨起身。
“不行,我這就進宮求見陛下,請他收回成命!”
但很快就有人攔下了他。
“你這時候進宮,要跟陛下說什麽?”
“難道要說上次咱們通報的大捷,都是糊弄人的?”
“這可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
“你真以為陛下他不敢殺人嗎?”
聽到這話,其他人想到不久前,才被做成人肉刺身魏忠賢,身上立刻打起冷戰。
“那……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有人顫顫巍巍地問道。
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過了片刻,終於有人開口。
“哎,還能如何?想辦法當逃兵吧!”
“這丟了官兵的身份,總比去送死強!”
“你們各自查清自家軍中的空額,然後報告給兵部。”
“隻要小皇帝知道,咱們這明麵上的數萬大軍,其實隻有幾千人,那他估計也不會再讓咱們白白送死了。”
其他人都有些猶豫。
這吃空額的事情不僅是大罪,而且也是他們撈錢的手段。
一旦曝光出去,不僅是他們要被治罪,也意味著要失去一條財路。
但猶豫許久之後,他們還是點頭。
“現在也隻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