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牢之中，魏忠賢滿臉死灰。
“朱由檢小兒，你居然敢這麽對我？！”
放在以前，哪怕是朱由檢還隻是信王時，魏忠賢也絕不敢這麽稱呼他。
但是現在，他已經無所謂了。
反正已經是死罪，大概率還要唱九族快樂歌。
那他就算辱罵皇帝，難道還能罪加一等？
於是魏忠賢整日破口大罵。
“不是我扶植你這小子，你豈能被先帝看中，然後繼承大統？”
“朱由檢，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牢房外的走廊上，朱由檢正好聽到這幾句話，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旁邊伺候的駱養性見狀，連忙開口道：
“陛下，這魏忠賢真是死不足惜！”
朱由檢擺了擺手。
“朕自然知道，就算將他殺了，也是他罪有應得。”
“但既然高先生說他還有用，那朕就先留他一命吧。”
自從昨天離開高青雲那裏之後，朱由檢也沒有全然信任高青雲的說辭。
而是進行一番驗證。
他叫來工部尚書，讓他找來全大明最好的造紙匠，和最好的印刷工，去檢查高青雲拿出的文書。
最後那些工匠眾口一詞，都說這樣的工藝，絕不是大明能擁有的。
好幾個工匠還不顧皇帝權威，跪地磕頭，希望朱由檢能讓他們去拜師學藝。
朱由檢自然不會答應。
他斥退工匠之後，又讓錦衣衛拿著高青雲的畫像，在城中大肆搜查一番。
最後的結果也是類似。
根本沒有任何人見過高青雲。
等這兩個事實，都放在朱由檢麵前時，他總算是百分百確定，高青雲確實來曆不凡。
於是他對高青雲的建議，也有了百分百的信任。
朱由檢深吸一口，壓住被魏忠賢怒罵而引出的氣憤，快步走了出去。
口中緩緩說道：“哦，九千歲，你是這麽看朕的？”
魏忠賢猛地一愣，隨後麵露不屑。
“朱由檢，你來見我，是不是想看我狼狽的樣子？”
“老子告訴你，我……”
不等魏忠賢把話說完，朱由檢就開口打斷他。
“朕這次過來，是要放你出去的。”
“……”
“啥？！”
沉默片刻後，魏忠賢雙目圓瞪，一臉驚訝的表情。
朱由檢咳嗽幾聲，然後認真說道：
“九千歲，其實朕此前讓人把你捉起來，其實是為了唱一出苦肉計。”
“你會相信嗎？”
呆住，傻了。
魏忠賢迷茫的看著朱由檢，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
“什麽，你說這是苦肉計？”
他當即就想開口反駁。
但是下一刻，他又停住動作。
“不對啊，現在我都這樣了，完全是案板上的魚肉，皇帝何必還要騙我？”
“所以……這話是真心的？”
這一刻，魏忠賢甚至有些羞愧了。
“我居然沒猜出皇帝的心思，剛才居然還怒罵您？”
也不知道是表演裝樣子，還是發自內心。
魏忠賢眼角流淌出兩行熱淚，衝著朱由檢瘋狂磕頭。
“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
“老奴居然誤會陛下，實在是死罪！”
朱由檢自然不會被這一番表演所騙過。
他心裏早已經判了魏忠賢死刑，現在饒他一命，不過是為了榨幹他最後的價值罷了。
等利用完魏忠賢之後，他還是死路一條。
朱由檢心思電轉，隨後轉過身來，背對著魏忠賢。
他怕自己繃不住表情，讓魏忠賢看出些什麽來。
朱由檢幽幽說道：“你若是知罪，那就該為朕盡忠。”
魏忠賢討好地抬頭。
“陛下所言甚是，老奴是最會伺候皇帝的。”
“您說說看，陛下您是要選秀女，還是要南巡？”
“還是趁著南巡的時候選秀女？”
“老奴保準都給您辦得妥妥當當。”
聽到這幾句話，朱由檢總算知道，自己那位好哥哥，為何要重用魏忠賢了。
這個狗太監，雖然不幹人事，但確實是個好奴才。
朱由檢略微有些動心，不過很快，他耳邊就出現了高青雲那幾句話。
“大明都亡了三百八十年了。”
“他崇禎就是個亡國之君！”
幾句話，好似重錘，擊打在他的心頭。
朱由檢臉色猛地變幻，隨即壓低聲音，對著魏忠賢說道：
“朕倒是不需要你去做這些。”
“朕想要的，是想讓你去對付一些人。”
魏忠賢茫然抬頭：“陛下要對付誰？”
朱由檢咬牙切齒。
“當然是東林黨！”
“是朝堂那些奸佞！”
“這些人表麵上光明正大，背地裏卻都是貪官汙吏，他們都有罪……不，他們是該死！”
朱由檢轉過頭來，紅著眼睛，死死盯著魏忠賢。
“朕要你去咬這些人，去抓這些人，把他們都抄家滅族。”
“你能做到嗎？”
看見朱由檢這幅表情，魏忠賢吞了下口水。
心中暗道：“難道皇帝饒我一命，是因為東林黨那些人，又在哪兒觸怒了陛下？”
“這不應該啊……算了，管他那麽多呢！”
魏忠賢重重磕頭。
“隻要陛下一聲令下，那老奴就萬死不辭！”
朱由檢聞言，這才終於開心了些。
他擺手道：“你有這份心就好了。”
“不過朝堂上也不能沒有大臣，等你出去後，就先搜集這些人的罪證，同時查清他們的家產。”
“等到時機成熟，再各個擊破，免得他們情急之下，來個狗急跳牆。”
魏忠賢連忙點頭。
“陛下所言甚是。”
“您這一番話，簡直是老成持重，堪比楚莊王的三年不鳴啊！”
朱由檢不屑一笑。
“你個老東西，居然還懂這些典故。”
“隻是你這典故用錯了，朕這叫徐徐圖之。”
魏忠賢打蛇隨棍，嬉皮笑臉地說道：
“老奴這蠢腦袋，哪裏能明白陛下的深意。”
……
“哦，那人是這麽跟你說的？”
一個時辰後，朱由檢回到皇宮，第一時間就找到高青雲。
把剛才自己收服魏忠賢的事情，改頭換麵，告訴了高青雲。
在他心裏，已經將高青雲當做了半個師傅。
就是想讓高青雲稱讚他一番。
朱由檢頗為自得地點頭。
“沒錯，那個老奴……老家夥，就是這麽說的。”
高青雲冷笑一下。
“哎呀，小朱啊，你這就是上了他的當了！”
這所謂小朱，是朱由檢剛編出來的化名。
“那個人分明是故意說錯，好讓你去糾正他。”
“如此一來，你對他的信任，或者說輕視，還有你自己的得意之情，是不是就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