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聽後,頓時陷入了沉思。

秦良玉這番話,確實也有她的道理。

雖然從後世的觀念看,此時的建奴應該是如日中天。

幾乎正處在最強盛的時期。

但是朱由檢卻也知道,這強弱變化,其實都是瞬息萬變的。

那些後來能做大做強的勢力,如果在關鍵時刻被人打上一棍子,那麽反而可能一蹶不振。

乃至於從此消亡。

而此時的建奴,很可能就處在這個關鍵的節點。

建奴高層並不穩固,對於明軍的心理優勢也喪失不少。

而且此時大軍又在高麗前線,與袁崇煥的漕工陷入僵持。

“那些漕工就是再不能打,袁崇煥就是再不靠譜。”

“他們應該也能拖住建奴主力一兩個月。”

“而毛文龍也還在皮島上,一直騷擾建奴的後路。”

“就算建奴得知京營大舉出動,匆忙從高麗撤兵,也要花費不少時日……”

“這中間的時間差,說不定真能讓京營一下子攻破盛京!”

朱由檢眼中露出一絲精光,差點直接排版。

幸好,不久前高青雲給他講的事情,他還記在心裏。

於是他強忍興奮,對群臣問道:“諸位愛卿,你們的看法呢?”

李若璉此時已經不再反對。

朱由檢剛才親自對他認錯,已經讓他對皇帝感激的五體投地。

此時別說是讓他去打建奴了,就是讓他去打天庭和地府,他也絕對沒有二話。

“陛下,臣讚同出兵!”李若璉五體投地,激動說道:“臣願意領一股兵馬為先鋒,直插建奴後路!”

文官之中,周延儒思索片刻後,也跟著站了出來。

雖然他其實恨不得袁崇煥就這麽死在高麗,但他更希望趁機獲得皇帝的信任。

“陛下,臣也讚同出兵。”

“自從神宗末年以來,建奴作亂,竊據遼東,至今已有十餘年。”

“而最近數年,建奴多行不義,屢次入侵我大明,終至師老兵疲。”

“賊酋更是接連喪命。”

“此時正是一舉收複遼東,告慰神宗、光宗、熹宗三位先帝的在天之靈的好時機啊!”

周延儒提到的三位先帝,正是朱由檢的爺爺、父親和好哥哥。

其實朱由檢的父皇才做了一個月的皇帝,就因為亂嗑藥病死了。

因此他老人家,倒也沒有怎麽關注過遼東。

但既然要上綱上線,那就必須把他也給拉出來。

果然,朱由檢聽到這麽一番話,還真就激動起來。

他拍案而起,連連點頭:“周延儒,你說的好啊!”

曆史上的朱由檢,就以振興大明為己任。

奈何他本意是好的,但是水平實在太差。

他越是努力,大明反而完蛋地更快。

但現在有了高青雲的教誨,他能耐強了許多。

這原本就有的心情,在能力的配合下,就更是生根發芽。

“朕一定要平滅建奴,使得神州不會再次陸沉!”

群臣聽到這話,倒是都微微皺眉。

這神州陸沉幾乎是專有名詞,特指蠻夷打進了中原。

不少人都心中暗道:“這建奴雖然厲害,但畢竟不過是纖芥之疾罷了。”

“皇帝陛下咋如此看重他們,竟然擔心他們奪了大明的天下?”

但也沒有人敢直接發問。

實際上,他們第一次聽說朱由檢決心出兵的時候,就已經選好了立場。

要跟皇帝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雖然中間朱由檢弄了些花活,還向李若璉道歉,似乎是要改弦更張。

但現在一看,朱由檢的態度不還是沒變嘛!

他們心中歎氣,嘴上卻齊聲說道:“臣等附議!”

“此時確實是出兵遼東的最好時機!”

朱由檢興奮點頭,然後又看向了唯一沒說話的人。

“畢大人,你又有什麽看法啊?”

畢自嚴是戶部尚書,骨子裏其實是不想打仗的。

在他看來,這大明是真的在一天天好起來。

秦良玉的擔憂,其實是杞人憂天罷了。

所以他才一直不說話。

但既然皇帝直接問到了他的頭上,他也隻好開口。

“臣無話可說。”

“臣隻是擔心朝廷此時掏不出足夠的銀子啊。”

朱由檢眉頭一挑,直接問道:“嗯?朝廷哪裏會缺銀子?”

畢自嚴這才說道:“陛下有所不知!”

“這隻要是出兵,那定然要料敵從寬。”

“這糧草軍餉,隻能是往多了準備。”

“這次陛下要出征遼東,少說也要出動七萬人的京營,另外還要調動遼東原本的兵馬作為協助。”

“這就是十萬人的糧草了!”

“而要供應前線,至少還要再動用三十萬農夫,在後方運送糧食。”

“倘若真的有上天庇佑,天兵一舉收複遼東,到時候獎賞功臣,給士卒分發賞賜,這又是一大筆開銷。”

“所以臣才會說戶部缺銀子。”

畢自嚴雖然明麵上沒有反對,但他列出的這麽一大堆事情,其實也表明了他的心思。

然而朱由檢可不吃這一套。

他重新坐回到龍椅上,笑著說道:“愛卿多慮了。”

“你前邊說的那些開銷,倒也還有些道理。”

“但最後說的賞賜,那就純粹是開玩笑了。”

“朕不是早就跟你說過,要用江南的土地,作為對士卒的獎賞?”

“那三百多萬畝良田,完全足以充當軍餉了。”

畢自嚴見皇帝如此激動之時,也還記得這些事情。

他已經明白,不管自己再說什麽,都不足以改變結果了。

畢自嚴歎氣道:“既然如此,那臣就真的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朱由檢揮了揮手,讓他回到群臣的隊伍之中。

“既然再也無人反對,那朕就在此下令。”

“出兵遼東!”

他站起身來,命令太監們把遼東地圖拿來。

然後他手持令牌,對著兵部下令。

“令京營新軍七萬人,立刻從京城出發,沿山海關、寧遠一線,向盛京進發。”

“山海關等處關寧鐵騎,也一並跟著出兵。”

“令寧遠、鬆錦各地守軍,分出一部,駐紮到山海關上,以防北方的蒙古人突然南下。”

“再令中原各地,將運河上的漕工征發起來,到前線來運送糧草。”

“明麵上隻說是讓他們來做民夫。”

“但是等戰事結束之後,就把他們都扣在北方,令其在遼東屯田。”

“此後再廢漕改海,走海路向北方運送漕糧,節省朝廷開支!”

朱由檢雷厲風行,接連下了數道命令。

他說的如此順嘴,一看就不是臨時想出的。

定然是平時就一直對著地圖研究,早就有了謀劃。

所以事到臨頭,才沒有半分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