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開頭,其他大臣也都抬起頭來。

“是啊,陛下,那張獻忠莫非是立了什麽大功?”

“若是如此,那朝廷查清實情之後,可一定要有功必賞啊。”

這話聽起來還不錯,但其實也有小心思。

有功必賞的下一句,就是有過必罰。

至於查清實情……

嗬嗬,要是這裏麵有什麽貓膩,是張獻忠或者說袁崇煥謊報軍情。

那群臣到時候,可不會當做不知道的。

朱由檢麵色一僵,但很快就麵露冷笑。

他對大臣們的這些想法,可是洞若觀火。

朱由檢心道:“高師傅說的果然沒錯。”

“這幫大臣都是儒家士大夫出身,說他們都是徹頭徹尾的壞人,倒也冤枉了他們。”

“但他們看不慣朕的行為,不願意看到高師傅的學生們上位,不願意被搶了位置和權力。這些心思也是真的。”

“這些人現在不敢跟朕過不去了,也不敢招惹高師傅。”

“但對於那些學生們,可是抓住機會就要挖坑的!”

他眼睛一眯,淡淡說道:“諸位愛卿言之有理。”

“此事確實應該仔細調查一番。”

“那不知道哪一位大人,願意替朝廷跑一趟,去高麗查清原委啊?”

說著,他還讓王承恩把那奏報,交給群臣傳閱。

一開始那些大臣都滿頭大汗。

這橫跨大海,去高麗前線,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且不說路上會不會出意外,譬如遭遇海難什麽的。

就算一路上都太平無事,去了高麗,這日子也同樣不好過。

“我們本就跟袁崇煥關係不好,這次又是明擺著過去找茬的,那他肯定要反過來給我們找麻煩。”

“這時候去高麗,豈不是自討苦吃?不行,我可不能去!”

但等他們看完那奏報之後,心中卻又生出了其他想法。

畢竟奏報上的內容,實在於過於驚悚,他們實在是不信。

“這麽離譜的奏報,他們是怎麽敢發回來的?”

“真當我們這些文官都是傻子是吧!”

靠近大門處的一些低階文官,偷偷交流起來。

“是啊是啊,上邊說張獻忠靠著埋伏,打了個突然襲擊,殺了個建奴大將,這也就算了。”

“至於後邊說的什麽,他帶著幾百人,就敢北上開城,在一萬多建奴眼皮子底下過夜,然後又全頭全尾地撤回開京……”

“嗬嗬,誰信誰傻!”

“沒錯,這些肯定是睜眼說瞎話。”

“隻要去了高麗,那肯定是瞬間就能揭穿!”

這些議論的聲音不斷飄到前排,讓不少真正的大臣,也有些心動了。

“若真是如此,那我去了高麗,又查清此事,就不僅是能立下一個大功,更能打擊那些高師傅的學生。”

“以後朝中重臣,豈不是都要唯我馬首是瞻?”

群臣中,隻有周延儒和錢謙益兩人站著不動。

他們對視一眼之後,都看出各自眼睛裏的冷笑,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這老狐狸,肯定是知道了什麽。”錢謙益心中暗道。

“張獻忠的本事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袁崇煥也是個好大喜功的性子,這奏報多半是有些問題。”

“隻是不管有沒有問題,隻要皇帝說它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他眼睛一轉,直接走了出來。

“陛下,臣願意前往高麗,為陛下和朝廷查明此事!”

“若是那奏報有弄虛作假的成分,臣必定拿下張獻忠和袁崇煥,明正典刑。”

“但倘若奏報都是真的,那臣也定然速速回京,使朝廷速速獎賞有功之臣!”

聽到這話,從周延儒開始,到最遠處的四五品京官,都在心中暗罵。

“這個馬屁精,他是真的不要臉了啊!”

“派你這家夥過去,那還能查出個屁!”

“就算袁崇煥大敗虧輸,都撤退到濟州島上了,你也能說是我大明大獲全勝!”

他們對錢謙益的節操,那是相當的信任:這家夥就沒有節操!

周延儒更是忍不住了。

“這老東西,他憑啥能去高麗?該是我去才對!”

原來他生出了跟錢謙益一樣的想法。

“我本就跟鄭成功那小子關係不錯,這次要是借機再跟那張獻忠搞好關係,那我以後……”

他心頭一片火熱。

下一刻,周延儒也站了出來。

“陛下,臣也請纓,願意前往高麗!”

眼見周延儒也這麽說了,其他大臣更是站不住了。

一個個都走到中間。

“陛下,臣也願意。”

“臣也自願前往……

看著亂成一團的朝堂,朱由檢又好氣又好笑。

“這幫混蛋。”

他笑罵一聲之後,倒也沉思起來。

朱由檢雖然信任高青雲的學生,但是卻不太信任袁崇煥。

“說不定張獻忠隻是立下小功,但卻被袁崇煥給粉飾成這個樣子了。”

“他說不定有心要借此機會,擴大高麗的戰事,讓朝廷往高麗增兵。”

“如此一來,他雖然被調離遼東,但同樣能參與消滅建奴的大戰。”

朱由檢一下子就想歪了。

他遲疑片刻之後,目光在周延儒和錢謙益之間不停掃過,最後還是點了錢謙益的將。

“朕意已決,就讓錢大人去高麗吧。”

錢謙益心中大喜,一拜到地。

“多謝陛下信任,臣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朱由檢撇了撇嘴巴,自然不信他這說辭。

他擺手道:“錢愛卿不必如此,朕是派你去調查的,又不是讓你去送死的。”

“行了,你這就準備一下,即日便啟程吧。”

“退朝!”

朱由檢走後,不少大臣對著錢謙益冷哼一聲,然後也轉身離開。

周延儒倒是沒這麽做,他湊到錢謙益身旁,嫉妒道:“你倒是簡在帝心啊。”

錢謙益笑著搖頭。

“我哪裏是簡在帝心,分明是你太貪了!”

“要是你不主動請纓,皇帝說不定還真會讓你去高麗呢。”

周延儒愣了一下,隨後明白過來,後悔地恨不得拍自己大腿。

他現在已經算是皇帝的人,但他以前可也是東林黨的大將。

而那時候,袁崇煥也跟東林黨不清不楚。

那麽周延儒主動要去高麗,這是什麽意思?要讓東林黨死灰複燃嗎?

“我居然忘了這一點!”

周延儒跺了跺腳,但很快又恢複過來。

他不再糾結自己的事情,而是對錢謙益問道:“那你這次去高麗,到底打算怎麽做?”

“不會真打算查出來一個大捷吧?”

對於袁崇煥的心思,他們二人也心知肚明。

錢謙益冷笑道:“我才不會那麽傻呢!讓袁崇煥重新起勢,這對我有啥好處?”

“你放心,這次我去了高麗,隻會說張獻忠多厲害,不會提到袁崇煥這個名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