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這些鄙視的眼神，嶽讬心裏氣壞了。
但他卻也不敢再開口，生怕真把明軍給引到遼東。
左右為難之間，嶽讬臉色越來越紅，差點氣出個好歹。
朱由檢看著他的模樣，又是一陣搖頭大笑。
“嶽讬，看來你們建奴的兵馬，沒有你的嘴巴那麽硬啊。”
笑過之後，他又轉頭看向嶽讬身旁的鼇拜。
想起高青雲跟他說過的故事，眼中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
他開口道：“嶽讬，你身邊這人，就是號稱滿洲第一巴圖魯的鼇拜？”
聽到這話，鼇拜自己都驚了。
“俺啥時候成第一巴圖魯了？”
要是換個人，或許還會推辭一番。
或者懷疑朱由檢這話居心不良。
但是鼇拜這人腦子一向有點兒問題，往好聽了說就是性子直。
往不好聽說，那就是太自大了。
他拍著胸口，對朱由檢說道：“我鼇拜就是這第一巴圖魯。”
“大明皇帝，你若是敢派兵進犯我滿洲，那我鼇拜絕對要把你們明軍給打跑！”
朱由檢嗬嗬一笑，也沒說什麽。
他剛才跟鼇拜搭話，不過是惡趣味罷了。
“高師傅說的不錯，這鼇拜確實不聰明。”朱由檢輕輕敲了敲禦書案，心中轉過這個念頭。
“不然他以後在那個什麽建奴小皇帝手下，也不會那麽作死。”
“難怪最後落得個那樣下場。”
朱由檢也沒有多想，反正按著他的規劃，建奴不可能入關。
更不可能堅持到幾十年後。
鼇拜隻怕這輩子，也沒機會被小太監給拿下了。
他揮手，讓嶽讬和鼇拜退下。
嶽讬雖然覺得被輕視了，但也隻能忍氣吞聲地退到一旁。
他看了看身旁的鼇拜，心中轉過許多念頭。
“早在大明皇帝求雨之前，這鼇拜就總是說那朱由檢的好話，而現在朱由檢又誇他是巴圖魯……”
“這鼇拜不會已經暗中投靠了大明了吧？”
嶽讬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就是愛多想。
“不對，他不太可能投靠大明，但卻可能是領了豪格的授意！”
“或許是豪格想要跟大明聯手，先把我們父子給收拾了？”
“等我有時間，一定要好好試探鼇拜！”
嶽讬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低頭沉默不言。
也沒有再關注後邊的事情。
朱由檢這邊，見嶽讬老老實實退下後，也覺得有些沒意思。
“朕還以為他會再鬧著說些什麽，朕也好再嘲諷他一番呢。”
“算了，他既然閉嘴認輸了，朕也不好再窮追猛打。”
他搖了搖頭，又叫來林丹汗的使者。
“察哈爾汗使者何在？”
聽到這話，林丹汗的使者還沒表現什麽，大明群臣都有些繃不住了。
“咱們皇帝這是要搞什麽，剛才就擠兌建奴，非要當麵說什麽建奴的事情。”
“這次麵對蒙古人，居然又來這一手。”
林丹汗可是正兒八經的忽必烈後裔，十幾歲繼承汗位後，沒幾年就東征西討，統一了大半個蒙古。
現在更是自稱蒙古大汗。
那察哈爾大汗，可是個蔑稱。
“皇帝這麽做，不會讓林丹汗一怒之下，去跟建奴攪和在一起吧？”
“真是的，這才好不容易擊敗兩次建奴，小皇帝怎麽就飄成這樣了？”
“他不會真以為自己天命所歸吧？”
雖然大臣們嘴上，已經不敢再說朱由檢的壞話。
但是他們心裏，卻還是覺得朱由檢的做法有問題。
“哼，要是那蒙古使者直接翻臉，那就有好戲看了！”
不少人抬起頭來，帶著一絲期盼的眼神，看向蒙古使團的方向。
但是出乎他們預料的，那蒙古使者淡淡走到大殿中央。
“大明天子，我家大汗不僅僅是察哈爾大汗，而且也是全蒙古的大汗。”
“還請陛下搞錯了。”
“啊？他怎麽這麽好說話？”許多臣子都驚訝的張大嘴巴。
但是朱由檢卻並不意外。
這次倒不是高青雲的劇透，而是駱養性發力了。
錦衣衛提前上了奏報，說這林丹汗確實是一代梟雄，有心複興蒙古。
所以他的身段，反而十分柔軟。
就算統一了大半個蒙古，也還沒有跟大明翻臉，反而假借蒙古各部的名義，去騙大明的賞賜。
“果然，這樣的人物派來的使者，是不會輕易跟朕翻臉的。”
朱由檢麵露喜色，眼珠一轉，把大殿內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大明臣子的模樣，他懶得多看。
反正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人早晚要靠邊站。
他更注意其他各國的使者。
果然，這些人看見建奴的使者先吃了個癟，就已經有些不敢置信。
等到他們看見，大明皇帝當麵嘲諷蒙古人，蒙古的使者居然也沒有翻臉，心中就更是大為驚訝。
“這大明莫非真是複興了嗎？”
“居然連蒙古和建奴這兩個心腹大患，都不敢輕易跟大明天子敵對。”
“再加上剛才的事情……這大明看來是真的不得了了。”
不少使者心中想到這裏，都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正視朱由檢。
朱由檢見狀，總算滿意點頭。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咳嗽幾聲，然後又看向那蒙古使者。
“林丹汗到底是蒙古大汗，還是察哈爾大汗，這事情靠嘴巴說是沒用的。”
那使者眉頭一挑：“大明天子，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朱由檢搖頭道：
“你們林丹汗連科爾沁部都沒有收服，那哪裏能自稱是蒙古大汗？”
“就算朕也認可這個稱呼，草原上的人也不會服氣的。”
使者聽後，麵色陰沉下來。
努爾哈赤起兵造反之後不久，科爾沁部就跟努爾哈赤結盟。
林丹汗幾次討伐科爾沁部，都被建奴和科爾沁的聯軍打敗。
這事情確實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朱由檢看見使者臉上的陰鬱表情，知道自己的話已經有了作用。
“嗬嗬，看來這蒙古人，是不太可能再跟建奴聯手了。”
“未來幾年，我大明就能安心練兵，並且休養生息。”
“幾年後就能從容出關了。”
他懶得再多說什麽，直接宣布退朝。
皇帝走後，殿內的人紛紛離開。
隻有嶽讬還站在原地。
等到大明的太監開始進來清場，他才終於清醒過來。
嶽讬帶著鼇拜離開皇宮，突然開口問道：
“鼇拜，你如何看待大明天子？”
鼇拜愣了一下，回想起剛才朱由檢誇他是巴圖魯，於是隨意開口道：
“大明天子當然是……是好人了。”
其實他本想找個其他稱呼，但他那腦子不太好使，找不到更合適的稱呼。
於是幹脆就給朱由檢發了張好人卡。
但嶽讬聽了之後，心裏又是一沉。
大明天子是好人，那誰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