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臉上倒是沒有太多變動。
李若璉被朱由檢看好，剛一中武舉，就被當做心腹培養。
所以根本沒跟朱由檢做過對，還沒吃過小皇帝的苦頭。
但他周延儒可是被正經收拾過。
他淡淡說道：“咱們陛下本就是少年英才，又有高師傅在他身旁言傳身教，自然是能成為一代明君的。”
周延儒隨口拍了個馬屁之後，重新說起正事。
“李將軍，你將所有漕幫的頭目，都給押送過來了？”
李若璉還在想剛才的事情，隨意點頭道：“沒錯，都帶過來了。”
“說來我都沒想到，這漕工之上，居然還有個什麽漕幫。”
周延儒笑道：
“嗬嗬，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組織。”
“鄉下有所謂鄉紳，各地又有士紳，這漕工沒辦法考科舉，又沒辦法耕種土地，那自然就有所謂的漕幫了。”
他生長在江南，對這些司空見慣，倒也不覺得稀奇。
“行了，既然李將軍把他們都帶過來，那我倒是正好能用到他們！”
周延儒臉上的笑容，逐漸陰險起來。
“這段時間裏，我故意把抓起來的士紳，都關到大牢裏，還不讓他們知道外界的消息。”
“尤其最近幾天，我還故意讓那些看守他們的士卒，做出一副人心惶惶的樣子。”
“嗬嗬，現在那幫士紳隻怕以為，運河的漕工已經鬧出了天大的亂子，本官隻能去求著他們幫忙了。”
“本官這時候把漕幫的頭目都押過去……哼哼，真不知道他們會是一副什麽表情！”
李若璉聽後心中一動，下意識跟周延儒拉開了距離。
他心中暗道：“這位周大人，看來是當初被魏忠賢折騰慘了，心理都有問題了。”
“這才抓住個機會，就要對那些士紳撒氣。”
“不過也罷，這事情跟我又沒有關係。”
他隨口說道：“既然如此，我這就把人給周大人你送過來。”
李若璉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
“送什麽人啊？”
鄭成功邁著短腿走進來，臉上滿是笑意。
看見是鄭成功回來了，兩人倒也不驚訝，隻是笑著問道：
“小鄭啊，你不是去見你父親了嗎？”
鄭成功點了點小腦袋。
“我確實見到了父親，不過我還不能回來了嗎？”
周延儒搖頭。
“誰說你不能回來了！算了，我還有事，你先跟李將軍玩吧。”
鄭成功聽後就不樂意了。
“誰要找他玩了！我回來就是說正事的！”
他伸出手來，遞過去一張書信。
“這是我父親送來的，他已經帶著船隊，停在長江入海口了。”
“要是咱們這裏有需要，他立刻就能過來。”
其實這話裏麵包含的意思很多。
曆史上鄭一官接受招安的時間很早，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既不聽調，也不聽宣。
朝廷幾次下達詔令，讓他北上渤海，他都不肯動彈。
這次他肯帶兵來到長江，已經是做了極大的讓步。
看來是鄭成功說動了他那老爹。
未來朝廷要對遼東用兵，鄭一官的船隊就能支援皮島，然後在遼東半島騷擾建奴的後方。
大明的勝算就又多了不少。
不過周延儒不知道裏麵的內情，倒也沒放在心上。
他隨口說道：“我這次是要去大牢，你一個小孩子，就別跟著我去了！”
誰知道鄭成功聽了之後，反而來了興趣。
他拍著小手：“我還真沒去過大牢呢，這次正好去看看熱鬧！”
周延儒還想搖頭，就聽見李若璉說道：“周大人，這小鄭可是高師傅的高徒，他可不是普通孩子。”
“你帶他過去倒也沒什麽。”
周延儒聽後，思考片刻後，倒也點頭。
“好吧，那我就帶他過去。”
“不過嘛，”他低頭看向鄭成功：“你小子要是在大牢裏沾染了病氣，回頭可別賴我！”
鄭成功一扭小鼻子：“什麽病氣？老周你這就不懂科學了。”
“隻要沒有細菌和病毒，我哪裏可能生病！”
“什麽菌啊毒的。”周延儒眉頭微皺，沒聽懂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他隨口道：“反正你別後悔就行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大牢之中。
剛一進去，就聽見裏麵人聲鼎沸。
王老太爺的聲音格外地大。
“大家放心！根據這幾日的情況看，漕工們一定已經鬧出了天大的亂子，官兵們已經撐不住了！”
他這話音剛落，立刻就有人附和起來。
“沒錯，這大運河可是咱們大明的命脈，命脈一出問題，京城的小皇帝哪裏還能坐得住？”
“說得好！咱們就是要讓朝廷知道，大明不能離了咱們江南士紳。”
“咱們士紳，才是大明的柱石！”
“邪不勝正啊！”
周延儒聽後，嘴角直接露出冷笑。
“嗬嗬，這幫士紳還挺會做白日夢。”
“他們現在還指望漕工能給他們解圍嗎？”
他剛要走過去，直接擊破那些人的美夢。
但卻沒有想到，鄭成功已經忍不了了。
他聽見這幫士紳無恥的話，小臉上滿是怒意。
“哼，你們也配叫正？”
他跳到柵欄邊，指著士紳們說道：
“你們也配叫國之柱石？”
“我告訴你們，你們就是大明的蛀蟲！”
士紳們聽到一個孩子奶聲奶氣的罵自己，倒也不生氣。
他們回頭笑道：“哪裏來的孩子，在這裏大放厥詞？”
“我們都是讀聖賢書長大的，身上都有功名，自然是大明的頂梁柱了。”
“你莫非沒有聽說過，前朝的文潞公曾有言，天子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而我們就是士大夫！”
“你這孩子，隻怕連文潞公是誰都不知道吧？”
周延儒心中一動，正要對鄭成功解釋一下這個典故。
就看見鄭成功不屑搖頭。
“嗬嗬，不就是那個文彥博嘛，這我當然是知道了！”
其實換做其他典故，鄭成功還真未必聽說過。
但文彥博這句話過於離譜，以至於高青雲以前給學生上課時，還專門講過。
所以才一下子反應過來。
鄭成功冷笑道：“那你們有沒有聽過唐太宗的一句話，叫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我大明的水，從來就隻有千千萬萬百姓，跟你們這些士大夫有什麽關係！”
“你們這些士大夫，就是趴在百姓背上的吸血鬼而已！”
此話一出口，就是周延儒也覺得有些過了。
他心中暗道：“幸好這裏是大牢，除了這些鄉紳，就都是陝甘的士卒。”
“不然要是讓外人聽了，這隻怕還要鬧出些亂子來。”
“隻是……鄭成功這小子，是從誰那裏學來這些東西的？咱們大明可一向不教孟子那一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