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心頭好

 若素和安無憂回到瑞王府時,已經天色昏暗,日薄西 

看著猶自在西邊天空與地麵交界之處掙紮的夕陽,林若素嘟囓了一句:“這白天是越來越短了。” 

她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房裏看安狐。她一抬腳走進偏廂,就看見安狐香甜地睡在小床上,蓋著全新的小棉被,那瑩紅的被單緞麵映得他的小臉愈加瑩潤可愛。 

安狐長大了不少,已經不適宜繼續睡在睡筐裏,淳王便下令命人趕造了這張小榻。這床榻隻有現在的單人床那麽大,卻是華貴異常。床頭尾鑲著白玉虎頭,兩塊床板俱雕刻著百禽嬉戲圖,栩栩如生。床沿處有豎立起來的一塊尺許的護欄,便如林若素上大學時睡的上鋪一樣,但那時的護欄是斑駁的鐵管,這個卻也是純銀打造的。真的是純銀——林若素咬在上麵的兩個清晰如鑒的牙印可以作證。 

這麽個小小的人兒,睡的卻是這麽精貴的一張床,林若素憶苦思甜地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時孤兒院的條件不是很好,其實說很差也不過 分,孩子們成群打通鋪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為了不讓安狐被溺愛壞 了,林若素義不容辭地多次企圖把那床頭和床尾的兩塊白玉虎頭給撬下來——這個看起來很值錢的,而且不會像小龍女的寒冰床那種整體價值大於部分價值,玉從床上撬下來床還是可以睡,玉也不會貶值。 

不過,林若素的這一打著母愛幌子行貪財之實的企圖,在古代木工的高超鑲嵌技藝麵前,同時在勇猛地創造了多次屢敗屢試。屢試屢敗的慘敗記錄後,終於徹底宣告失敗。 

不過,畢竟這床是淳王打給安狐地,而安狐是她的兒子,所以,間接等於——這床是她的。算了,她也可以接受玉床合一的現實啦。反正經她推理論證以後,這床早和她床人合一了……人床和一?林若素滿頭黑線地發現自己的這個說法比較奇怪。 

咳咳咳咳咳——,佛祖原諒我吧,我不是故意要在兒子麵前想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的。斜覷了一眼睡得跟隻趴趴小熊似的安狐。林若素抿嘴偷笑。 

蔡姨正好推了門進來,一眼就瞧見不知為了什麽事情而一臉樂不可支的林若素。 

林若素嚇了一跳,就像被人撞破了什麽秘密一般,但她臉上的表情又一時轉不回來,頓時顯得尷尬而古怪。 

幸好蔡姨對於這位安姑娘隨心所欲地心情變化早就習慣了。她見怪不怪地走到林若素身邊,福了福,輕聲問道:“安姑娘。這晚飯您 看……” 

林若素在這瑞王府的待遇可不是一般的高,不光可以有自己的小廚房,還能任意地點菜,到後來,連宋星樓都隻是淡淡地吩咐一句:“我的膳食就照著安若素的來吧。” 

這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而已。 

雖然這瑞王府暫時還沒有個女主人,但是其它王爺將軍都是三妻四妾地。為了能多吸引夫君往自己房裏去,那些個夫人和下邊的丫環可都挖空了心思改善自己的小廚房,丈夫要是愛吃下次還會再來這一房,便是沒有愛吃到再過來一次的地步。至少也會在心裏惦念著。對於囿於那一方天地之中的女人們,整日裏相互妒忌著,相互提防著,卻同樣的寂寞著。便是男人心裏偶爾劃過的惦念,也是那死寂生活中的光點,是無上的慰藉。 

所以,下人們猜測著,要是有那麽一天,安姑娘入主瑞王府了,怕是王爺自此不二食。 

不二食,自然也不二愛。 

能讓堂堂風華絕代地瑞王爺也專一鍾情,成為他的心頭好,這人除了這位愛笑的安姑娘。還能是誰。 

拆字而言,心頭好,便是心頭女子。 

心頭的人。不隻是心裏地人,是心尖上的人哪。 

倒是太後那日一語中的,而這箭的,卻是連宋星樓自己也瞧不清的心。

林若素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安狐,微微點了頭,便和蔡姨一起來到大廳裏,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遍,蔡姨匆匆下去準備晚飯去了,林若素這才有了時間休息。 

她在大堂坐了一會兒,想起一回來便鑽進自己房裏去的安無憂,她又站了起來。 

回來的路上,安無憂似乎情緒不高,林若素想問問他怎麽了。她了解安無憂的性格,簡直是個悶葫蘆,心裏有事很少會有自動坦白的覺 悟。哎,想起自己之前難產,他明明擔心得要死,卻從不在自己麵前表露出來,可後來聽到他那句“我不害怕死,可是,我害怕你會死。”她還是不禁動容。 

不期然又想起那次安無憂說完這話後短暫而小心翼翼地擁抱,清澀卻堅定,仿佛她是什麽易碎的珍寶。林若素心裏有種別樣的情緒輕輕泛起了波瀾。 

怎麽想起這些了,她暗暗責怪自己真是不會挑時間,還是先去弄清他到底是怎麽了吧,不然她也很難放心。 

畢竟,即便安無憂長高了,也長大了,但在她記憶之中,那個當初其實很孤獨很單薄地少年卻還是鮮活地站在原地。在她心底,一處柔軟的地方,那個落落的,疏離的身影,一直都在,紮眼得讓人心疼。 

“無憂?”林若素在一邊喚著安無憂的名字,一邊推開虛掩的房 門,卻見安無憂似乎很疲憊地睡在床上。 

他見林若素來了,正要起身,林若素卻立刻跑到他床邊把他按回床上:“你怎麽了?生病了?”她看了一眼安無憂略顯灰白的臉色,忙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額頭上,幸好,他沒有發燒,但是額頭卻出奇的冰 涼。

“你冷嗎?還是發寒?”她的問題猶如連珠炮一樣,臉上寫滿了擔心。畢竟,安無憂的體質比平常人不知好多少倍,怎麽可能突然生病,林若素生怕他病來如山倒。 

“沒事,”安無憂輕聲地說,“我沒有生病。”他把她的手從額頭上拿了下來,卻沒有鬆開,隻是握在手中。他的手也很冰涼,甚至比一向怕冷的林若素的手還要冰冷。 

安無憂的手握得不緊,怕冷的林若素知道自己一用力就可以掙開,但是她沒有,大概是忘記了,或者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她抬頭,用探詢地目光看著安無憂。他一向清澈的眼睛裏,雖然依舊透明幹淨,卻有些她讀不懂的東西,驀地便深邃起來。

 她有些不安地問:“無憂,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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