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南行插曲

“姐,你真的不要緊?”安無憂略為擔心地把水袋遞給林若素,後者則趴在馬車的窗格上,吐得膽汁快出來了。

林若素無比哀怨地望向安無憂,為什麽受傷那麽嚴重的他恢複地那麽快,什麽事也沒有。而原本好端端的自己突然開始害喜還不算,坐上為了某個傷病員特地買的馬車後更是吐得天昏地暗。

TNND,自己在現代不暈火車,不暈汽車,連雲霄飛車都不暈,為什麽到了古代會暈馬車,還是這麽平穩的馬車。

“你的傷真的都快好了?”也太快了點吧,武俠小說裏受了那種快掛了的傷,就算是高手也得複原個一兩個月吧,他們這才在路上走了不到一個月而已。

“不礙事了,隻是幾個深的傷口恢複得稍微慢點,內傷已經完全好了。”安無憂倒了些水在帕子上,替林若素擦擦額頭的細汗。

“讓阿發把車停一停吧,我快受不了。”再這麽吐下去,她幹脆別去什麽京都了,在路上就直接翹辮子去見如來佛祖了。

“嗯。”

停了車,安無憂攙扶林若素下車透氣。趕車的阿發牽了馬去吃草。望著瘸著腿走得一拐一拐的車夫,安無憂問林若素:“姐,為什麽你要花五兩銀子買下他?”

不適感減輕了一些,林若素又來了精神開玩笑:“他看著很老實啊,而且我們有恩於他,他自然會盡心盡力地跟著我們。怎麽,擔心我把你的血汗錢敗光啊?”汗,我總不能告訴你因為他長得像周潤發吧,你又不認識周潤發。

那天,兩人在破茶棚裏對付了一夜,第二天晌午就到了鄰近的一座小鎮。林若素先拉著安無憂去找了家醫館重新包紮傷口,開了方子抓了幾副藥。然後又去成衣店給他買了兩件換洗衣服,這一來二去,二十五兩銀子竟然也花得所剩無幾。正在林若素哀歎自己這麽快就又變成窮光蛋的時候,一直任她牽著走的安無憂帶著她去了一家錢莊。

那個精瘦無比的錢莊掌櫃一開始見他倆衣著一般,態度傲慢得一塌糊塗。可等安無憂掏出一塊銅牌,他立刻點頭哈腰地恨不得撲過去親吻安無憂的腳趾頭。

“狗眼看人低。”林若素在心裏罵道。然後又小聲地問安無憂剛剛他拿的那個銅牌是幹什麽用的。雖然安無憂的解釋她沒太聽懂,但大體還是理解了它的作用就和現代的銀行vi白金卡差不多。

從錢莊出來,除了拿了一些林若素感覺加起來有很多個二十五兩的銀錠,掌櫃還給了安無憂一疊紙,林若素原來以為是類似發票的東西,也沒太在意。後來聽安無憂說是銀票,這才一把奪過來仔細研究。

“這就是傳說中的銀票啊。”林若素翻來覆去地看著那疊紙,隨口問道:“這裏大概多少錢?”

安無憂想了想:“大概兩千多兩吧。”

林若素懷疑自己聽錯了:“兩……兩千多兩?”

“嗯。”安無憂點點頭。

發達了!嘿嘿……林若素立刻眉開眼笑。所以嘛,人偶爾還是要做點好事的。這就是“好人有好報”的最好證明。

看著林若素捧著一疊銀票笑彎了眼角,安無憂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說她嗜財如命,她幾乎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拿來用在自己身上了,眉頭都沒皺一下;說她不重錢財,她此刻又分明一副財迷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林若素這才依依不舍地把銀票還給安無憂:“你收好噢。”

安無憂沒有接:“這是給你的。”

林若素推辭道:“這怎麽行,這是你拿命換來的錢。”雖然她的眼睛極其沒有說服力盯著銀票。

看著明明一副“給我錢”表情的林若素,安無憂不禁莞爾:“我的命是你救的,再說,我也沒有把錢全都取出來。”

林若素這才將銀票收好,又好奇地問:“當殺手很賺錢嗎?還是……你每次殺完人還把人家洗劫一遍?”真想象不出來,一個清秀冷峻的少年殺完人後,還“卡崩卡崩”拔人家的金牙的場景。不僅詭異,還相當有損殺手這一職業長久以來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啊。

“咳咳,姐……”無奈地用咳嗽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安無憂啼笑皆非。“暗閣是江湖最隱秘的殺手組織,幾乎沒有完成不了的任務,所以價錢自然也高。”

“知道啦,你不是強盜,是殺手,很厲害的殺手,”林若素看看手裏拎得藥包,“反正已經過了文桑城的地界,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下,你需要養傷,還要煎藥,住客棧也方便一些。至於以後怎麽走……”林若素歎了口氣,“再說吧。”

安無憂沒有異議。

兩人找了一家幹淨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林若素又把藥交給小二,交代了幾句,給了些賞錢,小二便歡天喜地地去煎藥了。

“有錢就是好,不用風餐露宿。”林若素感歎著。

安無憂聞言笑了笑:“姐,累了嗎?”

林若素剛從窮人一躍而成富人,相當亢奮:“不累。”

“那休息一下,下午我們出去轉轉,好嗎?”

林若素摸摸自己的臉,納悶地問:“我的意圖這麽明顯嗎?”

安無憂笑了笑,轉身去開窗,看得林若素呆了神,喃喃地說:“無憂,你知道嗎?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就像漫山遍野的花,全都開了……”

安無憂的身形頓了頓,沒有回頭:“是嗎?”

“嗯。”林若素用力地點著頭,也不管背對著自己的安無憂是否看得見。

安無憂微笑著轉過頭:“我知道了。”

見安無憂不再說話,林若素摸摸鼻子,感覺氣氛有點奇怪。

看林若素有點不自在,安無憂便回房休息去了。

但下午,他便開始發起了高燒。林若素先是差小二去請大夫,又衣不解帶地在床邊照料了他三天三夜,等第三天夜裏安無憂恢複意識,她早已累得趴在床邊睡著了,連安無憂起身將她抱上床都沒發現。

安無憂看著林若素即使在睡夢中,還是將一隻手撫住腹部。她,很在乎這個孩子吧?他有些黯然地想,卻沒有想自己為什麽要黯然……

等林若素醒來,已是早晨,陽光透過窗紡灑在了床前的地上,跌碎一地明亮。

林若素還在發怔,自己怎麽在床上了?

安無憂一手端著托盤推門進來,見她醒了:“姐,我端了早飯,你想吃豆漿還是米粥?”

“米、米粥。”林若素下意識地選了一樣,這才反應過來:“你怎麽下床了?”

安無憂把米粥端給林若素,又把裝著醬菜的小碟也放到了床邊,這才答道:“我好很多了。”

林若素不信:“之前燒那麽厲害,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好了。”林若素跳下床,指揮著安無憂躺下。“你沒聽過一句話嗎,‘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姐,我不是生病,是受傷。不用總躺著。”安無憂無奈地站起來。

“是嗎?”林若素還是不太相信。

安無憂耐著性子解釋:“我的外傷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內傷重了些,每天花幾個時辰調息運功療傷就可以了。”

林若素這才不再堅持。吃了飯,安無憂喝下小二煎好送進來的藥,坐在椅子打坐。林若素則霸著他的床繼續補充睡眠,一直睡到月上樹梢,肚子餓得咕咕叫,這才不情不願地起床了。“無憂?”

“姐。”安無憂從外麵走了進來。

“你怎麽從外麵回來?”林若素問道。

“外麵有夜市。”安無憂道,因為下麵突然吵鬧起來,他下樓問了小二,才知道今天是鎮上半月一次的夜市。

林若素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真的,有什麽好玩的?”

安無憂想了想:“有很多攤子,也有小吃。”

林若素饞涎欲滴:“還有小吃?”她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

林若素走在街上,左手拿了兩個煎餅,右手好奇地摸摸自己的發髻:“無憂,你以前是不是扮過女人啊?”要不然女子的發髻梳得這麽好,自己怎麽也搞不定的頭發,到他手裏一下就服貼了。不過他長得這麽秀氣,要扮女人也是極有可能的。一定有種雌雄難辨的靡麗之美,嘖嘖……開始幻想安無憂女裝扮相的林若素,笑得相當邪惡。

安無憂苦笑地搖搖頭,看表情也知道林若素在想什麽:“易容變裝之術我確實會,不過沒有扮過女子。”

“是嗎?”林若素擠眉弄眼,壓根就不信。正說著話,前麵圍著的一群人吸引了林若素的注意力。“那個攤子賣什麽的,怎麽那麽多人?”

八卦習性發作的林若素擠進人群內圍。靠,現在是晚上吧,居然也有人賣身葬父?!

賣身葬父的是一個青年男子,身體結實,骨骼健壯,低著頭跪在路邊,右腿腳踝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彎曲著,原來是一個瘸子。原本以為有熱鬧可湊的林若素沒了興趣,這種可憐人在現代也很多。本著日行一善的原則,她蹲下來,在那男子麵前的地上放了些碎銀子,抬腳要走。誰知那人猛地抓住她的裙擺不放:“小姐,你買下小人吧!”

林若素嚇了一跳,正要掙脫,定睛一看青年的臉,不由愣住了——周、周潤發?!

沒等她多想,隻見安無憂眯起雙眼,陰鬱的寒光在眼中一閃而過。第一次,林若素感覺到了所謂的殺氣。

“我買!”呼,看著青年鬆開手,安無憂周身的氣勢也鬆緩下去,林若素這才長出一口氣。看著安無憂平時對自己那麽好脾氣,都快忘了他曾經是個殺手了。她毫不懷疑,如果她再不出聲,那這個古裝版周潤發絕對會血濺當場。

“你打算要多少錢?”林若素蹲了下來,感覺安無憂緊跟著自己上前一步,完全在執行貼身保護。

那青年望了一下林若素之前施給他的碎銀子:“小姐已經給了二兩,請再給我三兩。五兩,正好給我爹買副薄棺和一套壽衣,我好燒些紙錢,送他上路。”

如果說一開始林若素要買下他,隻是驚愕於青年的長相和形勢所迫,那現在對他則有了些欽佩。她拿出五兩:“這是我買你的錢。那二兩,你去吃頓飽飯,把自己收拾幹淨。我住在前麵拐角處的客棧。你安葬好你父親以後,再來找我。”

第二天下午,這個青年果然來客棧找他們。前天晚上,林若素已經和安無憂商量好,安無憂在錢莊還有五千多兩銀子,從鎮上出發一路向南,便是文商國的京都。大隱隱於市,二人決定去京都置套房子,就此住下。

問明那青年會駕馬車,他們又去買了輛馬車。直到上車之前,林若素才想起自己還沒問他的名字。端詳著那張與周潤發相似度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臉,她還真是有種暗爽的感覺啊。讓周潤發給自己趕車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你叫什麽名字?”

青年恭敬地答:“小姐,小人名叫鄒仁發。”

正在抬腳登車的林若素差點一腳踩空。

不是吧,連名字都那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