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遠道而來的林若素

文桑城郊,一座普通的農家小院。

“醒了,醒了!”一陣喜極而泣的聲音在林若素的耳邊響起。

林若素感覺周身一片火辣辣地痛,幾乎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睜開眼。陳舊的屋梁……顯著粗大裂紋的牆壁……這裏絕不是醫院!林若素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掙紮著想從床上起來,卻被一雙手按了回去。

“安安,快躺下,大夫說了,你這傷很凶險,一個月內千萬別下床走動!”說話的正是止住林若素動作的一個中年農婦,她重新幫林若素蓋好被子,雙眼裏盈滿擔心。

林若素見這中年農婦一身荊布打扮,雖簡單卻是實足實的古裝扮相,不由一呆。再者渾身確實是疼痛難忍,沒有絲毫力氣可言,便由著她將思緒萬千的自己重新扶著躺好。林若素剛想開口問她自己心中瞬間湧現的疑惑,卻又感覺自己的嗓子幹得快冒煙了:“水……水……”

那婦人忙不迭地起身去給林若素倒來一碗水,正要喂她喝下,卻被林若素一下推開,碗也落了地,“啪”地摔了個四分五裂。那婦人連忙扶住林若素,焦急地問:“怎麽了?”林若素卻一臉不敢置信地盯著那地上摔成碎片的碗,剛剛那水中映出的哪裏是她自己那張棱角略嫌分明,充滿現代感的臉,明明是一個瓜子臉,美鳳目,遠山眉的梳著發髻的古裝女子!

那婦人以為剛才林若素是被水燙著了,也不多想,轉身又為她倒了一碗水,稍稍涼過一會兒才端來喂她。

林若素又驚又疑地喝下水,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問那婦人:“你是誰?”

不想那婦人聽罷一把摟住她,淚如雨下:“安安啊,你怎麽了?我是你四嬸啊!”

“四嬸?”林若素疑惑地喃喃。她記得自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吧,怎麽憑空冒出個四嬸來?

正想掙出那個“四嬸”的懷抱,卻不想引得全身狠狠地一痛。

似是感覺到懷裏人兒的僵硬,那婦人忙鬆了手,一邊輕輕地扶林若素躺下,一邊絮絮地道:“瞧你一醒我就高興糊塗了,快躺下,大夫囑咐過了,你現在的身子骨是萬萬動不得的,那赤炎霜也忒狠了,居然下令責你三十大杖,幸好你爹保佑,你福大命大,硬是承了下來,真是天可憐見呐!”

聽著這些話,林若素倍感驚奇,可是隻要一開口問,那婦人便一臉氣憤地抹眼淚,幾次三番下來,竟是什麽也問不出。而林若素也隻記得自己在加班完回家地途中遭遇了車禍,等她恢複意識已經到了這裏。無法可想的林若素隻得假托自己傷得太重,許多事情已然記不得了,讓那婦人細細地說給她聽。

原來這個身體的主人名叫安敏,閨名安安,是一個私塾先生的獨女,母親早逝,她便與父親相依為命,長到十六歲,因為八字契合的關係,被驚雷山莊的莊主赤炎霜收了做小,莊裏莊外倒也尊稱她一聲三夫人。剛過兩年,父親又因病而亡。誰知沒兩個月。赤炎霜又以她犯了“七出”為由,杖責了她三十杖,一紙休書便遣人將她送了回來。自她父親去世後,原來的家早就破敗了,房子根本住不了人了。附近的村民又與安家素無往來,眼看安敏就要死在殘簷破瓦下,幸好宗親安四夫婦聞訊趕來,將她接回家,不僅收留她,還傾其所有地為她請大夫抓藥,這才保住了她的一條命。雖然林若素很同情安敏年紀輕輕就遭遇接連的不幸,可是一想到自己奔三的人了,一下年紀就縮水成豆蔻少女……不對,是豆蔻少*婦……要不是身上有傷,她一定會高興到手舞足蹈。

由於林若素的靈魂占住了原來應該是安敏的身體,隻得感同身受地體驗那三十杖的“刺激”後果——痛得死去活來。饒是如此,也蓋不住她的好奇心:“安敏……我的意思是我……到底犯了‘七出’中的哪一條?”

誰知四嬸卻激動地霍地站起來:“他們說你和長工私通!怎麽可能,你是內院讓人服侍的三夫人,那長工是外院做粗重活計的下人,平時連麵都見不著,怎麽牽扯到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有貓膩,偏是那莊主瞎了眼,什麽也看不出!”

林若素暗暗乍舌,這個罪名可不小,浸豬籠都夠格了。但卻絲毫聯係不到自己怎麽會到這裏。難道說是安敏被打得剛剛斷氣,自己又同時被車撞得靈魂出竅,正好飄到這裏,就上演了一場“借屍還魂”的戲碼嗎?這個想法實在有點恐怖,嚇得林若素麵上不禁一白。四嬸以為她是在為了之前的事傷心,忙安慰她不要多想。

正在這是時,一個壯實的漢子推門進來,見到林若素靠坐在床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而四嬸已然起身迎向他:“當家的,藥抓回來了?”估計這應該就是安敏那個好心的宗親安四了。林若素粗略地打量了一下他,黝黑的皮膚,結實的身體,一看便是個耿直樸實的農家漢子。

林若素猶疑地叫了他一聲:“四叔……”

安四愣了愣,有些局促地向林若素點點頭,便轉身挑了門簾向外走去:“我……我去……去熬藥。”

四嬸回過身來向林若素擺擺手:“別理他,他心眼實,就是嘴笨。”然後又去床對麵的櫃子裏捧出一疊東西,小心翼翼地走到林若素麵前:“安安,看看這衣服,是你被送回來時穿在身上的,我找了點相同顏色的零布補好了,料子差了些,不過不細看是看不出差別來,到底還是能穿的。”等林若素道了謝接過去後,四嬸又從貼身處拿出一個小布包,一手托著,另一隻手打開包在外麵層層疊疊的布:“這是你被送回來時戴在身上的首飾,我一直貼身放著。”

林若素探過頭一看,原來是一支鑲了紅寶石的翠玉簪子,一對鏤花銀耳環和一條斷開的金鏈子,材質什麽的她一個沒房沒車沒男朋友的當代小打工妹是不太懂,但看做工卻還是知道都是很精致的,想來價格也是不菲的。她搖了搖頭:“我在四叔四嬸家躺了這麽些天,這些做開銷怕是還不夠,四嬸你就拿著它們吧。”

四嬸哪裏肯收,佯怒道:“安安,你這麽說不是打你四叔和我的臉嗎,難道我們幫你就是為了圖這個啊。”

兩人幾番推讓,最後四嬸還是沒收,林若素隻好接了過來,心裏暗忖,等自己能走動了就去把這些首飾變賣掉,把得來的錢都給這對老實敦厚的夫婦。自己既然接管了安敏的身體,又承蒙這兩位的照顧才沒有二度掛掉,當然要頂著這個安敏的身份活下去。或許是因為她從小被生身父母拋棄,在沒有親情可言的孤兒院長大,十分渴望有長輩的疼愛;或許是因為已經死去過一次,讓她格外珍惜這次重生般的生命;又或許是可憐安敏的身世,希望自己這個從千百年後來到這裏的新時代女性,可以走出不同的命運……

總之,林若素在心裏堅定地對自己說,你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