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個情報一百兩
………
好吧,你不是錦衣衛。
許安已經不想說什麽了,搖搖頭攤開手心裏的銀票朝這人示意了一下:“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
眼睛死死盯著這張皺巴巴的紙片,中年人表情出現了一絲絲的遲疑。微微伸出手卻很快縮回去,中年人抿著嘴唇搖了搖頭:“不是我的,我已經輸出去了。別在我麵前晃蕩,拿走吧!。”
“是麽?那多謝了。”笑笑,許安將銀票收了回來。緩緩在手心裏攤開,又小心的撫平,許安嘴上不停道:“五十兩銀子可不少,拿去買酒能裝滿一個大池子洗澡;就算是買糧食也能讓四口的一家人吃上一年好的!唔……不過說起來其實也挺少,隨便找家青樓喊上個漂亮姑娘……”
一道白光閃過,許安耳邊的發髻斷成了兩截。幾根碎碎的頭發隨風飄落下來,遮住了許安愕然的眼神。
“混蛋,你想殺人嗎?”差一點被嚇死,,許安怒視著這個突然偷襲的混蛋。
“哼!”冷哼一聲,這人卻不理許安了。轉頭四十五度角看著天空,他的表情冷漠就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
“你這個冷冰冰的混蛋!難道就不會笑一笑嗎?”嘟囔一句,許安將銀票疊好走上前塞進這人的胸口:“拿著吧!你們錦衣衛的東西,別人可不敢亂用。哼!區區五十兩。我許安還瞧不上。”
明明不久前還為著五十兩銀子的賞賜和韃子拚命來著。許安忽然想起那件事。
低頭看看插在自己胸前的銀票,這個中年人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變化。伸手將銀票抓住,然後手指緩緩縮進袖子裏。手臂重新垂下來,這人扯扯嘴角整個人總算略有了一點溫和的感覺。表情複雜的死死盯著許安。眼睛裏滿是莫名的神采。看的許安有些不爽了,這人卻又偏過頭看向一邊。
“五十兩,我收下了。破例,為你做一件事情。”斷斷續續的,這人忽然開口。
“幫我做一件事?為什麽?”許安有些意外,卻不太明白這人的意思。報恩?還是花錢買的?
“錦衣衛的規矩。”看了許安一眼,這人迅速轉頭向黑暗中:“一個情報賣一百兩。若是五百兩,你想抓任何人都沒有問題。有一千兩。哪怕是縣令也能殺。在這個保定,沒有我錦衣衛不敢抓的人,也沒有我們不敢收的錢。當然……是在以前……現在……錦衣衛沒有了。”
那一刹那,許安看到了這人滿是痛惜的眼神。
對於如此墮落的錦衣衛。他一定很痛恨吧?但是如今保定的錦衣兄弟們死光了,可能就隻剩下他一個。這個時候還埋怨什麽呢?也許某一時間會想起當初和兄弟們的爭執,眼下卻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再有。破例……看樣子是一個從來不收受賄賂的正直的家夥呢!有沒有後悔當年與兄弟們的疏遠呢?隻可惜一切都晚了……就連眼前這個人,也已經沒有兄弟能夠收受他的銀子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許安好像能夠讀懂這個人的內心。孤寂、冷漠以及深深的懊悔。
他現在所做的。也許就是在懷念他那些兄弟們過去的種種。為此,連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都可以放棄。
感同身受,許安的表情也嚴肅起來。深呼吸一口氣,許安認真的問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提要求了。我希望能夠借用錦衣衛的情報係統,你聽我說完。人也許沒了。但是鴿子呢?出入保定的密道肯定是有的吧?”
“沒有。出了叛徒,都被毀了。”忽然一咬牙。這人的表情變得像夜幕一樣黑。死死盯著許安,他一字一句道:“你要什麽情報?或者說,你要送信去哪裏?沒了東西,我親自去給你送。”
“可是……”還真是大膽啊!許安有些驚訝,但是不免有些懷疑。真的可以選擇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因此而暴露兄弟們的行蹤麽?
似乎猜到了許安的想法,這人語氣冷漠:“隻有死的錦衣衛,沒有完不成任務的錦衣衛!”
“好吧!好吧!”點點頭,許安也不胡思亂想了。反正兄弟們那邊有章秉國有古月有暗哨,哪怕被韃子知道了行蹤也不會被圍剿。對於這一點許安還是相信的,不相信兄弟們還能相信誰呢?眼前這個家夥?
想著,許安將兄弟的藏身處告訴了這個到現在也沒有說出名字的錦衣衛陌生人。雖說許安自認沒看錯人,但是其實也是一個賭博。不賭這個家夥有沒有詭計,而是賭兄弟們能夠讓許安滿意。
有些事情,也要開始準備了。很久前許安的腦海裏就曾經浮出過一個構思,如今看來不是沒有操作的餘地。
如果兄弟們連這麽一個人都無法處理,那困難的事就更加別想了。
“找到一個叫章秉國的人,然後將他告訴你的話回複給我。”笑看著這人,許安聳聳肩膀道:“很簡單吧?不需要你帶任何東西,隻要將他的話記在心裏就好。這樣一來也不至於被韃子察覺,對你也安全。”
“哼!”滿臉倨傲,這人冷哼了一聲。眼睛裏似乎有了神采,這人又道:“竟然要來回跑,那就再加五十兩。”
“……”
許安無語,乖乖的又遞了五十兩銀子過去。看著這個重新煥發出生氣的家夥,許安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不過……算了!原本是要拜托李自成那夥人的,現在看來讓這個家夥幫忙更好。
靜靜的看著這個無名氏鑽進巷子中,許安皺著眉頭。表情時而輕鬆時而焦慮,許安在考慮著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眼下兄弟們的安危很重要,玲兒他們的安全也很重要。還有呢?也不知道盧象升他們怎麽樣了。許安沒能守住辛家屯,沒能堅持到盧象升的援軍;如今被困在保定附近,也得不到盧象升他們的消息。如今整個北直隸就隻剩下盧象升的四千人,他們能不能擋住韃子的攻勢呢?還有吳三桂,他還有什麽陰謀?
想想也覺得奇怪,許安雖然沒打算真的陷害吳三桂,但是多爾袞那裏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管怎麽說祖大壽是真的被幹掉了,韃子為什麽都不追查一下呢?白天的搜索,說起來更加像是敷衍了事一般。
若多爾袞真的重視那件事,又怎麽會允許保定的百姓現在在外麵閑逛。
“哎!也不知道盧大人現在怎麽樣了?”走在街上,許安很是擔憂。雖說自己的想法也許能夠改變北直隸如今的狀況,但是盧象升的安危也很重要啊!孫承宗如命運一般死在了高陽,難道盧象升的命運也無法改變麽?
那樣的話,自己又憑什麽有信心去改變大明的未來?
悄悄握緊著拳頭,許安仰頭看著無月的星空。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給人一種絕望的寂靜。但是許安卻在心裏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就算是事情到了最壞的地步,許安也絕對不讓韃子好過!
……
時間轉瞬即逝,不知不覺到了午夜。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賣藝的開店的也紛紛收了行當,眨眼間街上變得空蕩蕩的。但是無論在什麽時候,青樓和賭場卻永遠燈火光明,永遠熱火朝天。
許安回到賭場的時候,裏麵的賭客看起來似乎更加多了一些。而在賭場的門口,一個許安有些熟悉的人正在台階上來回走動著。他雙手縮在袖子裏,時不時跺跺腳左右看看表情焦慮。
忽然在人群中看到許安,他的眼睛亮了。左右張望一下,這人三步跨兩步朝許安跑過來。靠近的時候,他卻又若無其事的放慢腳步,左顧右盼裝作一副無聊著閑逛的模樣。許安同樣表情淡定,兩個人擦肩而過。這人忽然撞上許安的肩膀,悄悄將一樣東西塞到了許安的手心裏。
誰也沒有注意這一幕,許安依舊麵帶笑容在街上逛著。兩隻手都縮在袖子裏,許安找到一間酒棚坐了下來。
在兩棵樹之間搭出的棚子,上麵的茅草漆黑雜亂;酒棚裏擺著三張破舊的桌子,看起來油膩膩的。酒棚的老板是一個幹瘦的老頭,正縮著手坐在一個小台子後麵發呆。台子上麵燒著水,邊上的土爐子裏熱著一些便宜的吃食,兩三個酒壺也被放在熱水中溫著。但是時間已經是這樣半夜的,棚子裏沒什麽客人,僅有靠裏的一張桌子前麵有一人背對著許安坐在那裏。
“老板,來壺酒!恩,有什麽肉沒有?”喊一聲,許安在一張空桌前坐下。
慌忙從台子後麵跑出來,老板拿張抹布殷勤的將許安麵前的桌子擦了好幾遍:“來了,酒來了!客官海涵,小老兒店小,隻有半條醬豬蹄,還有的就都是幹魚。不知道客官要吃些什麽?”
“豬蹄吧!都給我拿來。”許安也不在乎,有的吃就行。
“好嘞!”店老板笑開臉從台子上取出一盤黑乎乎的東西,借著爐光仔細一看,確實是拳頭大小的一塊兒帶骨豬肉。許安也不計較了,抓著豬蹄就是一口咬下去。肉味勉強,醬香味倒是很足。
許安吃的香,店老板看著也香。咽一口唾沫,店老板搖搖頭退了回去。
“老板!還有這樣的醬肉沒?給我也來一份!”旁邊獨自喝酒的那人似乎被勾起了饞蟲,抬起頭喊了一聲。
“啊?”老板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