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洛雪兒還以為這一聲吼的是我。
蕭封塵手握著毛筆,因為用力的緣故,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可見他確實格外的隱忍。
“出去!”他近乎失控地怒吼了一聲。
我直挺挺地跪著,餘光注意到守在門外的福伯的影子晃動了一下。
大約是想進來,但又忍住了。
我沒動。
洛雪兒微蹙著眉頭,語氣不耐:“讓你出去,你怎麽還不動!”
“洛姑娘。”我抬眸,嘴角含著一抹挑釁的微笑看向她,“殿下不是讓我出去……”
蕭封塵在此時開了口:“洛雪兒,出去。”
嗓音冰冷。
甚是無情。
看吧,身在高位者,便是如此,無論有多喜愛,真的觸及到他們的利益,也還是會被無情的拋棄的。
洛雪兒那張驕縱的臉上浮現出幾分不可置信。
“封塵哥哥……”她開口。
“出去。”蕭封塵再次開口,這次語氣裏明顯有了不耐煩。
洛雪兒不甘地看了我一眼,咬了咬下唇,她低頭,乖巧地往外走:“是,我不在這裏影響你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又關上。
蕭封塵拿起桌上的書信繼續看,不再理會我。
日頭西斜。
光線一點點暗淡下去。
很快,房間裏就已經徹底的黑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長時間,隻感覺雙腿酸麻,渾身都僵硬了,半邊身子都是麻的。
“扣扣扣。”
房門被敲響。
福伯的聲音從外麵響起來:“殿下,太暗了,讓老奴給你點燭火?”
“進來吧。”蕭封塵將手中的書信放下,淡淡地往我的方向掃了一眼。
福伯立刻走了進來,手裏還有一隻燃燒著的蠟燭。
他用蠟燭點燃了房間裏的幾個燭火,又看了我一眼,微微地搖了搖頭。
大概是覺得我過於倔強了。
一路上福伯對我十分的照顧,他的這份善心我是看在眼裏的。
我知道福伯的意思,不該逆著蕭封塵的意思硬來的。
但我實在是怕他心裏隻惦記著洛雪兒,從而忘記了正事。
“送糧的大軍到哪兒了?”蕭封塵問。
福伯放好燭火,溫聲說:“殿下不問,老奴也要來稟告一聲的。按理說,運送糧食的大部隊比我們也隻晚一兩天,如今怎麽也該行進到晉中的範圍了。可是咱們的幾個飛鴿送出去,都沒有了消息,老奴這是怕……”
“有人劫糧。”蕭封塵將一本書卷成書筒,一下一下地敲在膝頭。
福伯微微躬身,做出更低的姿態來:“殿下英明,我們一路走來,所見所聞幾乎是人間煉獄。此處混亂,城防也明顯失守,路上說不得也是有幾股匪患的。隻是我們一路走來,或許是運氣好,並未碰見。但運送糧食的,那是二十萬擔糧食,難免會有人起了貪心。”
經過福伯這麽已提醒,我忽然想到了尹知府的那句‘到不了’。
當時我欲細問來著,誰知蕭封塵來的太及時,反而讓我失去了繼續詢問的機會。
“尹知府說過‘到不了’,殿下,他必然是知曉什麽的!”我忙向蕭封塵道。
昏暗的燭火之中,蕭封塵朝著我冷冷地掃來一眼。
那一眼的眼神太古怪,我並沒有讀懂。
我還想再說什麽,一旁的福伯忽然小幅度地對我搖了搖頭。
這是提醒我不要說話,我一時困頓,隻聽見福伯溫聲勸慰。
“殿下一開始也是打算從尹知府的口中問出晉中的詳情來,尹知府到底是知曉詳細細節的人,不如先把人放出來,慢慢的盤問。重要的還是先將晉中城中的情況摸清楚,保證運糧的大部隊能夠安穩到達。”
換成福伯說這番話,蕭封塵果然就聽了。
“福伯說的是,那就請尹知府過來吧。”蕭封塵冷淡道。
福伯應了一聲,轉身欲走的時候,他又慢吞吞地說:“不過秦姑娘,這……”
“跪著。”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蕭封塵那三十七度的嘴是怎麽說出這麽無情的話來的!
磨了磨牙,我繼續老老實實地跪著。
這玩意兒是嫌棄我頂撞了洛雪兒,估計給我臉色看呢。
也是為了讓洛雪兒消氣。
我在心裏再次鄙夷這個家夥一頓。
不過須臾,尹知府就匆匆趕來了。
因為背對著房門的原因,我也看不見他,隻聽到腳步聲一頓。
尹知府大概遲疑了幾秒鍾,才跪下,對著蕭封塵行禮:“卑職尹伊見過殿下,殿下千歲千歲……”
“行了。”蕭封塵也沒那個耐心聽他說這些廢話,“禮就免了,這次找你來,是為了晉中災荒一事。我奉聖上的命令,運送大部分的糧食來晉中救災。”
尹知府忙道:“從晉中入關處,有兩股匪患,沒有發生饑荒之前,卑職就已經帶人打擊過多次,但匪患根基難除,到底隻是治標不治本。殿下不清楚晉中的情況,隻怕是那押送糧草的大部隊要在路上稍稍耽擱幾日了。”
原來尹知府也會說這些漂亮話。
我那個親生的哥哥就不行,打個遊戲,除了一口的國粹就是一口的國粹。
果然不是我哥。
雖然一開始就明確的知道了,但還是會有淡淡的遺憾。
“尹知府可有什麽好的對策?”蕭封塵問。
這就是慣常上司對待下屬的態度了,自己沒什麽好的辦法,就問下屬,問出來的辦法如果好用,那就是自己的功勞。
要是問出來的辦法不怎麽樣,鍋就是別人背。
我對治理匪患這種東西,一點辦法都沒有,像我這種能看1vN的單純小女孩,肯定是沒有那個智慧的。
因為跪得時間太長了,我的膝蓋發麻、發脹,酸疼不已。
我悄悄地按揉著自己的雙腿。
隻聽到尹知府道:“這兩股土匪,在晉中開始災荒的時候,就已經進城來搶過一回了。但晉中饑荒已久,隻怕他們的東西也已經吃完了,既然腹中無糧,必然是手軟腳軟。殿下可是向培洲借兵,取道澤州,一兩日的功夫便能解今日之困。”
“我今日派人去瞧過晉中城的糧倉,倉中已經沒有半粒糧食。借兵不難,調度也不難,難得是晉中這兩日如何度過?”蕭封塵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