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鄉情

漢子們也不洗手,拿著餅子就啃。..餅子炕得焦香,餡兒酸辣中夾著肉香,吃得一個個咧嘴開心地笑。

他們雖然也有些講究麵子情兒,不太好意思,但想著這不過是玉米餅子,也不是啥好東西;就是餡兒做的精細些,那也是醃菜做的,裏邊雖然也擱了些肉沫,可長河兄弟是個實在人,最近在做豬下水跟豬頭肉的生意,想是不會心疼這點子肉的。他不是還送了好些豆腐把他們麽?

因此竟是熱鬧地哄搶起來。

趙大嘴嘴巴大,一口咬下一半。他吃得快,三兩口就吃下去一個,揀起第二個——反正他跟菊花熟,也不客氣;李長星一見,嘴裏還吃著,急忙又拿了一個在手上攥著,一邊使勁地把嘴裏的往下咽,噎得脖子伸老長。

惹得大夥全哄笑起來。

趙三懊悔地頓腳歎道:“早曉得我就躲在廚房裏頭吃,不拿出來了。我原想著有的多,帶些家去把我媳婦跟小石頭吃的,被你們這些餓死鬼一搶,這可啥也不剩了。”

黃大滾子“嗬嗬”樂道:“我說三哥兒,這話說的可不對了——你咋能吃獨食哩?這麽的也熱鬧不是?咱後兒殺豬的時候就請長河兄弟去喝殺豬湯。噯喲!咋沒了哩。這餅子味兒可真是香。”一邊伸著脖子往廚房裏瞧。

那些人瞧見廚房裏還有一幫小女娃,全哄笑起來——咋像聚會似的。要不是吃的隻是餅子,人還以為這是在辦喜酒哩。

劉小妹見了,急忙道:“噯喲!咱們忙一場,倒讓旁人沾光了。我還準備晚上帶兩個回家哩,這下可沒了。菊花,趕緊收些起來,不然晚上你哥家來都沒的吃了。”

大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撿了些放進碗櫃裏收了起來。

外邊鄭長河還在喊:“菊花,快端些餅子出來。你黃叔還沒吃好哩。”

梅子撿了十來個放進筲箕,端出去對大夥說道:“一人隻能吃一個,可不能吃多了,不然不夠哩。”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哄笑。

那些吃過一個兩個的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年紀大的就笑著起身挑著橡子果走了;年輕的可不管這些,李長星跟趙大嘴又各自吃了一個。轉眼剛端出來的筲箕就空了。

籃子她們在廚房裏聽見梅子毫不拐彎地直言直語,笑得彎了腰——也就她這樣的才敢說,因為她那嬌憨天真的性子,壓根就是想到啥就說啥。

張槐就是這時候進院的。

他一下學,就趕往小青山接他爹。接了老遠才接到。見張大栓挑著一擔橡子果,他娘何氏也挑著半擔,忙接過他娘的擔子。

瞧見簍子裏有兩隻兔子,便笑道:“今兒倒不錯,收到兩隻兔子。”

想想又道:“把一隻給青木家吧,咱可是老吃人送的豬下水哩。”

張大栓瞥了他一眼道:“還要你說。我早就想著要把他們一隻的。一會你送去。”這話是對何氏說的。

何氏瞧了一眼張槐——她發現兒子最近很不對,怕是轉過彎來,對菊花起了心思,於是說道:“我還要趕緊家去做晚飯哩,槐子你去送吧。我先回了。”說著率先走了。

張槐進院的時候,啥餅子也沒了。一幫漢子們圍在一起哄笑著,也不知說啥。

他隻聞見滿院子的香,也沒瞧見人群中的鄭長河,便提著兔子直接進了廚房。

菊花正端出劉小妹藏起來的餅子,數數還剩幾個,哥哥晚上吃夠不夠。數完發現還有十來個,心道還好,一家人晚上吃也夠了,反正自己也吃不下了。

正要把竹盤子往碗櫃裏藏,就見張槐進來了,頓時就不知道該不該放進去,愣在那裏。

梅子和李金香她們見菊花手裏端著盤子,要藏又被發現了不好藏的愕然模樣,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張槐有些莫名其妙地瞧著這一屋子的女娃子,心道這是幹啥哩?不過,他也跟青木想的一樣,見村裏的女娃兒來找菊花玩,分外的開心。

菊花也不禁失笑起來,心道,不就是幾個餅子麽,張槐可是她哥的鐵杆哥們,誰都不把也不能不把他呀!

於是忙顛顛地把盤子端到他跟前,好笑地問道:“我哥咋沒回來哩?就剩這麽些了,我留把哥哥晚上吃的。誰叫你來晚了哩。你跟哥哥分了吧!”

張槐這才明白外邊的人剛才都在吃餅子哩。他見菊花把剩下的都端把他了,格外高興,含笑道:“你哥在幫夫子收拾屋子哩,一會兒該來家了。我去接我爹的。先前瞧見院子裏有人,也不曉得幹啥。要知道有吃的,我早來了。”

說著把兔子拎起來給她瞧,說道:“我爹在陷阱裏收了兩隻兔子,分一隻把你們。我拿四個餅子吧,家去正好一人一個。”

說著放下兔子,就要用手抓餅子。

菊花忙道,我找張紙你包著。說著去找了幾張草紙包了五個果子餅遞把他——她想著人家還送了隻兔子來,就多拿了隻餅子。一時又覺得自己這小心思有些好笑。

梅子則好奇地問張槐道:“山上好多兔子麽?咋老見你們提兔子回來哩?噯喲,我爹就一回也沒撿到過。害得我想吃也沒得吃。”

張槐被她的話逗笑了,說道:“這可不是撿來的。挖幾個陷阱,第二天去收。運氣好的話,就能收到。你爹也曉得,不過是不想費心罷了。”說著又溫柔地瞧了一眼菊花道:“那我走了。”

菊花忙道:“噯!你碰見我哥叫他快些回來。”張槐應聲出去了。

等人全走光了,菊花瞧著碗櫃裏藏起來的五個果子餅,哭笑不得,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心酸。

按說該高興——這東西受到一致歡迎,可見做的是成功的;可想著忙了半天,才剩下這麽幾個,忍不住就心酸了。她原本還想著連明早都不用做飯了哩,這不是白忙一場麽?

鄭長河不好意思地走進廚房,“嘿嘿”笑著撓撓後腦勺,討好地對菊花說道:“咱明兒再做些,爹還幫你燒火。揉麵爹也會。”

楊氏白了他一眼道:“今兒可是累了一天了,明兒還做?想得美哩!讓菊花歇兩天吧!”

鄭長河更不好意思了,連說道:“不做了,不做了!”

菊花見她爹內疚的樣兒,眯眼笑了,對楊氏道:“娘,這也沒啥。我今兒主要是想試試。這往後就曉得咋做了。要是做得少,就沒那麽費工夫。”

晚上青木一氣把五個餅子全吃了,還喝了一碗玉米糊。

菊花對他道:“留了十個的,張槐送兔子來,把了五個給他。哥,你吃飽了麽?”

青木“噯”了一聲,抬頭含笑對她說道:“吃飽了。今晚你早點兒睡。明兒我們休息,我要跟槐子上山哩。他爹在山上挖了好幾個陷阱,說不定又能獵到東西。我帶你去逛逛好不?”

菊花聽了大喜,忙道:“我早就想去了。就怕冬天裏啥也沒有,不好玩哩。”

青木道:“也不是,兔子還是有的。”說著,起身往牆角旮旯裏翻出了一副彈弓,對菊花道:“我到時候用彈弓先打,打暈了槐子就跟著攆。往常咱倆就是這麽幹的。”

菊花立時被這最原始的土法子吸引了,興奮地期待起來。

楊氏也道:“明兒叫你爹看家,你跟哥哥去逛逛。見天悶在家裏,也不好。”

鄭長河忙道:“你去,我擱家裏看家。豬頭肉有我看著火就成了。”

兩口子今兒心情特別好。

梅子她們來找菊花玩,那簡直叫他倆喜出望外——往後菊花可不就有人玩了?小女娃們也沒瞧不起她,還都跟她學做菜哩。因而,兩人一直是喜氣洋洋的。聽青木要帶菊花上山去玩,要是往常肯定不叫去的。天兒冷,菊花又身子極不好,怕她在山上跌了碰了也麻煩——鄭長河可是才養好腿哩,可一開心,就讓她去了。

不過,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張槐家因為他外婆幫著買了三隻小豬娃送來,豬欄不夠用了。趕緊的,他爹一大早請了屠戶來殺豬。張槐便過來叫鄭長河父子去幫忙,順便喝殺豬湯。

他請菊花一起去,說順便幫他娘收拾豬下水。

菊花哪會跟著去。要說他一日來自己家五趟,也不會有人說閑話——他跟哥哥玩的好是多少年的事了;可要是自己往他家院子裏一站,那馬上就成了全村新聞!雖說自己並不在乎這些,但讓鄉野村婦當話題議論也煩人不是?她可是剛過了一段清靜日子哩。

於是,她就跟他說道:“槐子哥,鍋裏還煮著豬頭哩,家裏沒人可不成。我爹跟我哥去了,帶些肉回來把我吃也是一樣的。那豬下水我爹也會洗,叫他幫嬸子洗就好了。”

槐子見菊花果然拒絕了,氣得麥色臉頰漲得通紅,狹長的眼睛盯著菊花,傷心萬分,又不能咋樣。他就是擔心菊花不肯去,才故意說幫他娘收拾豬下水的。明曉得菊花說的也在理——這家裏確實得留人,但他心裏就是刀絞似的,難過不已。

他心道,為了當初的錯兒,這折磨要到啥時候是個頭哩?

青木見菊花不願去,忙道:“那你就別去了,跑來跑去的也麻煩。你想吃啥?我回頭帶把你。”

張槐也期盼地瞧著她,心道,你不會連我家的豬肉也不肯吃吧?

菊花這下可不會客氣了,對青木和張槐道:“把那豬肝割些把我,晌午我做湯。還有,殺豬的時候,那豬血可得用個幹淨的盆裝起來,擱點兒鹽進去。那東西燒醃菜我想肯定不比豬下水燒醃菜味兒差。”

張槐這才露出了笑臉,跟青木走了。鄭長河是早就打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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