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哪根手指最疼

不管爹說的是真是假,她還是叮囑道:“爹,我不是說了麽,青山是個好的,你要是不慣他的話,往後他肯定有出息;要是你老護著他,他就有了指望,就不上進了。其實小娃兒都一樣。那小奶娃哭的時候,娘要是不在跟前,他哭一會就歇了;要是娘在跟前,越哄他哭得越帶勁!”

何氏在一旁聽著,本來一直不好插嘴的,這時終於插上話了,立即笑著說,是這麽個理,還說張楊小時候就是這樣,然後就跟楊氏回憶起從前來。

菊花和青木槐子找了個借口出來,三人同時鬆了口氣。

槐子見菊花有些頹廢無奈,捏捏她的手,柔聲安慰道:“咱慢慢教。青山是個好的,也不能變到哪去。說不定等他再大一些,就懂事了。”

青木沉聲道:“回頭我好好想想,這樣也不是個事。要不等他們大一些,送去清輝讀書?”

菊花搖頭道:“再想想吧。葫蘆他們還小,送去清輝哪成哩。爹娘也不會同意的。”

小娃兒們這時都聚集在青木住的西屋廳堂裏,劉雲嵐讓妞妞端來了粽子讓他們吃,菊花他們進去的時候,正聽嫂子說“每人吃兩個,就要吃飯了。”

她便接過話茬道:“就要吃飯了,還吃兩個粽子,那還能吃得下飯?咦,這粽子咋這麽小巧哩!”

紅椒見了娘,一頭撲過來,舉著手裏剝開的粽子對她道:“娘,大舅母包的粽子好小哩,我一口就吃完了。真好玩!”

她手上那個紅豆粽子精致極了,跟小奶娃的拳頭差不多大,怕是還要小些,連紫茄都是一口一個。

菊花笑著問劉雲嵐道:“雲嵐姐姐,咋包這麽小哩?”說著也從桌上的盤子裏拿起一個端詳,這模樣。要是串起來的話,跟風鈴似的。

青木跟槐子在桌邊坐下,笑道:“我就說忒麻煩。昨晚忙了半天包這個。也就哄小娃兒。要我們吃,吃五個也不抵一個。”

劉雲嵐一邊幫紫茄剝粽子。一邊抿嘴笑道:“可不就是為了哄他們麽!粽子每年都包好些,他們也不稀罕。包得小小的,讓他們覺得新鮮好玩,隻怕就樂意吃了。”

果然葫蘆他們一個個都新奇的很,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粽子變小了,味兒也變好了。

葫蘆牽著山芋走到菊花跟前。笑說小表弟也吃了幾粒糯米。

菊花抱起兒子,忽地瞧見葫蘆左邊衣袖繃得緊緊的,像塞了啥東西。她將山芋放在腿上,扯過葫蘆,納悶地掀起他袖子問道:“這是啥?”

卻見胳膊上包裹著細白棉布,遂皺眉問道:“這是咋弄的?剛才咋沒跟姑姑一塊去雲姨那瞧瞧哩?”

葫蘆忙縮回手,道:“沒事,就破了點皮。”

板栗上來。在娘耳邊嘰嘰咕咕說了幾句。

菊花歎了口氣,拉著葫蘆問道:“胳膊肘碰傷了沒?那兒可是有關節軟骨的,要是你覺得很疼。可要說出來,咱去雲姨那瞧瞧,不能等傷重了才說。”

青木也詫異地問兒子,咋就受傷了哩?槐子便道,再去找雲大夫瞧瞧,路又不遠,瞧瞧放心些。

葫蘆笑著搖頭,並不說話;劉雲嵐忙掩飾道,沒啥事,不過是跌破了皮。已經上了藥,也包紮了。

青山見姐姐不住地摩挲葫蘆脖頸,也擠到菊花身邊,仰臉對她道:“姐姐,我頭上不疼了哩。”

頭不疼了也要說?菊花很無語,斷定這小子是吃醋了。她不過就是摸了葫蘆幾下而已。連板栗小蔥紅椒都沒吃醋哩!

可是又不好責怪他的,隻得對他道:“不疼了就好。不過還是要小心些,要忌水,晚上洗臉的時候,上麵那一塊不要弄濕了。”

青山心滿意足地答應了。

葫蘆見他擠過來,便不動聲色地讓到一旁,跟板栗站一塊。

紅椒可是個藏不住話的,奇怪地問道:“小舅不疼了還跟娘說?”

青山便有些不自在,靠在菊花身邊不說話。

菊花見小娃兒們都在這,想跟他們說說這個問題,不要老是爭寵,總想讓大人關注自己,希望自己是最重要的那個。

她便道:“你們雖然是兩輩人,又是兩家人,可都是親戚。俗話說,打斷骨頭連著筋,我跟葫蘆爹是兄妹,青山又是我們弟弟,我看你們都是一樣的喜歡,就是爺爺奶奶也是一樣的喜歡。”

說到這,見小娃兒們都露出明顯不相信的神情,尤其是幾個大的,一副你哄我們小娃兒的模樣,不禁十分的鬱悶!

她微微一笑,問道:“你們不相信?”

板栗賠笑道:“娘,我們相信。我們是手足兄弟,都要和和氣氣的,往後不吵架,相互幫襯著。”

菊花氣得瞪了他一眼,這小子,咋跟發表宣言、寫保證書似的?這口氣,這態度,像極了前世那些調皮的小學生在老師麵前的保證,很流利,都不帶打草稿的。

見青木槐子也好奇地瞧她,她深吸了口氣,道:“也難怪你們不相信。比如爺爺,就好像喜歡青山一些——”葫蘆等人不料她就這麽說了出來,有些失落傷感,都低下了頭——“比如雲嵐姐姐,好像更喜歡紫茄一些;比如我,好像疼山芋多一些。可是,我們就不喜歡其他人了麽?當然不是。”

她伸出雙手,對眾小娃兒道:“你們就跟爹娘爺奶的十個手指頭一樣,雖然有長短——長的代表喜歡一些,短的代表不喜歡一些,可是都是爹娘爺奶的身上長出來的。我問你們,這十根手指頭都被石頭砸了的話,哪一根最疼?”

大家麵麵相覷,繼而皺眉苦思。葫蘆跟板栗小蔥幾個大的,則狐疑地盯著菊花,心道姑姑(娘)又出腦筋急轉彎了?

劉雲嵐已經明白菊花的意思了,笑道:“你姑姑說的再容易不過了,想想看,十指連心哩!”說著對菊花眨眨眼睛。

十指連心?

黃豆眼珠一轉,掰著手指比劃了一下。又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高聲搶答:“大指頭最疼。”

槐子和青木瞅一幫蘿卜頭挖空心思地想答案,覺得十分有趣,於是笑吟吟地倒了杯水捧著。邊喝邊瞧熱鬧,待聽見黃豆的話,十分詫異,不知他為何得出這結論。

菊花也納悶地問道:“哦?你說說,為啥是大指頭最疼哩?”

黃豆得意洋洋地說道:“昨兒姑姑跟我們說了,‘兩點(間)直線最短’,娘說‘十指連心’。瞧,大指頭離心門口最近,那疼跑得最快。等它跑到了,疼好長時候了,這長長的指頭才得疼哩。”

槐子一口水噴出來,撒了一桌子,青木也哈哈笑了起來,劉雲嵐則抿嘴微笑。

黃瓜提醒道:“姑姑是問哪根手指頭最疼。不是問哪根手指頭先疼。”

黃豆爭辯道:“先疼就疼的多些,就最疼。”

眾小娃兒們見大人都笑了,估計黃豆肯定沒答對。於是也一齊笑了起來。紅椒嘲笑他鬼扯三經。

黃豆不服氣地嚷道:“咋不是了?你們瞧——”他伸出右手掌,左手食指順著那大拇指沿著右胳膊一直劃到肩頭、胸前——“這不是最近?”

菊花雖然覺得他想得匪夷所思,卻沒笑話他。說實在的,她還真沒這麽想過哩,這小子算是靈光的了。至於神經傳播疼痛的感覺,有沒有時間差,這個她可不知道。

於是她很是誇獎了黃豆一番,讚他用心想了,並跟他說,這個“疼”是不是近些就先跑到。遠些就後跑到,姑姑也不曉得,所以不知他這樣想算不算對,可也不敢說他想錯了。就算有先後之分,也會因為太快了,快得我們都分不清誰先誰後了。

見菊花這麽說。槐子和青木也被弄糊塗了,不明白她是哄娃兒還是真這麽想;葫蘆板栗則擰眉細思。

黃豆樂壞了,咧著小嘴兒笑道:“姑姑,肯定是大指頭先疼。從姑姑家跑到我家,先到,李敬文家,後到。”

菊花不敢答了,這要是再探討下去,得一個物理老師來跟他們解釋才成,自己肯定不成的。哪天倒是可以跟他們說說光速的問題。

紅椒見黃豆居然得到了娘的讚賞,頓時嫉妒了,她使勁想啊,也想了一個答案,嚷道:“娘,我猜是小指頭最疼。”

眾人忙又把目光投向她。

有了黃豆的奇思妙想,菊花不禁期盼地望著小閨女,看她能說出什麽子醜寅卯來,對不對都沒關係,重要的是敢於想象,善於想象。

紅椒見大夥都瞧她,便甜甜地一笑,抬起細巧的下巴,鄭重地說道:“小指頭最細,最容易砸爛,砸得稀巴爛不是最疼麽?”

“哈哈哈……”槐子顧不上閨女瞪眼看他,捶著桌麵笑得前俯後仰;其他人無不彎腰大笑,除了山芋有些莫名其妙地望著大夥。

菊花忍住笑,也誇讚了小閨女一番,真心實意的,因為她覺得自己也想不到這上麵去。

有兩個小的開了頭,其他娃兒也都說了自己的看法。

青山老老實實地說不知道;黃瓜也說是小指頭最疼。

板栗看白癡一樣看著黃瓜問道:“你覺得紅椒說的對?”

黃瓜分析道:“不是。我就是想啊,咱們手上,用得最多的是前麵幾根手指頭,最不常用的是小指頭。前麵的幹活多,就皮實些,能挨打;小指頭不常幹活,怕是嬌氣些……”

他的話又引來一陣笑,不過有了黃豆和紅椒在前,大夥漸漸接受各樣怪誕的想法,不再如開始那般狂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