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零章 葫蘆沒我聰明

葫蘆一見姑姑給妹妹喂奶,急忙也湊了過來瞧。可是他一轉身走開,躺在床上的板栗側臉看不見他的身影,頓時就不幹了,揮舞著手臂嗷嗷地叫了起來。

菊花忙對葫蘆道:“葫蘆寶寶,你去跟弟弟玩,不然他該哭了。等妹妹吃了奶,再放到床上讓你瞧。”

劉雲嵐起身,從汪氏手中接過杯子,連同自己的一塊送到桌上,轉身彎腰對兒子道:“葫蘆,你去站在弟弟的床邊,他好喜歡你哩,一會不見你都想。瞧,快要哭了哩!”

葡萄便過來牽起葫蘆的手,將他往床邊拽,道:“板栗想哥哥了,哥哥快來哄哄他!”

小葫蘆滿心裏想看妹妹,可是大家都讓他去哄弟弟,他沒法子,隻好回到床邊,板栗一見他立即笑了。

葫蘆大概也覺得有趣,趴在小床邊沿的欄杆上,伸出小手摸摸他的臉,頓時小奶娃笑得更大聲,嘴裏咿呀不停,還努力用手去撓葫蘆的手,隻是冬天穿的太多,那小胳膊根本抬不起來,徒勞地揮舞著。

眾人對這情形顯然很熟悉,都見怪不怪。

菊花鬱悶地說道:“這板栗咋不像我,也不像他爹哩?瞧這活潑勁兒,根本應該叫黃豆。”

汪氏抬頭看她,笑得慈眉善目:“咋不像你們了?那眉毛眼睛都跟槐子一個樣,那鼻子嘴巴也像你。就是這性子,其實也像。他不過就是跟葫蘆熟絡些,旁人逗他也不這樣笑。小娃兒也認人哩,他心裏喜歡葫蘆,就老是想看見他。”

劉雲嵐正幫葫蘆做一件小棉背心。鋪好了棉花,細細地縫著,聞言抬頭道:“小娃兒都是喜歡小娃兒的。瞧那個李敬文,就喜歡來我家找小葫蘆玩,我葫蘆也喜歡跟他玩。”

話音剛落。就聽外邊有童聲叫道:“葫蘆,我來了!”

汪氏樂道:“這人真不經念,你剛說到他。他就來了。這小娃兒也討人喜的很,跟他娘梅子一樣,是個性子直爽的。”

李敬文一身藍——這顏色耐髒。他正是好動的年紀。所以梅子就專挑耐髒的布為他做衣裳——也裹得跟個球似的,戴著頂小紅帽,小臉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笑嗬嗬地跑進來,嘴裏噴出一團團的熱氣。

他見了葫蘆,對著他嘰嘰喳喳說了一大篇話:“我去你家,沒見人,看見你爹在板栗這邊。就來找你了。葫蘆,你不怕殺豬麽?哎呦,裝了好幾盆子血哩。豬毛都刮光溜溜的,黑豬變白了。好看多了,就是不能跑了。我在家聽豬叫得怪可憐的,豬肉好吃,不殺它們殺誰哩,也是沒法子的事。”說完還歎了口氣。

菊花跟劉雲嵐聽了一愣,跟著就笑起來;汪氏也瞅著小娃兒樂了;葡萄更是捂嘴偷笑不停。

葫蘆還不能懂那麽多話,也不吱聲,隻是滿臉興奮地看著門外,不懂怕為何物。

李敬文對於葫蘆的寡言顯然已經習慣了,他並不需要葫蘆的回答,跟他一起趴在小床邊,一邊對他嘰咕不停,一邊還逗著板栗。

板栗見床邊沾了兩個小人,更歡喜了,一直咿呀叫個不停,口水都流了出來,葡萄慌忙撩起他衣襟上的帕子幫他擦拭。

菊花聽著這兩個小不點的交流,新鮮的很,啥“我家的貓捉了一隻老鼠”,“我弟弟會爬了,比板栗能幹”等等,

她故意對李敬文道:“敬文,我家板栗還小哩,等他大一些,就比你弟弟能幹了。”

李敬文忙大聲道:“才不是哩!我三太爺說了,李家的娃兒就是比張家的能幹。”他看看小葫蘆,又道,“也比鄭家的聰明。我三太爺說,葫蘆不會說話,三棒子敲……敲不出一個屁,沒出息。”

劉雲嵐聽了臉色一變,停下手中的活計,可是瞧著李敬文那麽個小不點,又不知該說啥,便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低頭繼續縫衣裳。菊花猜她大概是罵李明堂那個老頭吧。

汪氏淡笑道:“雲嵐,甭往心裏去。娃兒咋樣,是他一句話就能定的麽?咱葫蘆聰明不聰明,你自個心裏有數,管人家咋說哩。他要不是個聰明的,就算人人都誇,也不能把他誇聰明了;要是個聰明的,就算人再貶他也沒用——長大照樣成材。他這麽教娃兒,教壞了才自作自受哩。”

劉雲嵐點頭道:“我曉得。就是聽了心裏氣的很。他這麽大一把年紀了,跟個小娃兒扯瞎話,真沒見過這樣的。”

菊花也很無語,問李敬文道:“這話跟你爹娘說了麽?”

李敬文眨巴了幾下眼睛,點點頭道:“我娘說,三太爺說的不對,我爹說,葫蘆也聰明。”

菊花奇怪地問道:“那你咋還這麽說?你不聽你爹娘的話?”她將吃飽的小蔥豎起來,掩上襖襟。

葡萄忙上來將小蔥接了過去,在屋裏來回晃悠,並不停地輕拍她後背,以防她吐奶。

李敬文不吱聲,掰著手指頭想了好一會,才抬眼望著菊花道:“我本來就比葫蘆聰明,我弟弟也比板栗能幹。”說完還一挺小胸脯,表明自己不聽娘的話,是因為他確實是這麽想的。

菊花撲哧一聲笑了,這小子,還真自信哩!

這時,青木和槐子從外邊忙完進來,青木對李敬文道:“你比我家葫蘆聰明?我咋沒覺得哩?葫蘆過來,爹寫個字讓你認。李敬文,要是你也認出來了,我就承認你比葫蘆聰明;要是你認不出來,哼,哼,那肯定是笨了。”

說完,見槐子從葡萄手裏將小蔥抱了過去,便讓葡萄去廚房拿一截細木炭來,他在地上寫了個“鄭”字,先問李敬文:“曉得這字咋讀麽?”

李敬文傻眼,他還沒去上學哩,他爹娘隻會認自己的名字,當然不會教他認“鄭”,要認也隻會認“李”。

小葫蘆經常跟爹玩這個猜字活動,青木一寫字,他就湊了上去。待寫完,張口就想叫出來,卻被青木給製止了,先問李敬文。

李敬文答不上來,他才轉頭問兒子:“葫蘆,你說這是啥字?”

小葫蘆立即得意洋洋地叫道:“鄭。爹,鄭青木。”又轉頭對著菊花,“姑姑,鄭菊花。”再轉向大門,對著院子,“爺爺,鄭長河。”

瞧,多便宜!

他常幹這事兒,都念順口了。青木要是再寫個“劉”字,他馬上就會叫“娘,劉雲嵐。”一點都不含糊。那些字他當然不會寫,但長得啥樣他卻能認得出,就像認狗和貓一樣容易。

青木蹲在地上,對李敬文勝利地笑:“咋樣?我葫蘆聰明吧?”

李敬文站在那,跟蹲著的青木一般高,兩人大眼對小眼,他委屈地看著葫蘆爹跟他顯擺,總覺得哪不對,卻又不曉得咋說,便很不服氣地撅著嘴,悶聲不吭。

槐子跟菊花等人笑不可仰,劉雲嵐白了青木一眼,覺得他這麽大人了,跟個娃兒似的鬧,都不像他了。

槐子笑道:“你爺倆就欺負人家李敬文吧。要是長明哥來了,也問他兒子熟悉的東西,看你咋辦!”

李敬文到底要大一些,聞言立即道:“我去叫我爹,我爹可厲害了,他昨晚還幫我抓了小雀兒哩。”

青木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道:“抓小雀兒誰不會?我跟你槐子叔都會。”

李敬文急了,也不比爹了,還是比兒子吧——他總覺得自己比葫蘆強,於是強辯道:“葫蘆還在床上撒尿哩,我早就不尿床了。”

青木見小娃兒著急,強忍笑意道:“瞎說!我家葫蘆老早就不尿床了。把一泡尿要管好久,連尿布都不用換的。不像板栗這小子,一天要換無數塊尿布,整個漏肚子——吃的全撒了。你像葫蘆這麽小的時候肯定還在尿床,不信你回去問你爹娘。”

李敬文最近才擺脫尿床的習慣,當然不用去問他娘,所以他小臉漲紅了,低頭不語。

槐子抱著閨女叫道:“喂,我家板栗可沒惹你,幹嘛揭人老底?咱板栗多乖,笑得多討喜,撒幾泡尿有啥要緊的?有尿就要撒,活人哪能讓尿給憋死哩?”

菊花好笑地看著這對郎舅,忽地玩心大起,對青木道:“這說明板栗比葫蘆勤快。”

青木見她一本正經地替兒子出頭,詫異地問道:“板栗咋就勤快了?哦,也是,撒尿勤快哩!”

菊花不理哥哥嘲笑的眼神,繼續道:“這屎尿都是廢物,就跟屋裏有了垃圾一樣,見天都要拿掃帚清掃幾遍,不然沒法進人。葫蘆圖省事,總是忍著,一天隻掃三遍;咱板栗一天掃六遍,你說,誰勤快?”

青木先是瞪大眼睛,然後繃不住大笑,一屁股坐在地上。葫蘆見了有些莫名其妙,忙上前雙手攥住青木一隻大手,使勁地把他爹往起拽。

槐子也哈哈笑了起來,惹得懷裏小蔥以為爹在逗自己哩,也跟著脆笑出聲。這可是很少見的,因此槐子樂得合不攏嘴,笑得越發厲害了。

劉雲嵐和汪氏忍俊不禁,李敬文雖然不知大家為何笑,卻明白不是笑自己的,因此也跟著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