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青木成親(一)

每次張槐去清輝,菊花都會讓他買好多的書,或者讓李長雨戧為搜集各種書籍,為的是讓青木跟他通過讀書開拓眼界和心胸,豐富知識。為此,菊花花了不少的積蓄,將青木的書房慢慢地充實起來。

這買書可是一項耗費銀子的活計,菊花叮囑張槐不要額外花錢,要看書到青木這來拿就是了——張家是沒有那個能力買許多書的。不過就算是這樣,張槐自己也買了一點,主要是幫張楊買的,他自己也跟著張楊學習——在家裏,張楊就是他的先生。

槐子忽然笑道:“像咱們這樣種田養魚的,還使勁讀書,卻又不去求取功名,也不去跟人賣弄文采,隻是隨心而為,算不算聖人說的‘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哩?”

菊花聽了“撲哧”一笑,知他說的是《論語》中的“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便白了他一眼笑道:“君子麽,你還差十萬八千裏哩。不過,好歹讀了幾本書在肚子裏,沒那麽粗野了;也沒念成個酸秀才,更不能說是‘文史,了!”

張槐笑吟吟地聽著。

他最近很喜歡跟她一塊看書、討論。要是春夏的時候,一塊坐在院子的花樹下看書,那就更舒心了,不過那時候可忙了,也難得有這樣的閑暇。

有時加上青木、張楊,四個人一塊談講。

張楊說這樣能讓他思路靈活,比一個人死讀書要好·因此經常弄些問題來煩他們。隻是,這幾個人都是野路子,從不管文章套路和經學流派的,想到哪就說到哪,有時聽了讓他茅塞頓開·有時又讓他苦惱不已!

兩人正說的高興,忽地就見老姑奶奶提了一籃子啥東西,順著那條桃柳夾雜的卵石小道蹣跚地往河邊去了。

張槐嚇了一大跳,忙把菊花扯入竹林中,在她耳邊小聲道:“噯喲!差點就被瞧見了,要挨罵哩!等她下了河你就悄悄地家去,不然等她洗好了,回頭就能瞧見咱倆。”聲音裏竟然透著一絲緊張。

菊花見他一副偷偷摸摸地樣子·忍不住笑得渾身顫抖·靠在竹子上好一會才歇下來·又推開他的手,說道:“那你還拉著我幹啥哩?真是的。反正我哥再過兩天就要娶親了,你也別來找我了。等雲嵐姐姐過了門,她們不就要走了麽。咱們這樣被人瞧見總是不好,不比往常,眼前都是自家人。”

槐子歉意地點頭道:“噯!我本當今兒不叫你的,因買了地,忍不住就想跟你說說。明兒不會這樣了。我白天也忙,晚上就跟楊子一塊讀書吧·不去你家了。”說著就催她走了。

過後的兩天,居然下起了大雪。

老天也算是給臉,冬月三十,成親的頭一天,雪終於停了,晌午的時候,太陽也出來了。

望著外麵堆得厚厚的如棉絮般的積雪,鄭長河愁眉歎氣道:“這可咋辦哩?這麽厚的雪,路也不好走·太陽一出來,到處都是濕噠噠的,客人都嫌煩哩。真是倒黴透了。”

菊花忙安慰他道:“爹,話不是這麽說哩,不是說‘瑞雪兆豐年,麽?你該高興才對。這大的雪娶媳婦,明年的年景又好,這是多好的兆頭!回頭咱先把院子裏的雪給清理出去,等大太陽一曬就好了。”

老姑奶奶讚賞地瞧了菊花一眼,誇她會說話,又對鄭長河道:“大喜的日子,說啥‘倒黴,的話。菊花說的對,這雪下的好,這樣大雪娶媳婦才興旺哩。你樣樣都準備的妥妥當當的,還有那麽些人來幫忙,有啥好發愁的?”

菊花的外婆和大舅、大舅母今兒一早就趕了過來,為的就是好幫把

大舅楊得發笑道:“長河,等幫忙的人一到,你就不用操心了——隻管等著兒媳婦進門吧。該操心的人是劉富貴,他可是幫閨女置了不少的嫁妝,這下可是要麻煩了。嗯,這邊也不輕省,要多派些人去迎親才好,不然嫁妝拉不回來哩。”

大家聽了都笑起來。

楊氏喜滋滋地說道:“親家也是,陪那麽些東西幹啥哩?他們家也不是很寬裕,小雲根也漸漸大了,也要攢錢了哩。”

外婆汪氏白了她一眼道:“瞧你這話說的,他跟你比是不算寬裕,在咱村可是算有錢的了。閨女在家累了這麽些年,要是不多陪些嫁妝,他心裏也不落忍;再說,他也是個要臉的,想著嫁妝不能太寒磣了。”

菊花聽著他們說笑,低聲對青木道:“這嫁妝裏麵,我最感興趣的東西是雲嵐姐姐做的鞋子和衣裳。哥,你說雲嵐姐姐幫你跟我做了多少鞋哩?”

青木臉上紅撲撲的,也不知是被屋子裏的熱氣熏的,還是因為要成親了,所以喜氣盈麵。見她問這個,便微笑輕聲道:“怕是有不少。我上去瞧了都有兩箱子哩——她做鞋子快的很。衣裳就沒多少了我跟她說不要做太多衣裳,等過來了跟菊花一塊琢磨,菊花弄了好些新樣子,她才沒做了。”

菊葩聽了開心地點頭。

兄妹倆又說了一會明天的安排,菊花特意叮囑青木,把書房鎖起來,免得人多手雜,把書弄壞弄丟了。

青木點點頭,坐了一會就跟鄭長河、楊德發去掃雪。

青木成親,請了村長李耕田主持婚儀。這天晚上,他召集不少幫忙的人來到鄭家,將第二天的事情做了妥善安排。

為此,作坊也宣告停工一天,把那些媳婦和男娃們都騰出來幫忙

李耕田看著鄭家充滿喜氣卻又樸素的布置,暗暗點頭。鄭家有錢了,青木成親非清南村以往的婚娶場麵可比,不過鄭長河也很實在,並沒有擺那些虛套。

他笑著對鄭長河道:“長河,你啥也不用擔心,就等著兒媳婦進門敬茶吧,我保管幫你安排妥當。”

鄭長河摸摸頭笑道:“我大舅哥也這麽說哩!真是難為村長跟大夥了。回頭大夥可要好好的喝一杯喜酒。”

周矮子揚眉道:“這還用你說?這樣的好日子,你還指望大夥幫你節省麽?況且如今日子也不窮了,要是不放開肚皮吃喝,咋對得起自個哩!”

大家哈哈大笑。趙三賤謔地問道:“我說長河大哥,你那酒水準備的足夠麽?要是喝到一半,沒酒了,那咱們可是不依的。”

鄭長河笑得合不攏嘴,許諾道:“旁的不敢說,酒肉管夠。咱可就這一個兒子,來的也都不是外人——除了幾戶親戚,就是村裏這些鄰居了。”

男娃子們則圍著青木打趣,連李長雨也趕回來了,說是專為了給青木賀喜的。他麵對菊花倒也坦然,隻是心情尚有些複雜,直到如今,他還摸不透自己對菊花的感情,是好奇?是愛慕?亦或二者兼而有之。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再去追究這個不但無益,而且糊塗!

看著屋子裏鬧哄哄的,吵嚷聲一片,讓菊花有些納悶,心想,不是明天是正日子麽,咋今兒就鬧起來了?

第二天,天放大晴,陽光在積雪的反射下,似乎格外的強烈,但空氣中的寒氣卻重的很,那冷冽的氣息透過棉衣,直往人身體裏鑽。屋簷下掛著長長短短的冰棱,銀白剔透,尖利的鋒刃朝下,好像要刺入大

大院裏,人們喜氣洋洋地來往穿梭,鼻尖通紅,嘴裏哈出一團團的白氣;李耕田一手叉腰,鎮定地安排各項事情。

大黑狗和灰狗也顧不上叫了,來了好些生人,主人卻不許隨便咬人,它們便滿院子轉悠找吃的,感受著人們興奮的心情。

一陣“劈裏啪啦”的炮竹聲過後,煙氣繚繞,紙屑滿地,李耕田站在廊簷下,頭上的冰棱吊子閃閃發光,中氣十足地對著院子裏整裝待發的迎親隊伍笑道:“槐子,多喊些人跟著。這雪厚的很,路不好走,多些人也能多個幫手;再有,把那鐵鍬、鋤頭、扁擔、繩子都帶齊了,車子要是在路上陷住了,就得靠你們動手挖出來,嫁妝真不行的話就用抬的。總歸要把新娘子和嫁妝順順當當地接回來。大夥兒利索些,早些把人接回來也好安心吃酒席。”

張槐連聲答應著,神情頗為嚴肅,倒像是去執行啥重要任務似的。他回頭瞧了瞧身後的李長星、劉三順、趙大嘴等人,剛想說啥,忽地瞅見張楊和小石頭也夾在人群當中,不由得一愣。

“楊子,趙耘,你倆在那幹啥哩?”他衝著弟弟大聲問道。

張楊跟小石頭對視了一眼,笑嘻嘻地回道:“我跟石頭也一塊去瞧瞧麽我們也是能幫上忙的。”

李耕田難得地開起了玩笑,對兩人道:“去吧去吧!你倆好歹是讀書人,說不定有啥要對答的,你們也能幫著應對一番,叫劉家塘的人瞧瞧咱清南村可是有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