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比拚
張槐和爹娘將地裏的紅蘿卜全部拔了回去,就開始翻地、上肥,準備再種一茬春白菜,也好變點銀子出來。
因這幾天青木忙著定親的事,他沒了人說話,便呆在地裏忙活。
此時見青木和菊花領了個高挑的女娃過來,立即明白這就是青木未來的媳婦了。
他滿臉含笑地拄著鋤頭,待他們走近了,先投給青木一個會心的眼神,然後戲謔地望著他,等他介紹。
青木見這家夥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瞪了他一眼,咳嗽了一聲,對劉雲嵐道:“這是槐子,你就叫他槐子好了。”
轉身又對張槐道:“這是你雲嵐姐姐。”
張槐一聽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他倒是很想叫一聲“嫂子”,可是菊花正在旁邊瞧著哩,便無奈地叫道:“雲嵐姐姐。”
劉雲嵐也很不好意思,忙道:“槐子兄弟這是在翻地哩?大正月裏就忙地裏的活了?”
張槐笑著說道:“噯!閑著也是閑著,就把地翻翻,好種些春白菜。”
說著又看看菊花,見她笑眯眯地望著自己,忍不住微笑著摸摸鋤頭,仿佛那是挖金掘銀的工具,他要用它掘出一份家業來,和菊花共享。
菊花看看翻整的疏鬆的土地,再看看忙碌的額頭出了一層汗的張槐,含笑不語。
寒暄了一會,青木看看地裏已經整理了大半,便對他道:“走,晌午到我家去吃飯吧,也不在乎這一會工夫。”
張槐聽了急忙搖頭帶擺手。心道,這麽些新親上門,自己過去不是找不自在麽!
青木也不強他,帶著菊花和雲嵐轉身就走了。
等幾人走遠,張槐低頭繼續翻整土地,心想,青木就要不是一個人了,有了媳婦會不會還跟往常一樣。和他走得這麽近哩?
應該會吧,他爹和鄭叔不就是常在一塊喝酒麽,他娘也常和鄭嬸在一塊做針線。自己要是娶了菊花,那跟青木就更進一層了。
青木等人回到院子,見劉雲根孤零零地坐在門口曬太陽。這才想起把這個小舅子一人丟家裏了,便歉意地問道:“雲根,你咋沒出來瞧瞧哩?”
劉雲根心想,你們都不理我,我跟誰去哩?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姐姐就在旁邊瞧著哩,他便尷尬地笑道:“我在門口曬曬太陽。”
菊花吩咐來財進屋端幾根小板凳出來,幾人也坐在門口曬太陽閑聊。
劉雲嵐見弟弟不敢瞧菊花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坐到他身邊對他說道:“你該不會是還在生菊花姐姐的氣吧?要是這樣,姐姐往常白教你了。”
菊花輕笑一聲說道:“雲嵐姐姐,等你嫁過來了,我瞧他靠哪個?你一個男娃子,要是撐不起門戶,可是要被人笑的。這日子想過好,怕是難。連認個錯都不爽快的人。還指望他幹啥出息事麽?”
青木見菊花幾句話又把這小子說得立起了眉毛,忙製止了她,不令她再說下去。
他卻轉頭正色對劉雲根道:“你也甭生氣。要是真生氣,就更應該使勁幹,好爭口氣讓人瞧瞧——你也是個能幹的男娃。難不成還真要你姐出嫁了還為你操心不成?往常小,你還有理由,如今你也長大了。家裏的事不是該搶著做麽?總得讓你姐覺得,她沒白疼你。”
劉雲根聽了心裏難受,他見了菊花和青木,本就有些發怵,如今更覺羞愧不服。忍不住漲紅了臉,抬頭氣道:“誰說我要靠姐姐了?我才十幾歲,你咋就曉得我往後過不好哩?我偏要過好給你瞧瞧。”
這話是對菊花說的,他隻覺得姐姐的這個小姑子專門戳他的疼處,就喜歡讓他下不來台。
菊花不等青木說話,就慢條斯理地說道:“好,那我就睜大眼睛瞧著。來財!”
來財急忙應道:“噯!菊花姐姐!”他就坐在菊花的旁邊,一邊答應一邊把凳子又往菊花跟前挪了挪。
菊花摸摸他的頭,對劉雲根說道:“來財跟你一個村的,你該曉得他先前有多調皮。如今哩,來財說懂事就懂事了。他還比你小哩。你倆就比比,看誰更能幹,能撐門戶。來財,你奶奶年紀大了,你爹也不如你聰明,往後家裏就靠你來支撐門戶了,連來壽都要指望你哩,你可要好好幹……”
她話還沒說完哩,就聽劉雲根“撲哧”一聲笑道:“來財撐門戶?真是讓人聽了笑掉大牙哩。他要是能撐門戶的話,那母豬也能上樹了。”
他終於找到一個比自己差的,心想我比不上你,我還比不過來財麽。
來財正認真聽菊花說話哩,聽得心裏鬥誌昂揚,誰料被劉雲根這麽嘲笑,當即大怒,就要反駁,卻被菊花拍拍肩膀,對他說道:“你甭跟他爭。打嘴仗誰不會。光說不做有啥用?你有那力氣還不如好好想想咋用功。多讀些書,家裏的事也幫你爹多幹些。等你慢慢變得能幹的時候,誰還敢笑話你?”
來財聽了用力地點頭道:“噯!菊花姐姐,我肯定能改好的。你就等著瞧吧。”
他斜了一眼劉雲根,心道,我先不跟你說,我定要改好,把你給比下去。菊花姐姐說我爹都不如我聰明哩,我用功些,有啥做不好的?
劉雲嵐瞧著弟弟道:“要是來財都能吃苦上進,你還不上進的話,真是沒臉見人了。你也要爭口氣哩。”
劉雲根見來財不理他,菊花又說“光說不做有啥用”,心裏也憋出一股氣來:“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幹。你就在一旁瞧著,我哪幹得不好,你說,我肯定聽。”
青木見倆娃兒杠上了,忍不住笑道:“好,那咱們就好好瞧瞧,你倆誰更能幹。”
菊花和劉雲嵐相視一笑。
劉雲嵐就拿出了兩雙鞋,是幫青木和菊花做的,菊花見那勻淨的針腳,開心不已,誇讚了一回,忙又端出自己的針線籮筐,跟她請教做針線。
青木見兩人低頭湊在一處,親密地說著話,又見來財和劉雲根百無聊賴地坐那,便招呼兩人起身道:“走,帶你倆出去逛逛。”說著把來壽也抱起來帶走了。
菊花聽見了,忙叮囑道:“哥,甭走遠了,就要吃飯了哩。”
青木答應了一聲,說就回來。
他也是覺得兩娃兒閑得無聊,跟他們說教也是不管用的,不如到處看看,跟他們說說田裏、山上長的東西有啥性子,莊稼如何伺候,塘裏養魚啥的,也能讓他們感興趣些。
果然,這一趟轉下來,來財和劉雲根都跟他親近了好些,一路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劉雲根見那魚塘裏果真有大魚,羨慕地問道:“青木哥,你們村冬天有橡子豆腐的渣來喂魚,要是旁的村就不成了,冬天也割不到草哩。”
青木笑道:“要是真養魚的話,就該早早地攢些草料在地窖裏,不就成了。咱這是順帶的。”
他又瞥了他一眼道:“你姐姐種山芋,山芋藤喂豬,山芋用來洗山芋粉,然後做粉絲,那個洗山芋粉的渣不就能喂魚麽?不過你家沒有魚塘,這渣還是用來喂豬比較好,豬吃了也長膘。”
劉雲根聽了點點頭道:“我家是用山芋渣來喂豬的。”
他忽然興奮地說道:“今年我就來種種你說的那個紅蘿卜,不過我姐說冬天地要歇歇、養養哩,不然越種越瘦。”
青木就跟他說,豬喂多了,把豬糞攢了,再燒些草木灰和土糞拌在一塊,種蘿卜的時候,用來墊窩子,見效的很。
劉雲根點點頭記下了。
青木想了想,忽然含笑道:“雲根,你姐姐這麽聰明,你該覺得高興、跟她學學才對。我瞧你們村好多的人家都不如她會安排籌劃哩,你隻要跟她好好學兩年,有啥學不會的。”
劉雲根難得地沒有起逆反心理,把這話聽進去了,他望著溫和對他說話的青木,忽然不再覺得別扭,發現這個未來姐夫其實還是不錯的。
來財根本對種田還一無所知,隻有聽的份。不過,他也聽得很認真,聽得懂聽不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兩娃兒雖然嘴巴上比拚著發了誓,不過,要想很快轉變性子,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是畫了個目標讓他們去努力罷了。
吃晌午飯的時候,熱熱鬧鬧地分了男女兩桌,主客都十分高興。
鄭長河與劉富貴都喝多了,兩親家拉著手說親密話兒,互相讚了一通對方的兒女,說著說著,劉富貴就紅了眼睛。
他對鄭長河推心置腹地說道:“老哥,我也不在你跟前裝樣子了,裝也沒用——你也能瞧出來我是個沒出息的人,我媳婦也是一樣,我倆‘大哥不說二哥——兩個哥都差不多’。可憐我這個閨女是個能幹的,從小就操心家裏,我活了半輩子,還要讓閨女來教導我做人。可是我有啥法子哩?我就這點能耐,是個見識淺的人。我沒能耐不要緊,我閨女好啊,我就怕耽擱了她,如今跟你結了親,我就放心了——你兩口子都是爽利明白人,她到你家我一百個放心。”
鄭長河瞪著眼睛道:“瞧你說的啥話哩?咱莊稼人,哪個還有多大的本事了,不都是些見識淺、就曉得種幾畝田的人麽!你跟青木外婆大舅一個村,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曉得都是老實人就成了。要說沒能耐,我也是比不上兒子和閨女的,咱們老了,不爭那個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