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代表一個區域,它之占地大小,可比一個州郡。
而最前線的自然就是鎮守將軍府所在的邊鎮,命陳州。陳州之前不叫陳州,當今陛下為了嘉獎陳將軍戍邊有功,這才改成陳州。
陳州附近,大片荒野。
荒野之中,有河流穿梭。這些河流邊,就有大堆的鹵鹽結塊紮堆。乍看之下,清河兩邊,白冰成帶。
趁著北疆大片荒野,遠處連綿群山,倒也一番極致美景。
但對於生活在北疆的老百姓而言,這樣的美景,實則讓人痛苦不堪。
北疆不僅缺鹽,很多時候還缺水。
這樣的河流邊沿到處是鹵鹽的結晶,沒有幹旱的年份還好,有深水井可用。可一旦遇到天災旱情,深水井打的再深,也難有足量的幹淨水源。
好在這幾年厲唐風調雨順,北疆連年豐收。
沒有旱情的北疆,還是讓人喜愛的。
陳將軍下了馬,南宮塵也下馬,坐著馬車的隻有醜婦。
沒辦法,被當成了無用的婦孺了呢!
陳將軍遙指不遠處的河流:“北疆什麽都沒有,唯有這鹵鹽,你要多少有多少!”哈哈一笑,有些壞心眼地道:“這裏的鹵鹽都送給你,老夫隻管問你要人可以吃的食鹽。”
意思是放手不管了,他隻管要鹽,隻管看結果。中間過程怎麽樣,他不追究。
醜婦淡笑,道一句:“陳將軍且慢。……”陳將軍停下腳步,卻聽那叫做醜婦的女人問他要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問她要這些東西做什麽,卻笑而不語。
正是這時候,遠邊鐵騎歸來,惹起塵土飛揚,塵埃片片。
到得那揚起的塵土越來越靠近醜婦這邊。
陳將軍淡哼一句:“那混蛋怎麽得了消息?”
陳將軍不看就知來人是誰,南宮塵一外人不看也知那來人是誰。
“北疆大吏……嗬嗬。”
……
醜婦聽著不做聲。官場上的明明暗暗,分支分歧,各派淋漓,總不是現在的她能夠觸及了,還是閉嘴不語吧。
她的責任是把鹵鹽去毒,變成可以食用的食鹽。其他事項,與她何幹?
可這世上的事,不是你不去招惹,它就會乖順的。
瞧,麻煩來了。
“陳將軍也在?”刷得漆黑的貴氣的車廂中走出一中年男子,醜婦見這男子第一麵時,便皺眉。
這男子敞胸露懷,頭頂發髻散亂,兩頰上殘留一抹情欲紅暈。顯然是剛幹過那活兒不久就來。
“大人……”
好吧,他不是剛幹過那活兒就來……他是來時幹的那活兒……
馬車中傳來那一聲軟軟糯糯,靡靡之音的一聲“大人”,這聲音端的讓人春心一動。
當然,在此地,無人為她春心而動。
南宮塵瞧不上破鞋,陳將軍定力非凡。
而那突然來到的中年男子也顯然不是泛泛之輩。
女人之於他,打發時間罷了。
“聽聞南宮大人來到,本官來接掌軍鹽。”三言兩句,不拖泥帶水,這也算是優點吧。醜婦心想。
但這話卻極壞,裏麵設了一個大大的坑,就等著人去跳。
不過想也知道南宮塵那混蛋要這麽輕易跳坑的話,早不知道被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南宮塵執手,回道:“於大人來得真巧。本官正好帶來一奇人,可變鹵鹽為食鹽。”
“果真如此?”那於大人哈哈大笑,眼中卻泛寒光:“若真如此,實乃我北疆戰士和百姓的福氣!隻不知,南宮大人帶來的這位奇人在哪裏?”
“喏,這不就是。”南宮塵輕輕鬆鬆,優雅一指醜婦。
這下,不起眼的醜婦再次招來一群人的關注目光。
於大人眉毛微挑,口氣也淡淡了:“哦……,是她呀。”他確信這是一場鬧劇,於是訕訕揮揮手,對南宮塵道:“南宮大人莫要和本官開玩笑了……,本官今日有事。明夜宴請南宮大人,那時,還請南宮大人按例交接軍鹽。”
說罷,居然轉身又坐回車廂中,如同來時,囂張而來,囂張而去。
最受打擊的自然不會是狐狸成精的南宮塵。
北疆有兩大巨頭,一個鎮守北疆的陳將軍,一個北疆大吏的於大人。
二人互看不對眼,已經不是秘辛了。
陳將軍大罵:“豈有此理!這龜孫子!太也目中無人!”
醜婦覺得,……貌似她剛才被那於大人輕視了。
好吧,輕視就輕視吧,……但關鍵是這混蛋讓她渾身不舒服。
心裏頓時湧起一股想要看,等她交出食鹽,那位於大人臉上的精彩表情。
介於她的用心不良,她還是提醒一下陳將軍吧……
“陳將軍若是再繼續罵下去,明夜夜宴時候,可就交不出軍鹽了。”語氣淡淡,卻叫陳將軍理智頓回。
他目光驚疑看向醜婦……這時才發現,這婦人乍看不起眼,但麵上波瀾不驚的表情倒是和南宮小混蛋很是相似。
他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穿梭,越發覺得這女人不像是在說謊……
可……難道這世間真的有神人,可以把毒變寶?
“好!本將軍這就命人去準備你需要的工具。至多一炷香就給你準備齊全!”
醜婦隻有等。
但她一邊還走到河岸邊,撿起河岸邊一小塊的石頭,用力砸下一塊夾帶著黑色雜質的白色晶體。
輕輕點一點在食指上,然後吮指,口感,鹹澀微苦……
是啦,是前世化學課上實驗過的鹵鹽。那樣的話,隻需要如同前世那樣,粉碎,溶解,過濾,解析,最後結晶出來的就是可以食用的食鹽了。
工具已經運來。
大大的鐵鍋是必備的。還有大錘子,最有趣的是還有細棉和木炭。真不知她要做什麽。
“拿來。”醜婦伸手,向著一個手中拿著大鐵錘的官兵說道。那官兵楞了一下,隨即明白人家是要他手中的大鐵錘。
但這鐵錘至少有二十來斤重……那官兵看一眼醜婦,似乎是在思量:她行嗎?
醜婦不想解釋,幹脆從這官兵手中搶過鐵錘。
“喂!”這官兵急了,怕這麽重的錘子這女人沒拿穩,先傷了自己。可下一刻,他就發現,這女人穩穩地拿著錘子向著河岸邊的鹵鹽塊砸過去。
俺的個娘咧!
這女人力氣不是一般大呀!
陳將軍和南宮塵也大吃一驚。原來她還有天生大力啊。
醜婦砸下一塊鹵鹽塊。
衝陳將軍說:“陳將軍,我隻做一遍,你看好了。”
看她神態不似是亂來,陳將軍果然命人圍住她四周,看她怎麽翻出個花兒來。
若真能鹵鹽變食鹽,她之名,傳天下!
醜婦又要了把小錘子把大塊的鹵鹽鹽礦小心地砸成小粒,大約十斤的樣子,喊來南宮塵:“把這些小顆粒的鹵鹽倒進石磨眼裏。”
她指示南宮塵幹這樣的粗活,南宮塵居然沒有生氣。
把鹽礦倒進石磨眼,醜婦又讓南宮塵磨石磨。
黑褐色的礦粉從石磨邊緣一點點溢出,醜婦把礦粉收進木桶,加水並攪拌,直到溶液飽和,又倒進另一個蒙了三層細棉布的木桶裏。
等到全部倒完了,等了一會兒,細棉布上全是灰黑色的礦渣。去掉細棉布,桶裏的溶液便成了淺褐色,顏色筆之前淡了很多。
接下來就是去雜質了。醜婦這回又拿來一幹淨木桶,這回上麵足足蒙了五層細棉布。重複剛才的動作進行過濾,這回顏色更加淡了,隻是淡淡的淺黃色。
她見雜質已過濾幹淨,該脫毒了,取過一個碩大的漏鬥,吩咐南宮塵雜碎木炭。
醜婦把木炭粒用五層細棉布包好,又塞進漏鬥,擠得嚴嚴實實,找了個架子,把漏鬥固定在架子上,將溶液倒進漏鬥,等了一會,眾人驚奇地發現有淡青色的溶液緩緩流出。
醜婦心中要說一點忐忑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她用食指沾了一點嚐一嚐……
大幸!
她成功了!
隻有鹹味,沒有苦澀的**,讓醜婦整個人為之一振。她有八九分的把握,但畢竟離十分把握還遠。
她這人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這回算是幹了一回鋌而走險的事兒。
醜婦看那淡青色的**,在這一係列過程中雖然損失了一些鹽,但可保證煮出來的鹽絕對可食用。
這回她不再吩咐南宮塵,親自架起柴鍋,把溶液倒進鍋裏熬。
這才站起身,感覺腰都酸了。
你大爺的!
今日過得真驚險!又是出力又是擔心的!
忽然想到一係列事情的元凶中還有羅家那一窩人。
……別說羅家是冤枉的,就算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們羅家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但……抱歉啊,她這人就是這樣的,你在我心中已經定罪,所以,你就是有罪。
醜婦伸個懶腰,一陣思量的時候,那大鐵鍋中的水分開始蒸發,已經揩油一些白色的粉末留在大鍋的邊緣了。
陳大將軍一把推開他前麵站著的大兵,跟見了寶一樣,雙眼快冒出紅心來。
興奮地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一雙老眼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口大鍋子,仿佛那口大鍋子裏裝著他親孫子!
大鐵鍋燒幹了,醜婦正想用摘來的草莖點一點嚐一嚐,卻被一陣風刮過……
她頓時風中林立,目瞪口呆看著凶名赫赫的陳將軍直接用他滿是老繭的手指占了食鹽就放進嘴裏。
“唔!真的是食鹽!這是食鹽的味道呀!沒有苦澀味道!”陳將軍兩眼放光,兩頰泛紅。
這不是讓醜婦目瞪口呆的元凶。元凶是……這廝居然不顧燙手,狠狠抓了一把大鐵鍋裏滾燙的食鹽就往嘴裏塞!
靠!
不就是食鹽嘛!
南宮塵好一些,他驚豔於大鐵鍋中雪白的晶體。這可堪比官鹽了!
誰能夠想到,以前被人視若毒物的鹵鹽居然有一天能夠變成比官鹽還要精細的食鹽!顏色,細膩,各個不輸官鹽!
南宮塵沉默站在大鐵鍋邊。不知他是高興還是其他。
圍著的官兵一個個膽大地用手指蘸鹽,放在嘴裏品嚐。
老少爺們兒看著一口大鐵鍋,群體落淚。
陳將軍一改常態,幾步到醜婦麵前,突然朝著醜婦,單膝跪下。
眾人先還沉浸在以後不會缺鹽的喜悅中。
卻叫這突如其來一幕給嚇到。
隻聽陳將軍說:“大娘子今日大義,將此煉鹽之法傳給北疆的戰士們!大娘子功德滿天下!解北疆困境!老夫定上表朝廷,你之名,定傳天下!老夫,為你正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