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桐辯無可辯,急於威懾醜婦,讓其閉嘴,竟然讓弓箭手齊齊圍住邢台。
老百姓終究是善良的老百姓,善良的另一層含義,代表著對於絕對力量的恐懼。張桐一旦發狠,以軍隊對付老百姓,老百姓就慌了。
騷亂愈演愈烈,場麵越來越亂。
尖叫聲,嘶鳴聲,全從善良的老百姓口中發出,刑場到底小,就怕刀械無眼,傷及無辜。
“張桐,你敢!”
南十二繃緊略顯稚嫩的臉皮,淺褐色的眸子難得夾帶翻天覆地的怒氣。
張桐亦不遑多讓,生死關頭,……去他娘的南宮世家!去他娘的厲唐右丞相!
張桐隻知,今日不是他以絕對強勢力壓這場亂局,便是他前途盡喪,一切努力化為灰飛之時。
最壞的打算……不過就是與這群賤民同歸於盡!
便是如此,他也不虧!
反正叫他一人下地獄,……門兒都沒有!
張桐冷笑“本官說,南畦村的村民都有罪!爾等刑場鬧事,就是犯上作亂!本官忠君愛國,此等非常時機,要用非常之法。誰敢阻攔,本官虎軀一震,能威懾四方!”
張桐是武人,中氣又足,說這番話,倒有一股氣勢在,挺能唬弄人的。
場麵一時安靜,全都看向張桐一人。
張桐見此,雖亂局未全部力壓住,但場麵已不如之前那般混亂。頓時得意一笑,冷眼看南十二,那一眼仿若瞧不上南十二,像是在說:南宮家的貴公子,瞧到了嗎?我這樣憑借真才實學的武人,不是你這樣靠祖輩蔭蔽的紈絝子可以比的!
而老百姓確實暫時被這突然冷臉,煞氣沉沉的張桐給嚇住了。
“鹽運使大人確定,你是虎軀一震,威懾四方……而不是虎軀一震,頓時一股王霸之氣霸氣側漏嗎?”
額……
噗……!
“哈哈哈哈……”
“哦,王霸之氣還是王八之氣?”哈哈。”
……
南十二嘴唇淡淡一撇:這醜八怪還挺會挑時間來事兒的。算她有良心,沒幹看著他被這張桐“欺負”嗯,不錯不錯,不枉費他費心費力救人。
張桐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去撕咬那邢台上的混賬女人。
這女人不怕死嗎?這麽多的弓箭手對準了她,她還敢~!
“哼!逞一時口舌之快!本官叫你死得更快!”張桐大手一揮:“殺了她,有事本官頂著!”
……寂靜“你們死了嗎?本官說,殺了她!”張桐見根本沒人動手,氣哼哼地大罵道。
……依然寂靜“你們敢不聽命令!不怕本官治你們罪!”張桐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
寂靜聲中,一道波瀾不驚的聲音淡淡響起,應征了張桐心中的那個預感。
“他們都是本官的人,不聽你的話就對了。”
這道聲音沒有大吼大叫,沒有威武炫耀,甚至就連這話本身的內容也顯得極為平常。
但這話經過這道聲音說出來,卻叫人膽顫。
別人不知道,就說張桐,聽到這聲音的同時,向著聲音處看過去。
白衣勝雪,廣袖風中舞。
魏晉時美風再次臨世。
世人學魏晉風尚,卻把風流演繹得變了味兒。這個年輕的俊美男子卻渾然天成,仿佛謫仙人一般美妙。
“二哥……”南十二眸子一亮,內裏全是〖興〗奮。
還是二哥厲害,不出麵,卻掌全局。
張桐自然認識這突然冒出來的白衣男子,隻是他有一事搞不懂。
“敢問南宮二公子,下官的人……二公子是什麽時候掉包的?”
他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若不是南宮塵的那一句話的提醒,他還沒仔細打量過自己帶來的弓箭手。
南宮塵麵無表情,吐出三個字,足以讓被坑之人滅頂……並且是自己滅自己的頂!
“一開始。”
嗬!
張桐瞪大眼睛,麵無人色。居然是……一開始!
弓箭手並不是他左膀右臂,不到必要時候,又不是戰場,弓箭手並不被重視。隻是隨運鹽的隊伍出發而已。
沒想,卻因自己一時輕視弓箭手,居然……
“二公子!好本事!”張桐豁出去了,南宮塵能在一開始就把一隻弓箭手隊伍不聲不響塞進他的人裏。那麽他所作的事情,南宮塵不可能不知道。
事到如今,他還需要去殺人滅口嗎?
以為暗度陳倉,別人卻早就摸清自己的老底了。
張桐突然心生可悲來。他是跟錯主子了。他不如南宮塵,他主子……同樣也不如……
“下官既然是落在二公子手中,也知再無活路。請二公子給下官一個痛快。”居然求死心切!
醜婦愕然,剛才還一副同歸於盡的態度,就因那男人的到來,一下子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
這……會不會太誇張?
“小十二,給他一把匕首。”南宮塵漠然吩咐南十二。
“是,二哥。”
從南十二爽快答應來看,南十二是十分推崇敬重這位二哥的。
醜婦心生不滿:“慢著!”
南十二掏匕首的手瞬時僵住,抬眼看邢台上的醜婦:“喂!醜八怪,你鬧哪一出?這廝都默認罪名了。
你們所有人都無罪釋放,你這是要幹嘛!”
醜婦不理會南十二,看向溫潤如玉的美男子:“他有罪,有罪當罰。你是官,你想怎麽罰都可以。但是這人卻不能隨隨便便就死了。”
同在邢台的人,有人偷偷拉醜婦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多事。反正真正的犯人已經認罪了。
溫潤如玉的佳公子淺褐色的瞳子頓時眯了一下,掃一眼醜婦,淡薄透粉的唇瓣才賞臉一般開闔幾下:“你想怎樣?”
“賠償!”醜婦掰著手指一個個數落賠償項目:“第一項誣告,誣告要反坐,反坐就算了,賠償我等無辜受害的人一千兩白銀好了。
第二項我等這些無端端受害的人在牢裏吃的喝的沒一樣周全,要不是他誣告,我們也不需要吃這些苦頭,因為這些日子吃不好穿不好,還要擔驚受怕,我們這些人沒一個沒瘦個十斤八斤的……額,好吧,除了我。”在一起蹲過地牢的“牢友”麵前,還是誠實一點好啊。
所以呢,他要為此賠償我們營養費兩百兩。
第三項,我們每日擔心受怕,情緒焦慮……要知道,長期情緒焦慮會得精神病的。所以他要賠償我們精神損失費三百兩。
總過一千五百兩。”
醜婦一躍跳下邢台,反正她們已經不是犯人了,也沒人特別去攔著她,她跑到跪地不起的張桐麵前,直勾勾地伸出一隻蒲扇手去,手掌朝上勾了兩下,一邊說:“張大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更何況要不是咱南畦村留守的女人們聰明勇敢,又是打聽又是尋找線索的。
要不是咱南畦村的男人們有骨氣,還有那些匠人們的齊心協力,隻怕等到這位南宮二公子來,咱早就身首異處了。
不管,要死可以,錢拿來!”
嗬!
頓時之間,刑場上下,全都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邢台之上得了〖自〗由的眾人,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臉,又是羞又是無奈的。
這……他們可是差點兒就死了!唔……能不能不要在這麽多人的麵前伸手要錢呐!要知道今天齊聚在這裏的,可不隻是一個小柳鎮的老百姓呐!
天呐!
他們想一想,這下南畦村不出名也難了!
這一幕……永垂不朽……
好在這之後南宮塵似乎嫌看戲的人多,將人都趕走了,隨即有幾隊步兵圍住刑場,守住不讓人靠近。
……
南十二的脖子紅了,臉紅了,耳根子紅了……
他快速走到醜婦身旁,一隻手偷偷拽住醜婦的一邊手臂,同時以極快的語速低聲喝了一句:“喂!醜八怪!你別丟我的臉啊!”
醜婦賞給他一個看白癡的眼神……我哪兒丟臉了,再說,就算丟臉,怪你鳥事啊。
南宮塵的目光卻隱晦地掃了一眼南十二抓醜婦手臂的那處……
張桐咽了一口口水,他就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兒!
他都快死了,這混賬女人還要趁火打劫!太他娘的不是東西了!
“沒有。”
這句話不是張桐說的。是……
醜婦和張桐,還有南十二將目光同時掃向說話者——謫仙人的南宮塵。
“額……大人剛才說話了嗎?”
醜婦問。
南宮塵淺褐色的瞳子淡淡掃一眼醜婦:“沒有賠償。”
好……他娘的簡潔明了!
你他娘的多說幾句話會死啊!
醜婦笑臉沉了下來。受了罪還沒有賠償……你大爺的南宮二公子!
“為什麽?”
醜婦不滿。
南宮塵再掃一眼醜婦,才淡淡說:“軍鹽毀了。那橋也有責任。”
言下之意就是,橋是你出資造的,你也有責任。
這話可沒把醜婦氣到,甭管那邢台上的人聽到這話時候啥表情,醜婦是恨不得罵人的。
“都說了,那橋是人為毀壞的!”
醜婦看白癡一樣看南宮塵。
這是南宮塵第一次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待,一時之間,居然沉默了。
隨即,挑眉,露笑,卻冰冷。道:“本官不管那個,反正軍鹽是在你的橋上潑進河水裏的。你要麽交出同等分量的軍鹽,要麽……本官說不得隻能請小柳鎮的各位去北疆做苦力了。”
“二哥……”南十二急切叫喚南宮塵,卻叫南宮塵一個警告的眼神嚇閉嘴。
“這件事情已經明了了!民婦和所有人都是無辜的!”
醜婦憤恨。這是哪門子道理!
“本官隻知道,軍鹽是在經過你南畦村的時候沒了的。幾車的軍鹽轉眼就沒了……”
醜婦頓時警醒,眼前這男人的話可是帶著套的。幾車的軍鹽轉眼就沒了,就經過一個南畦村就沒了……
他娘的特權主義!
軍鹽沒了,但北疆的戰士正需要軍鹽,必須要有人為此擔下罪責。
“張大人,軍鹽在哪裏!”醜婦也不拐彎抹角“你我都知,那車裏裝的不是真正的軍鹽,是鹵鹽!”
“嘭!”
鮮血炸開huā。
……
醜婦要跳腳了。他娘的張桐,你就這樣死了,我們南畦村怎麽辦!
“他死了……”醜婦指張桐屍身,訕笑。
南宮塵漫不經心點頭:“嗯,本官看見了。”
“所以……沒有軍鹽了……”再訕笑。臉都快僵了!
“哦……那沒辦法了,隻好請邢台上的眾位到北疆領略一下塞北風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