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人跑去接夢寒月幾人。但在他們去京城的這段時間裏,史縣丞重新把橋給造了,南畦村的人走的是近道。而夢寒月不懂,依然繞了遠路走的山道。

這才兩方人馬錯過了。

斷橋重新給造好了,錯過的南畦村的村人們也在史縣丞的指點下知道夢寒月已經朝著南畦村的方向離開了。

此次一起離開的還有金翁等人,他們當然是受到了很多前來接風洗塵,恭賀的人群不少!

但此事與夢寒月無關。

她現在最糾結的是她自己家的院門自己進不去!

“馮嫂子,在嗎?”沒法,隻得叫門。離去之前,她收留了馮寡婦和狗子和她母子倆一同住在這小院落裏。

這會兒叫門。大門另一側遲遲無人應話。

“馮嫂子,狗子,有人在不?”再敲門叫人。

夢寒月就奇怪了,馮寡婦不在家,出去搗鼓忙活了,這還說的過去。但狗子體弱,多半是不會離開這院子的,離得最遠,也就在小院前頭沿著小柳河走道走道了。

擰了擰眉頭,咋都沒人應話?

莫不是馮寡婦出去幹活了,留了狗子一人在家。又忽然想到狗子體虛,弱得很的事實……夢寒月眼中閃過擔憂……,不會是昏死在家裏了吧?

手把院門敲得更歡了!就在夢寒月敲門無人應,正準備拆了大門的時候……

“這誰啊!敲啥敲!我們家姑爺正在院子裏溫習功課呐!

敲敲敲!耽擱了我們家姑爺考舉人,你們賠得起嗎?”

忽而背後由遠及近傳來一聲嚷嚷罵道聲……是個女子的聲音。

姑爺?……這是她家,哪來的姑爺?夢寒月狐疑地盯著麵前熟悉的大門。

就這會兒的功夫,那剛才罵道嚷嚷的聲音主人已經近了前來。遮了大半夢寒月身邊的光鮮。

夢寒月側著頭。瞅了一眼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少女。

說少女,也不算,十六七歲的模樣了。手裏挎著個竹籃子,籃子口蓋了一塊青布布頭,那布頭沒有蓋好,露出裏頭的雞蛋來。

夢寒月又去瞧這個少女的打扮穿著,還挺講究的!當然,這個講究,是放在這莊戶人家間的少女比道比道的。要真和城裏的小姐們相比,哪怕就是個員外家土財主的小姐相比,那還是差了些個的。

可即便這樣,這少女嫩綠嫩綠的衫子配上下身墨綠的羅裙,頭上綰了個小柳鎮上年輕丫頭正時興的發式,還有莊戶人家閨女會眼紅的珍珠粒串成的簪花。雖說那珍珠粒實在太小太瑕疵,可也能叫這從來麵朝黃土背朝天兒的南畦村的村丫頭們豔羨一番了。

“看什麽看?”這丫頭麵目清秀,說不得國色天香,比之她身邊的明月簡直差上十萬八千裏。

偏個人家丫頭氣派十足,在她這院子的主人麵前眼珠斜瞥,很是瞧不起人的模樣,還語氣十分輕視這般說道:“我說,你是誰家的醜八怪,沒事站在我們家院子門前做什麽?”

先不提這丫頭通身的主人氣派,隻聽這丫頭說話的調調,夢寒月便知,這丫頭絕不是莊戶人家的閨女。用語沒有莊戶人家的口音,啥“俺”,“咋地”這樣的莊戶語是沒有聽到的。

“我還想問你呐!你又是誰?”

“我是誰,你管得著嗎?”那丫頭琢磨著手中一籃子的雞蛋實在是太重,幹脆放下了竹籃子,掏出一串鑰匙,厭煩地推搡站在門前擋著她的平安來,“誰家的孩子,這般沒教養。站在人家門前當門神啊!……喂喂!我說,醜八怪,你能走開一些個?好讓我開了門進院子。

我們家姑爺可要餓肚子了。”

夢寒月注意到,這丫頭說起那啥“姑爺”的時候,兩眼含春,雙頰酡紅。

花癡自然與她無關。可她家的院子哪啦的姑爺?

“我倒是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多了個夫君出來了。”夢寒月笑嘻嘻的,麵如滿月。隻可惜她臉上那疤痕實在是太可怖,不笑的時候,或許還好。這咧嘴一笑,牽動整個麵盤,那鞭子造成的疤痕,就能嚇壞膽小的人。

那丫頭“嗬!”了一聲,沒多想,便道:“你這醜八怪,忒的奇怪。你多不多個夫君,這般羞燥的問題,你與我說道什麽!”說著說著,這丫頭麵上就泛出奇怪的表情來了。一雙眼就在夢寒月和平安身上穿梭起來。

末了,臉色不好看了。眼珠一轉,“你是醜婦,他是平安?”

夢寒月仍舊笑嘻嘻,一副並不生氣的模樣,道:“我從前是叫醜婦,我兒子從前也叫平安。現在嘛……”邊說她邊學那些當官兒的提起當今聖上的時候,拱手向著北邊拜了拜:“承蒙當今聖上垂憐,賜下了我母子二人一對無姓之人新名姓。”

小柳鎮上早就知道醜婦和平安改名字的事情了。這丫頭自然也聽說了。剛才不過是受了驚嚇,脫口而出罷了。

何況,就她看來,村姑就是村姑,取什麽“夢寒月”這樣的名字,真是糟蹋好東西。

“啊!”那丫頭叫一聲,忙就施禮,“原來真是我家夫人。鈴鐺給夫人見禮了。”

夢寒月挑眉,她倒是乖覺,一句夫人,一個拜禮。她要是真受了這句夫人和拜禮,那才是將來有話說不清呢!

“別!”夢寒月也不擋著她行禮,隻是拉著平安錯開一步,她還拜也好愛跪也好,她和兒子沒理由受著。但人家犯賤你總不能攔著,是不?

“我就奇怪了,我家的院門兒我打不開。大老遠從京城千裏迢迢的趕回來,回來第一件事,便是重溫家的溫暖。這下倒是好了,我這個主人連自己的家門都進不去。”

小丫頭看著夢寒月笑得膽戰心驚,心裏怪異地發寒。眼前這人確實就是個村姑長相,偏偏她笑著,就能讓人感覺她在生氣。

小丫頭忙道:“夫人夫人,你聽我說。不是進不去。是換了鎖門。姑爺住進去,偏偏老有賊光顧,隻能換了鎖,不讓那賊進院子。

都說夫妻夫妻,女人圖什麽,不就是圖個好夫君。姑爺好,夫人才能好。夫人的不就是姑爺的?”

喲!這都開始循循善誘了,她這會兒還雲裏霧裏呢!

什麽夫君,什麽姑爺?……顯然是冒充!

若是以前,她或許還會小小猜忌狐疑一下。可惜,真相在京城,在皇宮,已經大白。隻是沒有公諸於眾罷了!

“我自己的院子,我自己開門。”不等那丫頭反應,夢寒月一把奪了那丫頭手中的鑰匙。

“哎喲!夫人!這種粗活我來幹!”那丫頭又要把鑰匙搶回去。夢寒月手腳利落,“哢擦”一聲,鎖落地,門大開。

“是鈴鐺回來了嗎?”一道男子中音傳來。溫煦如春風。但聽在夢寒月耳朵裏,那就是少了幾分中氣,軟趴趴的聲音,還沒她兒子中氣十足呢!

溫柔是溫柔了,但也萎靡,讓人聽了就覺得這人無精打采的。

“你是誰?”

夢寒月眼睜睜看著從前平安充作書房的西廂房門口,出現一個陌生的男人臉孔。此時還好,心中隻是短暫怒火閃過。

那陌生男人手中捧著一本書。一邊看著書本,一邊嘴裏念著:“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走得有些緩慢,從頭到尾也沒抬頭看一下。

鈴鐺想要提醒,被夢寒月一個冷厲的目光嚇住了嘴。

那男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才抬頭,一抬頭,就看到了夢寒月和平安。

脫口便是“你是誰?”

夢寒月冷哼一聲:“這話應當我來問你才是!”想她千裏迢迢從京城趕回來,迎接她的就是這樣一大好禮?

“夫人,這是姑爺。你忘記了?”鈴鐺機靈,抓住那一點兒空檔給她家的“姑爺”提醒兒。

那男人頓時一驚,看向夢寒月。上下打量之後,眼中閃過輕視不屑和厭惡,偏偏又要讓自己表現出一副正人君子,溫文爾雅的模樣。

“哎呀!是娘子啊!為夫候你多時啊!五年前的那一晚,為夫無奈上京趕考,和娘子匆匆告別,這一別就是五年啊!這是……”那男人沒拿書的手就要摸向平安的頭,“這是為夫和娘子的孩子吧!哎呀!都長這麽大了啊。來,爹抱……”

他的手正要碰上平安,小家夥不動聲色直接後退一步,躲在了夢寒月身後。

就算平安年齡小,但誰叫他是天才。在他清楚知道自己的父親叫做軒轅雲霆,是厲唐的太子,他的爺爺是厲唐的皇帝之後,小家夥豈會不知道麵前這個自稱他“爹”的人是個冒牌貨。

再用腳趾想一下,為什麽冒牌貨會冒充他爹,這個就算平安猜不透也沒關係,因為不妨礙他知道,麵前這個人不懷好意,不安好心。

阿爹曾經告訴過他,眼睛是騙不了人的,要注意觀看每個人的每個動作,每個細節,平安就發現,眼前這個冒牌貨實在太假了。

笑容不真心,哪裏是一個爹爹看到兒子的目光?他阿爹看他的目光可是帶著寵溺,驕傲,還有其他的他看不懂他的東西在裏麵。

但是他阿爹肯定不會這麽虛偽地看著他和他阿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