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們幾個,有沒有見到一個受了傷的男人,披頭散發紅袍子的?”

醜婦已然帶著孩子們和其他人匯合,這時候金翁等人已經將三輛馬車給挪到路邊邊兒上,把大道讓給了殺氣騰騰的青衣人。

不料這青衣人會突然停下問他們話,開口也不客氣。

倒也不指望他客氣,隻希望這群殺星趕快地問完話走人。免得他們都糟了池魚之殃。

“這位……”金翁拱手剛想回答,叫為首的青衣人打斷。

為首的青衣人突然用一柄長劍指著平安:“小孩兒,你來回答!”大概是看平安年齡小,傳統的觀念中小孩兒是不會說謊的。

大人就不一定了。

醜婦心提到嗓子眼兒。

一邊兒眼角往身後瞟,急切切地心道:阿大阿大,你倒是快回來啊,大個號要那麽久?不會是便秘吧……

一邊兒胡思亂想地猜測,一邊兒心裏祈禱阿大快回來。

她可剛才數過了。統共十來個青衣人,全都青衣駑馬,腰間佩劍!而那十來匹馬都是年輕力勝的駿馬,還用上了她給北疆戍邊戰士們設計的馬鞍和馬鐙!

她是知道,北疆鎮守將軍陳將軍那一戰勝利之後,這馬鞍和馬鐙就越來越被更多人重視了。也慢慢流行開來。

陳將軍沒有把她的名字和馬鞍和馬鐙連係到一起。知道真相的也就是陳將軍府中的人。陳將軍這麽做,算是另類的保護了她。

但她可知道,眼前配置馬鞍和馬鐙的十來匹駿馬能夠發揮多大威力。別說她可以一個人解決這十來青衣人,那絕對沒可能。

阿大啊,你倒是快點啊!

耳邊軟軟糯糯的小聲音不慌不忙地說道:“俺們也是趕路經過這兒,正好有河水,用來洗漱清理自己。沒瞧見什麽人啊。”又似乎天真:“叔叔,你們的馬兒真駿。”將話題扯開。

那青衣為首之人眯了眯眼,更加凶惡地威脅:“小孩兒,你沒說謊?……要是被我發現你說謊了,我就把你的舌頭拔了。”

平安嚇白了臉,趕緊捂住自己的小嘴巴,慌亂的搖頭,“沒有說謊沒有說謊。”

“哎喲!壯士,你嘎哈嚇壞俺娃子。娃子說沒見到就沒見到。你這是嘎哈?”醜婦將那莊戶人家說話的勁頭兒學個十足十。一副護犢子又無知無畏的模樣。

青衣為首之人身後那人在他耳邊低聲耳語:“老大,全都殺了吧。我看這群人怪的。那村姑身後的女人太美豔。”直指明月的不尋常。

明月嚇得臉一白,好在她埋著腦袋,醜婦一個縱身擋在明月身前,也擋住那青衣為首的男子射來的驚蟄目光。

“看哈看?光天化日調戲人家傻姑娘啊?要臉不要臉?”醜婦插著腰,胸脯隨著怒氣一聳一聳,故意裝作沒有聽清楚青衣首領的下屬說要殺他們的話。

如同一般村姑一樣,對於陌生男子投來的無禮眼光給予指責。

她手叉腰,一副潑婦樣:“噶哈噶哈?還看?人家一傻姑娘,出世就腦子不好了。長得漂亮點,是老天爺對她的補償。有啥好看的?

再看,再看你就,你就,……你就娶她!”

醜婦是擺明兒了將無知又護犢子的潑婦演繹到底。

“老爺子……,嗚嗚嗚,俺妹子傻兮兮了些,但也不能讓人白占便宜。那位大爺的眼神就像要把俺這傻妹子剝光不剩一樣……嗚嗚嗚,老爺子,您和那位大爺說道說道,讓他給把俺這傻妹子娶回家做婆子。”醜婦一臉委屈,衝著金翁就哭嚎,還光打雷不下雨。

明月也聰慧,立刻裝傻樣,哈喇子不自主地留下嘴角,說話也不靈光:“阿姐……囡囡餓,餓……”別說,學的還真像!

醜婦眼角餘光掃到那高頭大馬上的青衣為首的男子,一副厭煩地模樣轉過臉去不願意看明月。

男人嘛,再美的女人,要是個傻子,還是個流著哈喇子不停的傻子,估計也消受不起美人恩啊。

金翁先是疑惑,但聽醜大娘子一聲“老爺子”,又聽那明顯編出來的瞎話,當下隻能隨戲份了。

趕緊地嗬斥她:“胡說什麽!滾滾滾!把你那傻妹子領車裏起,沒得虧了幾位好漢的眼!”這是借故支使開了明月。至少不讓那張妖顏再露在人前,平白惹來猜忌。

“走!”青衣為首的男子不願再留下,一聲令下,全軍開動,朝著前方奔馳而去。

留下醜婦等人冒著冷汗看著遠處飛揚的塵土。直到看不見那青衣身影,這才集體地鬆口氣。

“呼……總算過了這一關。”醜婦鬆口氣,“走,去看看那人是死是活,也算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人?”朱夫人疑惑:“哪個人?”

金翁等人也懵然,慢慢地……慢慢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態。不禁驚叫一聲:“啥?還真是那群青衣人要找的?”

醜婦無奈點頭,解釋道:“一來時間不夠,二來,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隱瞞。……你瞧,你們是真不知道。所以不心虛,也騙過那群人了。”

金翁默然,不知道該不該說。

張老爺看著醜婦歎息一聲,隨後不語。

朱夫人快言快語,也還是不願意和醜婦多說。

平安敏感,敏銳察覺出這些人明裏暗裏怪責他娘。但這件事是他硬要做的,是他硬要救人的。

於是紅著臉急切解釋:“阿娘和一諾哥、明月姐都不同意的。是俺……是俺堅持要救人的。俺隻是覺得他是好人。”

這才是真相。但這真相卻叫幾人都吃驚。

金翁,張老爺,朱夫人沒想到小小平安心思敏銳,還敢於承認自己所做的事情。但又奇怪,“你怎麽就知道你救的人是好人?也許你救的是江洋大盜。”

平安咬咬唇:“俺剛才沒說,阿娘……也沒看見吧。

那人亂七八糟地趴在草地裏,俺看見了,他懷裏還有個小娃兒,俺好奇那叔叔的披風居然會動,掀開看了,是個娃兒,一雙跟星星一樣亮亮的眼兒看著俺。那叔叔全身是血,那娃兒一點兒傷都看不出……”

“啪!”醜婦一巴掌拍在平安的腦勺子上:“混小子!你看見了啥,要跟阿娘說!你想一想,那人手上的草叢離這兒不遠,要是剛才那娃兒哭一聲,咱都得完蛋!那些青衣人可都是敢殺人的!

阿娘是你母親,為你做錯的事兒買單那是理所當然。你一諾哥,明月姐,這些爺爺伯伯嬸嬸的,要是因此喪命,你對得住誰?

你要阿娘怎麽替你賠!”

這算是有史以來,醜婦對平安最不客氣的話了。但真是急切了,這孩子……!

“哎!”醜婦歎口氣:“是阿娘沒把你教導好。想著你從小懂事善良,對於你判事物的對錯,做事時要多方考究,這些,卻是疏忽了。”醜婦也不罵平安了,就自己自責,“是阿娘不好了,看著你像成年孩子一樣懂事,就忘記了你還隻是個四歲的娃兒,總有做錯事情的時候。”

她罵平安,平安還不哭。她自己自責起來,小平安難得的嚎啕大哭,一邊兒叫著:“阿娘阿娘,俺錯了,俺錯了。阿娘……”

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粉嫩的小臉上掛著淚珠兒,可憐兮兮的。

“好了,好了,我們不都沒事兒嗎?”朱夫人見不得小平安淚眼汪汪,趕緊打圓場,再多的怒氣也散了。

轉過身責怪醜婦:“大妹子,不是我說你,這也是你自己不好,孩子沒說,你自己不也沒看見人家懷裏還顧著一個小娃兒嗎?”

醜婦想了想,也是,她若是檢查仔細一些,也不會發現不了。

明白過來之後,又開始自責了。

哎!她怪孩子嘎哈?

低頭看小家夥,早就哭得肝腸寸斷,間歇地打著嗝。小模樣別說多惹人憐愛了。

“哎,說到底,是醜大娘子你把你家四歲大的娃兒當大人看待了。”金翁總結概括。一語指出醜婦的錯兒。

醜婦瞬間凹陷的臉頰一片通紅。被戳中了心思了。羞愧地幹咳嗽:“呐……是阿娘不好。咱家的平安還是個小娃兒。是阿娘過分要求你了。阿娘向你賠罪。但是……下次要是遇到拿不準的事兒,你一定要跟阿娘說,知道嗎?”

“唔唔。”小家夥見他阿娘又肯理他了,眼裏含著淚,卻已經笑開了花兒。

孩子,……真的是最單純的。

醜婦更加羞愧。

但道:“走,去瞧一瞧那人。”

幾人就朝著那處發現血人的草叢走去。

……

“咦?是這裏啊……”金一諾走在前頭,找不著人,回頭衝著醜婦問:“醜姨,難道找錯地方了?”

醜婦快速幾步上前。她嗅覺靈敏……尤其對於血腥味!

“沒錯,是這裏。”她又快幾步奔向前,蹲下一處草叢出,手指攆著一撮帶血的草葉子:“血還沒凝固……受那麽重的傷。……我想,應該是剛才那一會兒被人救走了。”

“但,剛才青衣人在,不可能有人能在那些青衣人眼皮子底下救走人。”

醜婦冷眼:“不是,我猜,是我教訓平安的當口。”

眾人沉默了。

最後金一諾沒忍住,說一句:“如果那樣,那救走他的人該清楚,咱們大夥兒為了幫那人隱瞞過一群青衣人的視線,可是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了刀尖兒上的。

不說一聲謝,帶著人就走。……”

金一諾冷笑著看平安:“小子,這就是你說的好人?……下回記得,閑事不要管。咱們這回是運氣好,不然……全都喪命。你聽見了吧,那青衣首領身後人雖然耳語,你也聽見了吧,我們差點兒就都被全殺光了。”

平安倔強地抿唇不說話。

醜婦知道,平安的心裏此刻很矛盾。

他正在接受的是成年人世界裏的冷酷無情的教訓。過早的懂得成年人的世界……

拍拍兒子,醜婦道:“做力所能及的事,無愧於心。”

平安黯淡的雙眼瞬間明亮,一眨不眨地看著醜婦:“嗯,阿娘,俺知道了。”

“大娘子。奴摘了些果子回來……”幾人退到山道馬車邊,等著阿大的時候,阿大兜裏兜著一大堆的果子回來了。

“有血腥”阿大突然站住不動,嚴肅地問醜婦:“大娘子,奴不在的期間,發生什麽事情了?”

醜婦眼神閃爍一下,看阿大……既然有現成的人。不如問一問,說不定阿大能夠知道一些東西。

“你可知道,有哪方勢力穿青衣,腰配長劍?”她問。

這樣的人多了去了,阿大皺眉:“大娘子,還能提供一些別的線索?”實在是這樣的打扮太尋常了。

“劍刃有圖案。”不是醜婦說,是平安。

“哦?什麽圖案,兒子,你說說。”醜婦好奇,她真沒有注意到。

“那劍指著俺,俺借著反光才看得模糊,說不出,但俺能夠畫出來。”

那最好了!

醜婦眼一亮。

“呐!就是這個圖案。”小家夥用樹枝在泥地上畫了一個“十”。

醜婦看著,覺得這是後世的“十”。

阿大臉色陡然一變,“大娘子,你們怎麽會碰到‘十字軍團’?”

於是醜婦把事情從頭到尾交代一遍,又問:“‘十字軍團’?那是什麽?”

“奴也不大懂,隻聽說‘十字軍團’是海洋對岸漂洋過海來到厲唐的一方勢力!對外經商,其‘十字軍團’背後的主子據說在厲唐上下有很多產業。但根本沒人知道,哪些產業是‘十字軍團’的。但他們做生意倒是乖覺。”

“要是真乖覺的話,真隻是做生意,沒事這麽招搖給自己取這麽一個肅殺的名字?”醜婦不信,“何況,剛才那些青衣人,一副隨意殺人的模樣,顯然是經常幹這樣的買賣的。要是本分的生意人,會養這麽一群殺手?一群死士?恐怕經商隻是表麵,背後做著什麽不可告人的買賣。說不定根本就是另有企圖。”

阿大不語,夫人都已經都說中了,他還要說什麽?

“大娘子,你剛才說你們救下一人?是個紅衣男子?還帶了一個小娃兒?”

“嗯。但,現在人已經被偷偷同夥救走了。”

阿大突然嚴肅:“大娘子,咱們快走吧!繞小道。不能順著這條道走下去,再碰上那群人,可不好。”

幾人聽罷,決定聽從阿大的話。大夥兒上了馬車,醜婦的馬車是阿大充當車夫。他揚起鞭子,回頭眯眼,冰冷的目光所及,是一處樹頂,樹頂被夏日的綠葉遮的密密麻麻。擋住了阿大的目光。

躲在樹上的人,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來自一個高手的威懾!

三輛馬車走去老遠。

樹枝動了動。

“公子,那大塊頭知道的不少。”指的是阿大。

那位被稱作公子的正是被醜婦等人救了的紅袍男子。

此刻他一臉虛弱,薄唇冰冷的輕扯:“雷梵,你不是他對手。”一句話就打消了那叫做雷梵的下手的心思。

雷梵怒斥:“那女人竟然敢趁著公子您閉關的時候算計您,還有三個長老都被買通。那女人愧對公子您的一片情!”

“閉嘴!她不是你可以議論的!”公子怒,嗬斥,咳血不止。

雷梵白了臉:“公子公子,是梵多嘴,公子,把藥丸吃了。”遞給公子一枚紅丸。

“公子……,梵不是多嘴的人。但那女……鳳舞姨娘連她自己親身的小小姐都要利用。不然她也算計不了公子……”

“我說……閉嘴!”剛說完,公子又噴血:“噗!”

這回更凶猛。

雷梵再不敢多言。唯唯諾諾給公子護法,讓公子可以安心療傷。

“雷梵……,那些人……一個都不能留!”公子睜眼,冰冷的眼神滿含殺意和無情。他有一雙紫羅蘭般漂亮顏色的瞳子。

這不是厲唐人會有的。甚至不是突厥人會有的。

雷梵看呆了,喃喃道:“公子,您的眼睛真美……,世上沒有任何一種東西比您的眼睛還要美麗惑人……”竟然是眼露迷戀。

公子皺眉閉眼,繼續看雷梵迷戀的眼神,他會想吐。

“狗東西,滾遠點。”公子手中抱著小娃兒,溫柔看著。嘴裏無情嗬斥雷梵。

雷梵眼淡了淡,“是。”

“等一等。”

雷梵滿懷希望:“公子?”

“我傷勢至少要半個月才好。這半個月……你想方設法,把那三車人滅口……不!隻要殺了看到我麵容的那對母子。不然,……你服毒自盡吧。”公子無情。

“連那小孩兒也……嗎?他救了公子您。”

“他也看到了洛兒的眼。要怪就怪那對母子不好,碰上了我。還看清了我容貌!”公子果真無情。人家救他命,他非但不感激,還要幹淨殺絕。

“是。”

……

“阿大,咱們是不是趕路趕的太急了?”醜婦問。

阿大憨憨抓頭:“走小道,得快點到下個鎮上,不然夜裏就要露宿在山裏。山裏晚上野狼多。”

醜婦想了想,也對。就不再說什麽了。但她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安。

從剛才開始就很不安。

“阿大……,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

“沒有!”阿大脫口而出。

回答太快了……

“真的?”

“嗯嗯。真沒有,大娘子。”醜婦見阿大敷衍的模樣,她也歇了心思。

埋下腦袋不去問了。隻道:“趕路吧……山裏,是挺叫人不安的。”

幾人安全到了下一個鎮上,不算大,但好歹能夠打尖住宿,可以睡在床上,不用再靠著車廂睡不踏實。

一路無事。

醜婦心道,難道是我多想了?

便漸漸把這事兒淡去。

在這小鎮上補充了糧草。這才在翌日清晨重新上路。

卻上了官道。前頭堵了一堆車馬。

“怎麽回事?朱夫人你指個小廝下去問一問。”

朱夫人指了她的小廝下車去問,問了回來。

“前頭官道上兩側的百年老樹倒了好幾顆,擋了路,車馬過不去。”小廝稟報。

“大妹子,我倆去看看吧,至於老爺們兒們,車裏呆著。若是真不好走,咱們改走小道。”

“好。”醜婦也正有此意。

這會兒被擋在路上的,大多是上京趕考的學子。本來這一屆科考就提前了。而且無預警提前,遠一些的,要及時趕到京城,那也是時間充足的,但是這會兒遇到了大樹擋在路中央,擋了路。

醜婦和朱夫人看過了,有五棵百年老樹倒了,要挪來的話,一般人至少需要一天的時間。一天的時間。但是這會兒沒人願意自己吃虧,去挪動大樹。

她們看過,就這車隊就排了長龍。

大多都是趕考的書生。書生弱,但有小廝啊。但就是沒人願意吃虧。

這都等著別人來“良心發現”啊?

“我試試。”醜婦笑著拍了拍朱夫人的手臂,“我力氣大,沒準兒真能夠挪開這擋路的樹。”

朱夫人是見識過醜婦力氣的,但……“那可是五棵百年的老數!枝繁葉茂的,大妹子,算了算了,咱繞道走。沒事閃了自己的腰可不好。”

“我就試一試,不行的話,我也不勉強。”醜婦苦笑一下:“不瞞銀鳳嫂子說,我啊是怕走那山道小路。總覺得不安心。”

“那成吧,你試一試,可不準硬胡來啊。”朱夫人聽醜婦這麽說,隻好吩咐了又吩咐。醜婦感激看一眼她。

然後向前擠進去:“都讓讓,讓讓。”

“喂!你這人做什麽?前頭大樹擋道兒了,你往前擠也沒用,走不了!”有人不爽快。

“我知道,這位小哥,煩勞你給讓個道兒?我看這麽多人,要是合力的話,興許是可以把擋路的老樹給挪開一些的。不說多,一個馬車的距離還是可以的。”

就有人譏嘲:“說的倒是簡單,你倒是去挪啊,隻知道說,你怎麽不去自己挪的?光知道指使別人幹苦力活。

你們這些娘們兒啊,嘴皮子動一動輕巧的,我們這些爺們兒就得拚死拚活幹瘋了去。”

醜婦也沒理會這人,這人看打扮,那是走商的。不像是學子的裝扮。估計是在家裏被自家的娘子嘮叨苦了。這會兒各種抱怨。

隨他去!

醜婦隻笑著攤手:“這位大哥,我也沒說什麽啊?就讓你們給我讓個道兒。這也不行?”

估摸著,醜婦態度好,人家根本找不到話茬子,醜婦又一臉笑。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對吧?

還是給讓了開去。

但還是得抱怨:“我說……,大妹子,你就不能瘦一些?都給讓這麽大一縫隙了!”這人是嫌醜婦擠得慌,嘟喃抱怨。

這回,醜婦無語了。

她也不想胖啊……但試過各種辦法都沒瘦下來。這一回要不是經過那一番慘無人道的折騰,她還得更壯士呢!

終於闖到前頭去了。

剛闖到前頭,醜婦就見阿大抱著平安,旁邊站著金一諾,就站在老樹前頭。

不禁愕然,“你們咋進來的?”

平安回答道:“阿大叔叔抱著俺,馱著一諾哥,俺們飛進來的。”

輪到金一諾這混小子,指著旁邊那點兒空隙,“喏,就是從那地兒飛來的。”

……難怪了,她沒見著他們。

但……重點是……

這群混蛋輕巧就進來,她可是經過了“人海”才鑽到前頭來的!

這特娘的!

氣哼哼的,醜婦問阿大:“你挪得開?”

“大娘子退後,奴就是來挪擋路的樹的。”阿大將平安和金一諾交給醜婦。

運氣……提氣……,一腳踹上一顆老樹!

瞬間那老樹從中間斷開一塊口子。

這口子剛好夠一亮馬車行進的。

阿大又去踹其他擋路的老樹。

見終於有人“見義勇為”了,老樹破開了口中,雖然是一輛馬車的寬度。

那後頭排著長龍的人興奮地高聲歡呼。

“嗨!這口子也太小了。喂!你就不能夠把這老樹都給挪開?這點兒大的口子,夠誰走啊?這後頭一堆的馬車呐!”此人就是剛才的和醜婦爭論的走商人。

醜婦皺了皺眉,對著阿大說:“別理他,他腦子估摸著有病。”

這話卻叫那人聽到,那走商的人當下不樂意了,衝上去就想打醜婦。

但他料錯了,醜婦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一把就抓住那走商伸出來的手臂。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人怎麽回事?”

那走商卻叫嚷開來:“打人了!打人了!潑婦打人了!”

這明顯是故意找茬兒!

醜婦不姑息了。

“閉嘴吧你!再亂喊亂叫,將你綁了送官府!”

那走商的還很強硬:“你敢!我又沒錯,是你打人在先!”

“這裏這麽多雙眼睛,能全瞎了?”醜婦譏嘲,一把甩開走商人的手臂:“快滾吧!”

突然,她全身一僵,雙眼不可思議地睜大,緩緩伸出剛才碰到走商人的手掌。掌心一條黑線從中指延續到手掌根部!

“噗!”一口黑血吐出。

“大娘子!”阿大驚得就要碰醜婦。

“別碰我!”她中毒,隻是碰了走商人的手臂而已!

她怕阿大碰了她,也會中毒!

“桀桀。”忽然那走商人聲音陡然變得怪聲怪氣,“蠢貨!小施計謀,你就上當了。也好也好,省得多花老怪我的時間。”

那走商人掀開一層皮和頭發,露出裏頭的鶴發童顏!

“噗!”這一回,是阿大吐血。

“阿大!”醜婦瞬間蒼白著臉。

周圍的趕路人一看發生變故,早就奪命跑開!

金翁等人一見情況不對,立馬抓了一人問:“前頭怎麽回事?”

“不知道不知道!!!你別抓我!快放我走!要沒命了!”

那人慌亂,用力撇開金翁。

朱夫人手中鞭子“啪”一聲抽在那人身上:“快說,前頭怎麽樣了?”

“啊!”那人生受了一鞭子,這才老實說:“有個大娘子和活計幫大夥兒挪開擋路的大樹,突然被個走商人糾纏上,那娘子抓了走商人的手臂一下,接著就吐血了。

那走商人根本就是個老妖怪,我都說了,求求你們,快放開我吧。我不想死啊。”

金翁放開那人。那人飛快地衝出去。

“怎麽辦?”金翁等人著急。

……

怎麽辦?

這也是醜婦焦頭爛額的表情。

金一諾護著平安,他看出來了,這一早就是個陷進。但,這眼前的怪人為什麽要設置這個陷進害他們?

醜婦也不懂,臉色陰晴不定。心裏各種猜測。

難道是牡丹閣?

她特麽就是個村姑,這麽平凡的人,幹嘛讓她經曆這仿佛武俠劇中才出現的“江湖”?

醜婦根本沒把這事兒和之前所救的那個人聯係到一起。

任誰也不會往這上麵想吧。她是救人,又不是害人,人家幹嘛來殺她?

但她低估了,這古代社會中雖然沒有“神經病醫院”這種東西存在,但的的確確存在著各種神經病!

在現代,神經病殺人都有“優待”。在這裏,神經病殺人就更不需要理由了。

金一諾飽滿的額頭上滿是汗水。他護著平安在身後。

那童顏鶴發的老怪桀桀怪笑,指著金一諾:“你,可以走。”

金一諾目光一亮,“真的?”

“老怪說話從來算話。”

金一諾抱起平安就要衝出去,……他們留著也幫不上忙,留住小包子和他,好出去報信兒。

金一諾考慮的很清楚。

“老怪說了。你,可以走。他……,不行。”童顏鶴發的老頭兒晃著手指。

金一諾明亮的俊臉頓時黯淡。

“為什麽?”

“走就走,問什麽問?”老怪物有些怒:“上頭交代的,可隻說要這母子性命。老怪我從不亂殺生,不然,豈會放你走。”

醜婦一驚!

什麽叫做,隻要這母子的性命?

她得罪誰了?

這是絕對衝著她和兒子來的!

“我有南宮世家的信物。你不怕得罪南宮世家的人嗎?”這是最後的殺手鐧了。阿大也中毒了。

她已經吐血到失血的地步了!手腳有些發冷。阿大也沒好到哪裏去,臉色鐵青。

“不要運氣啊……哎哎哎,老怪我剛才忘記說了,這毒是老怪我親手製的,沒有解藥是解不了的,要是強行運氣的話,隻會加劇毒性發作。”老怪物怪笑:“桀桀桀桀。”

醜婦眸子有些暗淡,這童顏鶴發的老怪物根本不在乎南宮世家。不然就不會在她說出她有南宮世家的信物的時候,一副沒有聽到的模樣。

“反正今日我怎樣都逃不了一死,死前我就問一句……到底,是誰要不惜一切代價,要我們母子的性命?”殺雞焉用牛刀啊!

連這樣的高手都放出來了!

“哼!”老怪物怪哼一聲:“你下去問閻王吧。”

“先殺誰呢?”老怪物摸出一把……剔骨刀?

“還是先殺了小的吧……小的看到的多。”老怪物自言自語。醜婦兩眼瞬間一眯。

看到的多?

到底看到什麽東西了?需要將她們趕盡殺絕?

“阿娘……”平安汗毛倒豎,看著那把剔骨刀。明明很害怕,卻死命忍著淚水。

金一諾依舊護著平安。

倒是平安說:“一諾哥,你對俺的好,是真好。俺懂。

書上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一諾哥,俺要是死了,那就下輩子報答你了。你讓開吧,他隻殺俺不殺你。你不要平白被俺連累了。”

小家夥說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一雙眼紅通通,像個兔子。粉嫩的小臉嚇得慘白,卻表現得極為勇敢。

阿大瞥過頭去,太子殿下的長子,果然有乃父之風!

大娘子也很好。

阿大渾濁的目光閃過堅定,似乎做出了決定。對方明顯不在乎南宮世家,那麽……,太子殿下,奴是為了救小公子和夫人……希望太子殿下您將來不要怪罪奴擅作主張!

金一諾十四歲的少年人了,少有的眼中含淚。

他是真把平安當親弟弟!從小跟著阿爺住鎮上,府裏就是下人。和鎮上其他富戶的孩子玩兒,要麽傻,要麽害怕他,要麽嫉妒心重。

隻有平安這小子懂得以真心換真心的道理。

可這會兒要他親自放棄小家夥,他……怎麽做得出來!

“我是他哥哥。他看到什麽都會和我說,你連我一起殺吧!”對不起,爺。對不起,爹爹。對不起,阿娘。

醜婦驚得大叫,她沒想過金一諾這混小子會把自己搭上去!

“胡說八道!我兒子天天跟我在一起,他說你欺負他,你為人不好。人前人後兩模樣!他會和你說真心話?拉倒吧!”醜婦一個勁兒吼著。血水從唇角溢出。

“桀桀!這是玩兒起了感情深厚的把戲?老怪我最恨別人在我麵前一副親親我我的模樣了!哼!小子,你這麽想死,老怪我成全你,你要站著不動的話,老怪我正好一刀刺穿你和身後的小娃兒。也省的老怪我費力再捅一刀。”

“啊!”醜婦驚恐的大叫,這一刻,有一種生命中重要的人就要離開她的感受,撕心裂肺地疼!

“快住手!你會後悔的!”阿大嘶吼一聲,“他是當今太……”

“叮!”一枚扇子突然飛來。老怪不及防地一擋!

瞬間退半步。

“誰?”

“老怪物……,好久不見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醜婦哭得像個溺水得救的孩子:“嗚嗚嗚……”她四腳朝天躺在地上,除了嘴巴,全身僵麻,不能動彈。但依舊能夠在沒有看到那突然冒出的人臉時候,準確地叫出那人的名字。

“李雲長,救我兒平安!求你!”她幾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咬爛了嘴唇吼出來的!

最後的救命稻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