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集的仆婦大約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多人,把花廳站了個滿當當。

福多多穿梭在人群中,在張媽媽的指示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有幾十個花冊在案了。再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挑揀“老鼠屎”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

福多多暗暗在心裏粗略的估算了下,被挑出來的人大概有五十多個,相當於總人數的三分之一了,並且這些人大多數多多少少都是與仙逝的老太太有著關聯,少數的是著實看著滑頭滑腦的,不幹實務的那種。

張媽媽把花名冊恭敬的遞與給大太太察看,大太太粗略的翻動了下,對福多多點點頭,很是讚賞的說道:“你的眼力不錯。”福多多不敢托大,更不用說她也隻不過是傀儡而已,都是按著張媽媽的行事,忙謙遜的說了幾句。大太太就又對大姨娘撫慰道:“辛苦你了,虧得有你為福氏把關。”

聞言,大姨娘嘴邊滿是苦澀的笑意,可卻不敢過於**的表現,忙收起心中的不快,連說不敢。

大太太就把手中的花名冊交換給張媽媽,對她說道:“你照著這上麵念吧!”然後又對底下的人說道:“張媽媽有叫到誰的,就站到一邊去。”說完之後,揮揮手讓張媽媽開始。

剛才福多多在各奴仆中穿梭時,氣氛就已經很緊張了,現下更為緊繃,一觸即發,人人自危,各個屏息緊盯著張媽媽手中的花名冊,唯恐叫到自己。

首當其衝,張媽媽第一個叫到的是之前到花廳迎接大太太,對福多多眼露不屑,掌管廚房的王管事。

王管事不吭不卑的從人群中出來,並未站列到一邊去,而是上前幾步,向大太太質問道:“老奴鬥膽,敢問太太讓張媽媽點名,是意欲為何?”眼睛直視大太太,毫無懼怕的樣子。

大太太冷冷的瞥了眼王管事,側頭問福多多道:“福氏,你來說說餘府有哪些的規矩。”

福多多有些的遲疑,因為她對餘府的種種條規還真的是不甚了解,隻是情勢逼人,也不得不要說出個理所然了,瞅了眼毫無尊卑的王管事,福多多心下就有了對應之策,擲地有聲的回答道:“世間尊卑有道,餘府也亦是如此。”

大太太並沒對福多多的回話,做出任何的反應,而是問一旁的大姨娘道:“你是跟過老太太理過家的,你覺得福氏所說,對嗎?要是有什麽欠缺的,你可補充一二,福氏初次學習,難免有疏漏的地方。”

大姨娘忙屈膝行禮道:“妾身哪裏擔當得起,妾身早已不理庶務多年,每日潛心禮佛,隻求老爺、太太和大少爺長壽健康,您實在是折煞妾身了。”

大太太一彎唇角,斜睨了大姨娘一眼,沉聲說道:“是嗎?既然如此,我也不為難你,起來吧!”

大姨娘忙起身,恭敬的說道:“謝太太垂憐!”

大太太頷首,揮揮手讓大姨娘站一旁去。

福多多看著,心中警鈴大作。

看來大太太對於過世的老太太怨念過深,不僅要打發掉所有伺候過老太太的人,就是現已不理俗事的大姨娘也不放過。見大姨娘如此,她不禁想到了自己,是不是等少奶奶進門之後,她也要如此更為膽戰心驚的過日子。

福多多後背冷颼颼的。

她得要加快動作了,隻有早點在餘府立足,少奶奶進門之後,她才不會過於狼狽不堪,任人淩辱。

大太太顧左右而言他的說了一通話之後,猛然間厲聲嗬斥王管事道:“你可知罪?”

王管事瞠目,反問道:“老奴不知自身犯了何事,還請太太明示!”態度十分的倨傲,沒有低頭的樣子。

大太太冷笑一聲,對福多多說道:“福氏,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讓這狂奴知曉她犯了何事!”

福多多知曉大太太已經開始拿起她這把利刃,大刀闊斧的一整餘府的人員了,忙斂了斂思緒,斬釘截鐵的說道:“世間尊卑有道,餘府也亦是如此,全府上下理應人人遵之,不可違抗!”說到最後,福多多加重了最後的一句話,寄希望這個王管事能聰明點。

王管事卻仿若不知所覺,問道:“太太您的意思是,老奴對您不敬?”

大太太瞟了眼王管事,並未說話,態度卻表明了的確如此。

王管事就忙喊冤道:“老奴進府已有四十餘年,自老太太在時,就兢兢業業,不敢一絲怠慢,老太太也是讚賞老奴為人忠厚,做事勤快,更是對其尊敬有禮,太太您安這個無須有的罪名給老奴,老奴不服!”梗著脖子,十分的倔強。

見王管事如此,張媽媽上前一步,要想教訓教訓她,卻被大太太一個眼神給喝住。

張媽媽訝異,微微的發愣。

正當這個時候,福多多猛地出來,揚起右手,對著王管事就是一個耳光,厲聲怒道:“一個仆婦而已,有你這般的與太太說話嗎?你說你無罪,說是太太冤枉與你,那我今個兒就跟你說道說道你都犯了哪些的罪狀!”眼神淩厲一掃其他看戲般的奴仆,見她們都害怕的不敢與她對視,福多多繼續提高了音量,說道:“為奴為婢者,不僅要言語恭敬,言行也亦是如此,並且不可在主子下達命令之時,有任何的置喙,而你有辦到嗎?太太還未把事情說完,你就火急火燎的質問,言語激烈,言行不敬,你還敢說自身沒有犯了餘府的規矩嗎?太太斥責你有錯?”一口氣說完所有罪狀。

王管事從小到大,還從未被人如此當眾甩過耳光過,不由的愣住了,又見福多多說話如此咄咄逼人,更是震懾的她無力反駁任何一句話,表情呆呆的望著福多多。

其他的奴仆見狀,就對福多多有了些畏懼。

福多多一掃花廳內所有的人,見不少人被她盛氣淩人的氣勢給鎮壓住了,不由心中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可還是不敢太過放鬆警惕,繼續又對王管事喝道:“還不向太太認罪!”說著,輕輕的一拍了下愣怔住的王管事。

王管事並沒有站穩,經福多多的這麽一拍打,硬是愣生生的踉蹌了一大步,險先身子往前衝去,幸而王管事及時的反應過來,這才並沒有與大地來個了親密接觸。

可是,這對其他人看來,福多多是下了狠勁的。

不然的話,王管事生得豐腴,人也高大,怎就會被嬌小的福多多給差點拍得撂倒?

當下,有不少人看著福多多的眼神是充滿了些許的畏懼。

福多多當然察覺的到周邊人對她的看法,她也並沒有要澄清的意思,反正遲早是要找一人立威的。既然王管事自動送上門來了,她就沒有把獵物推拒門外的道理,狠狠的剜了眼要想對她探究一二的奴仆,繼而又對王管事催促道:“王管事,俗話說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你對太太不敬在先,太太仁厚並未多加苛責你,追究你的不敬,你難道就連基本的規矩也不知了嗎?還是你根本就沒察覺到自己的過錯?”

經剛才的這麽一趔趄,王管事早已從被打巴掌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怒氣衝衝的瞪著福多多,橫道:“你一個小小的姨奶奶而已,憑什麽敢打我?你可知,就是老太太在世時,對我也是禮遇三分,也不照鏡子瞅瞅自個兒的醜樣!”

見過傻的,沒見過如此蠢笨的。

對於王管事激烈的反應,福多多真心的無語。

今個兒大太太目的就是要想去除老太太在世留下的老人,而王管事竟然如此愚蠢至極,不僅沒有小心做人,反而如此的猖狂,三番五次的把已經仙逝的老太太拉出來當作擋箭牌,殊不知如此作為,反而更使自己身陷泥潭。

福多多心裏冷冷一笑,偷偷覷了眼麵色冷峻的大太太,對王管事反擊道:“我樣子如何,還用不著你一個賤婢來數落,隻是你如此三番的把老太太拉出來說項,是想震懾誰?現在可是太太當家,收起你狂妄,不知尊卑的德行!”

“你!”王管事氣急,猛然間凶狠的要往福多多撲過去。

大太太見狀,操起身旁的茶盅就往王管事身上砸去,並使了個眼色,讓張媽媽帶著粗使婆子把發狂的王管事給鎮壓住,暴怒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個小小的仆婦而已,竟敢如此的目無尊卑!張媽媽!”

張媽媽忙恭聲應諾,恭敬的立在一旁,隨時聽候差遣。

大太太指著王管事就說道:“把她的管事職位給革了,拉出去杖打三十,再連同她在餘府內的親近之人,一並趕出餘府,永不能進府錄用!”

“是。”張媽媽應聲指使著粗使婆子拖著掙紮不休、罵罵咧咧的王管事退下。

沒多久的時間,隻聽花廳外不斷有“啪啪啪”的木棍與皮肉猛烈接觸的聲音在周遭響起來。

聽著廳外清晰的杖打聲,廳內的一幹奴仆頓時縮了縮脖子,滿臉的畏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