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躺在床上恨得牙癢癢的。

要不是出了這個意外,她在六個月後就會順利的誕下一個男嬰,繼而拉下那個無用的病秧子餘世逸,讓自己的“兒子”成為餘府的未來繼承人。到時候,不管是大太太,還是哪個姨娘,將會各個看她的眼色過日子,而不是如現在,她躺在榻上,屈辱的聽著這些女人嘰嘰喳喳的聒噪。

大太太端坐在榻前,看著麵色鐵青,毫無血色的四姨娘,高貴優雅的呷了一口茶,狀似關懷的說道:“妹妹啊!你也別耿耿於懷了,孩子已經沒了,就沒了,反正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說完,有意無意的又提了一句說道:“唉,也不知道老爺哪裏去了,派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沒尋到人,真是無用。”

說到大老爺,四姨娘更是無比委屈。

在平日裏,大老爺視她為掌上明珠,捧在手心裏怕摔著,含在嘴裏怕化了,各種的寵溺,可以說是有求必應。但現在,她“滑胎”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卻沒有了人影,不得不叫人覺得心寒!

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四姨娘不禁假戲真做的落下了心酸的淚水。

看到了成效,大太太自責般的寬慰四姨娘,說道:“看我,在這個時候提什麽老爺,惹得妹妹你傷心了。不過,妹妹,不怪姐姐沒有提醒你一句,雖然你是落胎,但月子也是要做的,你如若天天為那沒有福氣的孩子落淚,眼睛可是要哭壞的,而且還會因此其他什麽毛病,等你老了,可就要受苦了。”

三姨娘最為喜歡的就是落井下石,也故作好心的說道:“對對,太太說得沒錯。這落胎最為傷身子了,可比不得十月懷胎瓜熟蒂落的正常產婦,稍一不小心,養得不好的話,臉上就會蒼老許多。嘖嘖嘖,那臉蛋,不僅變得沒有光澤,還會有什麽斑斑點點的,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說著,湊近四姨娘,彎下腰身,仔細的瞅了她的臉龐好一會兒,這才說道:“嗯,還好妹妹你現在沒有,但今後……”故意的沒有把話給說完,但未完的話已經昭然之心。

四姨娘氣得牙癢癢的,恨不得撕爛了三姨娘的那張嘴。

二姨娘露出淡淡的笑容,扯了扯三姨娘的衣袖,不輕不重的說道:“你就少說些,她已經夠為傷心了。”

三姨娘一把甩開二姨娘的衣袖,氣哄哄的說道:“你少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誰不知道你心裏正樂著,假惺惺的真惡心人!”說完,重重的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床榻旁邊放置了一架百子嬉戲的屏風前。

看二姨娘和三姨娘鬧了不愉快,大太太沒有作聲,靜靜的看著。

二姨娘沒有跟三姨娘一般見識,自動的站到遠處去,免得再吵起來。

她現在要抓緊時間,趁著四姨娘失意之際,好好的撫慰大老爺的傷子之痛,借此重新抓住他的心,以便以後的謀劃。

大姨娘都是永遠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仿若木頭一樣站在邊上,不出任何的聲響。

至於五姨娘,她是依附於大太太生存,就更為沒有說話的地兒了。

一時間,屋內靜悄悄的,唯有四姨娘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或許是沒有了外界的幹擾,坐在屏風前的三姨娘突然聞到了一股很是濃重的血腥味。

其實要說有血腥味也不奇怪,畢竟四姨娘剛小產,一盆盆血水端出去,沒有這味道還奇怪了。

隻是這味道奇怪的很,不是從四姨娘那裏傳來的,而是在她所坐的屏風後麵。

三姨娘一向大大咧咧的,沒有縝密的心思。

隻不過在與侄女相處了一段時間,也學了點小心眼。

所以,當下眼珠子一轉,細細的尋思了一下,覺得此事有蹊蹺。

她的侄女,也就是林三小姐曾經說過一句話,叫做“事有反常必為妖”,說不定這裏麵有什麽名堂。

慢騰騰的站起來,三姨娘狀似對這百子嬉戲的屏風很敢興趣般,趴在上麵左瞅右瞅,似乎要瞧出什麽一朵花來。隻是,這屏風雖是絲綢製作而成,但是穿透力不行,愣是三姨娘瞪大了眼珠子,猶如牛眸般,也看不到屏風後麵的東西。

想了想,三姨娘索性擼起袖管,移動起了屏風。

四姨娘躺在床頭,屏風也放在床頭,因此她看不到三姨娘的所作所為,隻聽到細微的響動。

這響動很小,四姨娘沒有多在意,再加上大太太又假惺惺的問候,她要應付,根本沒有分身之術去注意其他的。

可剛端著補藥進來的小倩卻是著實嚇了一大跳,臉都嚇白了,忙急急的把盛放著補藥的白瓷小碗放好,阻攔三姨娘的行為,說道:“三姨娘,您這是做什麽?仔細傷了您的手。”

三姨娘撇撇嘴,說道:“我覺得這屏風上的刺繡不錯,隻不過是想仔細瞅瞅而已。怎麽,不給看嗎?”

小倩連連擺手,回道:“怎會?我們的四姨娘可大方的很,隻是……”

話還沒說完,三姨娘就出言打斷了,說道:“既然如此,你就給我讓開,讓本姨娘好好研究這個屏風!”說罷,使勁的推了把小倩,致使她由於身體失去平衡,趔趄了一下,而三姨娘趁著這個空檔,使了個眼色給自己貼身的侍婢,讓她們一起來幫忙挪開屏風。

小倩見阻止不住,忙叫喚了聲“四姨娘”。

四姨娘應付著大太太等人,聽聞小倩驚恐的叫聲,忙回頭望去。

小倩見此,伸手指指三姨娘等人,嘴巴微微的一張一合,無聲的說了兩個字“屏風”。

四姨娘眼睛立馬瞪得老大,仔細的一聆聽,果然聽見三姨娘正指揮著她的丫鬟私自搬動屏風。

那屏風後麵可有來不及處理的東西,可不能被她們看見了!

在大太太等人詫異的目光下,四姨娘掙紮的坐下,並把頭探了出去,不陰不陽的說道:“三姨娘,你這是幹嘛?這可是我的內室,不是你的嬌園,可別忘記了誰是主客!”聲音異常的銳利和淩厲。

三姨娘才不怕四姨娘,再說了要是被她抓住了四姨娘的把柄,就更不用怕了,還可以趁此機會狠狠的踩在她的頭上。

因此,三姨娘仿若沒有聽見般,自顧的讓丫鬟繼續搬動。

看三姨娘不無所動,四姨娘使了個眼色,讓她屋子裏伺候的人都上去阻止。

三姨娘也不是個軟的,而且她覺得四姨娘越是這樣,說明這屏風後麵定有問題,就更要搬開了。

所以,一個要搬,一個不讓,兩方人互相推搡了起來。

大太太看看那扭打一起的一群人,又看看四姨娘焦躁的臉,不禁垂瞼沉思。

二姨娘是個心思活絡的,立馬就覺得不對勁。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吵鬧的人群上,她低聲吩咐了身邊伺候的束媽媽和貼身侍婢趁亂去移開屏風。

經過一番折騰,屏風被束媽媽等人挪開了。

屏風後麵豎立著一個立體的黑漆雕花衣櫃,做工精良,一看就是上品。

隻是,奇怪的是,在櫃子的黃銅把守上竟然有暗紅色的,還未幹涸的血跡!

束媽媽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招呼二姨娘過來看。

二姨娘一看,似笑非笑的望著四姨娘。

四姨娘暗叫不好,剛要開口說話,大太太率先說道:“這是怎麽了?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二姨娘說道:“太太,這衣櫃上有血跡呢。”

“血跡?”大太太站起身,過去一看究竟,又回望質問四姨娘道:“這是怎麽回事?”

“我……”四姨娘剛想說,卻被三姨娘搶先一步,大聲叫道:“太太,這血跡可有名堂呢,我想這也是為什麽會用屏風擋住,四姨娘又不讓移開屏風的真相!”說著,眼珠子轉動了一圈,提議道:“不如我們好好搜搜這屋子,出現不尋常的血跡,說明有不尋常的事情曾經發生在這件屋子裏。”說到這裏,三姨娘猛地驚恐的一叫,顫微著聲音,又道:“老爺徹夜不歸,也尋不到他的身影,莫非……”手指著衣櫃上的衣袖,意思很明確。

當下,整個屋子的氣氛都凝重了起來,各個好似看殺人犯似的狠瞪著四姨娘。

四姨娘大呼冤枉道:“你別含血噴人,我如此愛老爺,怎麽會害他?!”

三姨娘冷哼一聲,說道:“害不害的,打開這櫃子一看究竟就是了,你敢不敢?”

這櫃子裏有見不得光的東西,四姨娘哪裏敢。

隻是不開的話,就會坐實殺害大老爺的罪名,頓時有些為難起來。

思來想去,四姨娘覺得隻能使勁的拖延時間了,希望大老爺下一秒能夠猶如救世主般的出現。

可是,四姨娘的算盤算得雖好,大太太她們幾個哪有吃素的,才不會由著四姨娘拖。

在四姨娘的嗬斥下,沾染了血的櫃子被緩緩的開啟了。

一打開櫃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臭氣熏天,使得屋子裏的人不得不用絹帕捂住口鼻。

聞到令人作嘔的氣味,四姨娘額頭冒出一連串的小細珠,一雙素手緊緊地抓著被褥,強忍住心裏的慌亂。

她知道,越在這個時刻,就越不能自亂陣腳,否則下場就會很淒慘,就好似打了一場沒有上戰場的敗仗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