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福多多的眼眶再次濕潤起來。
碧桃望向牆壁上所掛著的梅花圖,久久都沒有說話,並且眼神空洞洞的,仿若木頭人般。
過了好半響之後,她這才又開口繼續說道:“姑媽對我非打即罵,她的癡傻兒子則是天天在我屁股後頭轉悠,時不時的偷摸我一把屁股,或者是猛地被他抱住,胡亂的親我臉龐,在大白天的就這樣肆意羞辱我。這些,我都默默的忍受住,誰叫我命運不濟,隻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隻是,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卻不幫我治病!”說著,低下頭,讓福多多看不到她的表情,壓低了聲音,沙啞的繼續說道:“我身上的燒傷不輕,而從餘府帶出來的草藥並不是很多,沒幾日就吃完了。沒有辦法,我隻能偷偷的攢錢,打算著弄點藥。隻是,很快的卻被發現了,並還綁在柱子上毒打了一頓,三天不給飯吃。”
說到這裏,碧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著福多多展開了笑顏,俏皮的說道:“不過,我才不是在被逼到了牆根上了,還會乖乖聽話的蠢蛋。在這三天裏,我利用姑媽的癡傻兒子偷偷的給我弄點吃的,不至於每天餓著肚子幹各種的活。姨奶奶,您說奴婢是不是很聰明?”
說這些話的時候,碧桃的眼裏快速的閃現過濃濃的厭惡和憎恨。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所以那三天即使利用癡傻男人給她弄吃的,也不是沒有一點點代價的。
一想到當初付出代價的情景,碧桃猶如吃了蒼蠅般惡心,惡心得她想要嘔吐。
福多多的眼淚忍不住簌簌的落下,抽泣著說道:“碧桃,是我讓你受苦了……”
碧桃搖搖頭,從懷裏抽出絹帕,紅著眼眶替福多多擦拭掉淚珠,說道:“姨奶奶,這怎麽是您的錯?是奴婢命裏該有這麽一劫難,您就別自攬在身上了。”說著,為了使福多多好受些,碧桃展開雙臂,又說道:“您看,奴婢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也沒有缺胳膊少腿的。”
雖然沒有缺胳膊少腿的,但是福多多知道碧桃所受得傷害,遠遠比身體上的傷要來得痛。所以,她不想要讓碧桃繼續說下去了,使她回想起曾經不堪的記憶,更不想在她的傷疤上撒鹽,讓她疼痛難當。
隻不過,碧桃卻執意要說。
她很清楚福多多的個性,定會偷偷的派人調查的。
但是,這裏麵的事情彎彎繞繞太多,即使福多多說過要坦誠。不然的話,有些東西她被埋在鼓裏,會造成事情無法圜轉,不能站在對自身有利的位置上。可就算這樣,碧桃決定還是暫時隱瞞一些,把最為肮髒的埋在心底。等以後有機會了,福多多也不再處在弱勢,授人以柄了,她到那時候再看。
於是,碧桃調整了下情緒,又接著講她的遭遇。
在被姑母毒打了一頓,又被餓了三天之後,碧桃學乖了,勤勤奮奮的幹活,做事手腳都很麻利。不過,在暗地裏,她計劃著逃之夭夭,遠離這個地獄般的地方。
身上的燒傷沒有藥去醫治,情況變得很糟糕,有些嚴重的都開始潰爛。
姑媽完全不理會,隻會每天怒罵不止,說她掃把星,成這樣都是活該,老天懲罰她的。
她原以為在還沒有逃出生天,卻被傷痛率先折磨死時,餘府卻來人了,並還送來了她需要的草藥。
聞言,福多多不由打斷,問道:“是誰?是誰會給你送藥的?”
福多多困惑不止,怎麽想都想不明白,會有人給碧桃千裏迢迢的送藥,事情太過可疑了些。
難道是餘世逸?
不,不可能是他。
按照他的行事作風,他會直接把碧桃從魔窟裏接出來,而不是這樣的救濟。
那會是……
想著,福多多望向碧桃,催促著她快點揭開謎底。
碧桃說道:“是那天照顧我的小丫鬟,她叫玉明,是她送來的草藥。”
“她?”福多多蹙著眉頭問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做?”
要說那叫什麽玉明的,是出於對碧桃遭遇的同情,打死自己,她也不會相信的。不要說才相處了短短的幾個時辰,就會衍生出感情來,那些治療燒傷的藥草可不便宜,最低檔的起碼一個療程也要半兩銀子了。一個小小的婢子,怎麽可能買得起?
碧桃眸光一閃,說道:“她說跟奴婢投緣,並且得到消息聽說奴婢過得不好,身上的傷也未痊愈,急等著藥草治療,就跟府裏之前與奴婢交好的小姐妹們一起湊了些錢,給奴婢買了一些。”
“哦?這樣?”福多多的語氣裏充滿了懷疑。
碧桃卻仿若不知般,重重的點點頭。
看她這般,福多多緊盯著碧桃好半響的時間,百分百認定她在撒謊,一定是知道誰在背後操控的。
那她為什麽不說?
由此,福多多陷入了沉思。
碧桃,她是知道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她好。
既然如此隱瞞,那麽這裏麵定有大大的文章在,而且與她有著密切的關係。
不過,既然碧桃不說,她可讓人私底下去查,總會有結果的。
碧桃看福多多若有所思的樣子,深怕她會覺察出什麽,忙問道:“姨奶奶,您不相信?”
福多多抬眸,看著碧桃的眼睛,直言道:“是有點不相信。”
碧桃就說道:“奴婢還在府裏的時候,也算是吃得開的,所以在奴婢落難的時候,能有人雪中送炭,也算不是奇怪的事情。姨奶奶,您就這麽不相信奴婢左右逢源的能力?”
看著碧桃插諢打混,逗她開心的樣子,福多多想笑,卻笑不出來,反而很想哭。
她真是用心良苦的掩飾,可越是這樣,她越是要查個一清二楚!
碧桃怕福多多會深想,忙轉移話題,接著訴說起來,道:“在玉明送來了藥草後沒幾天,一個長得濃眉大眼的男子上門,出了五十兩的銀錢從姑母的手裏買走了奴婢,並且把奴婢安置在了這個莊子上。後來,奴婢才知道,這個男子是大少爺身邊的人,是大少爺讓他救出了奴婢。”
“濃眉大眼的男人?”福多多問道。
在她的記憶裏,似乎是有見過這麽一個男人,隻是卻想不起是誰來。
可在餘世逸身邊伺候的,也就唯有文竹一個男性而已,那會是誰呢?
福多多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這個人。
於是,她再緊接著問道:“你知道這個男人叫什麽名字嗎?”有了名字,她或許能想起。
碧桃回道:“他叫於正,年歲約莫二十二歲左右。”
“於正?”福多多喃喃的道。
這個名字,她沒有任何的印象。
算了,不管這人是誰了,福多多想到了另一個疑點,她又問道:“照你這麽說,你應該很早就在這個莊子上頭了,可為什麽,我問陳媽媽,她卻不知你這個人?這是為什麽?”
聞言,碧桃低頭撫摸了下滄桑的臉,說道:“於正說奴婢的麵容與實際不符,而且他說奴婢吃了不少的苦頭,不如重新開始,新取個名字,免得會回憶過往,徒增痛苦。所以,奴婢現在新的名字叫年盻。”
“年盻?涅槃?”福多多問。
碧桃解釋道:“年是奴婢現在的姓氏,至於‘盻’,他說奴婢的一雙大眼睛很明亮,就取了這個名字。”其實,於正當時還有一句話,那就是取這個名字,希望碧桃能夠睜大眼睛看眼前的事實,別被表麵的現象給糊弄了。
福多多點點頭,說道:“這個於正倒是想得周到,莫怪我向陳媽媽打探你的消息,她卻一問三不知。”說著,微微一頓,又說道:“這個年盻不錯,寓意也挺好的,不如我們以後也叫你這個名字,與過往徹底的了斷了。”
碧桃笑道:“您覺得這個好,就這樣叫吧!”
看碧桃嘴角微微的勾起,展現出了明媚的笑容,福多多也忍不住跟著揚起。
從今往後,她絕對不能再讓碧桃。不,應該是年盻受苦了。
講敘完了過往之後,碧桃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讓福多多也說說自己未在身邊的故事,尤其是關於她與大少爺之間的。
福多多忍不住臉上微赧,結結巴巴的說道:“我跟他?其實……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住進了福壽院之後,每日裏圍著他身邊轉悠,小心的伺候他,其他倒也沒有什麽,每日就這麽無趣著過。”說得輕描淡寫,至於其中所經曆的種種磨難,卻是一字未提。
碧桃不相信。
不過,福多多不說,她也不好深究。
反正,今後有她在福多多的身邊,誰也不能跟福多多過不去,給她下任何的絆子。
隻不過,其他的事情,福多多可以不說,但是與大少爺之間的故事,碧桃很想聽。遂而,纏著福多多,硬要她說上個一兩件關於他們之間的事情。
福多多見碧桃心情比之前舒緩了些,也就隨便撿個事情應付。
正在這個時候,春福進來了,過來稟告說“陳媽媽正在屋外侯著,是因為田莊的事情要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