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匍匐前進
山間的午後燥意不減,有鼎沸的蟬鳴為證,但好在不時拂過的清風攜來陣陣涼意,也算湊合。
五十名集訓女兵整齊地戰列成排,如一顆顆傲然挺立的白楊,端正而嚴謹。
慶幸有之,較勁有之,但任誰也不可否定,這實在太倉促,就像是明明知道雨會落下,芭蕉葉會被打濕,卻算不準時間,算不準這傾盆大雨驟然降臨的時間。
就像是現在,不是樹葉被風吹得七零八落的嗚咽聲,也不是夏蟲懶散鼓噪而出的窸窣聲,是雨點,真真切切,透過樹縫,打落芭蕉,毫無預兆地衝刷地麵那勢不可擋地的嘩啦聲。
一如此間的心情,陡然而生的荒唐,卻不敢忤逆的絕對事實。
任雨衝刷而下,洗落心間的惋惜,是為那清晨不敵含恨離去的淘汰者的遺憾,洗落驕傲,是為這裏沒有曾經的榮譽隻看重每項結果的現實。一如方才,被淘汰者有無數鬼才英才,這些被冠宇的榮譽,在黑貓看來,在這座冷冰冰的集訓營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的虛無,她們隻看重結果,一如早間越野的結果,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於是,半數人而去。
昨日前來,一夜過去,被窩焐熱被掀開,早間越野,恐回去之時,被窩的熱度還未完全消散……然,這就是現實。一個無比強大的現實。
優勝劣汰,在這裏,隻講究優勝劣汰,隻在乎真材實料,這是殘酷的,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50個女兵站成兩排,彼此之間丈量之距不差毫厘,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雙筷子,細細看來,又像是根根規矩等方的柱子。
任雨衝刷而下,撣落浮塵,清除躁動,洗淨鉛華,心中隻餘豪情,那是可以縱馬平川一覽無餘的豪情,那是心中最原始的悸動,是想要較量到底的不服輸的意誌。
就像是被雨點打得快要伏進塵土中的芭蕉,還在兀自地堅持著,堅持著……挺起脊梁。
“全體都有,以一排排首為序,依次匍匐前進!”
隻餘大雨嘩啦的世界裏,因為這一句話語的落進,而熱切的不少,尾音尚還未能消弭於天地間,肉眼所見,這一排女兵已然準備就緒。
是地麵,有著沙石塵土的地麵,此時被雨水衝刷得柔軟了不少,雖然不如以往幹硬,卻有著細碎石子紮進胳膊中的疼痛感,有著被雨水混合後沾於袖口的粘濕感。
這種感覺很不爽,但此時沒有一個人有怨言,因為早間那批曾有怨言的女兵已經被裝入不同的軍卡,遣送回去了。
但這就不代表留下來的女兵心裏沒有怨言,隻是不說罷了。
匍匐前進,在這個大雨垂直落下,泥土粘濕潮軟的惡劣天氣裏匍匐前進,也就算了。
偏偏屁股翹一下,就會有鞭子降臨,鞭子的力道掌握得恰到好處,會讓你的臉蛋準確無比地與地麵來個親密接觸,沒錯,親密得不能再親密的沒有一絲一毫間隙的接觸。
就連林茵,也因為一次不經意間的失誤被打中屁股,偌大的力道迫使手臂彎曲,身體支撐不住,必然摔下,這力道偏偏大得離譜,饒是林茵,下巴處也沾了不少的泥漿,更別提其他人那滿是泥汙隻露出來兩隻明亮眼睛的臉蛋。
髒了……身體很髒,從臉到脖子到衣襟到袖口到下肢到鞋子,均被草屑沾粘,被泥漿染髒。
但就是這個髒了,已然髒得徹底了,也就破罐子瓦摔了。
不再會畏懼因為竄起的泥漿撲麵而下意識地抬起腦袋,不再會因為濺成水溝的矮坑而下意識地翹起腰腹,因為已經髒得很徹底了,也就不在乎了。
便是林茵,這個美麗靈秀的女子,頭發髒兮兮,全身髒兮兮,渾身上下僅有一雙眸子還如之前一般清亮,到底也不能令人食之下咽。
所有人已經緊緊閉住嘴巴,盡自己最大可能匍匐前進了,但這貌似還不行。
第一個人先叫了出來,因為她是排尾,最先被黑貓手中的水管射到。
水管射出的水柱打到人身上生疼生疼的,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大雨一般的威力,但比它更可惡,因為它會時不時來一下,令人揣摩不了,不,適應不了它的存在。
一不留神就會被它擊中,巨大的慣性衝力會迫使手臂失去支撐,一瞬間砸向地麵,不同於前行有準備的砸,這一下子,嘴巴會下意識地張開,或驚叫,或換氣,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會使得因為身體巨大衝力,那些混著泥土草屑等等惡心巴拉不知名垃圾的水花濺起,灌注進陡然張開的口腔中,讓人連中午咽下的饅頭都能惡心得吐出來。
就是這麽可惡!黑貓噙著一抹得意的幸災樂禍的笑容走在她們身邊,一手撐著傘,一手拿著水管,看誰不順眼了,水管冒出的水柱就會來到誰的屁股上。
忍字頭上一把刀。
這個道理,自入軍第一天,這些女兵就都知道了,但此時,才是體會最深的時候。
是的,還沒完。
“快些,怎麽這麽慢?最慢到達終點的十個淘汰!”黑貓晃悠著手中的水管,來個全方位的大衝擊。
但此時,水管的衝擊,已經再不能使她們心神關注了,因為黑貓方才的那一番話,是出現幻聽了嘛?上午淘汰了48個,現在又要淘汰10個?這也***的太離譜了吧!
誰心中都有怨氣,但似乎都能很好的轉換成動力。
於是出現爭奪次序,趕超拚命,誰能料想得到匍匐前進能演變成如此激烈的淘汰賽。
最慢的十個即將淘汰,誰還敢收斂實力?
可……誰能告訴她們終點在哪裏?
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個不敢置信的猜測,不會還是如早間那般沒有終點吧?
林茵默默地匍匐前進,沒有言語,因為嘴巴根本就不能張,濺起的泥漿都能一撥又一波地打花了臉,更何況嘴?
不敢抬頭,不敢翹屁股,也不敢東張西望,隻能悶著頭一心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