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幼年中毒內幕

崔茵蘿?

昨晚那娃哭哭啼啼地回院子去了,今兒早上忙著進宮,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問,雲菀沁望住那嬤嬤:“表小姐怎麽了?你是表小姐身邊的人?”

領人進來的是珍珠和晴雪,忙上前道:“這位是表小姐身邊的何嬤嬤,表小姐是吃何嬤嬤的奶水長的,從繈褓到現在都是由她親手伺候。”

何嬤嬤愁眉苦臉道:“表小姐絕食,奴婢和幾個下人嘴巴沫都說幹了就是不吃,奴婢實在沒法子,生怕表小姐出什麽問題,隻聽說三爺還在書房辦公,隻能跟王妃來說一聲了。”

表小姐自從幼時進了秦王府,無論吃穿用住,還是使喚的下人,都是一等一,想吃什麽用什麽,手一招就有人自覺端上來。

就像這何嬤嬤,也是赫連貴嬪特意在內務府中挑的,本是在宮中養育過小公主的乳娘,每隔一段日子,赫連貴嬪也會派人來問候這外甥女,疼愛之意,不可言喻。

秦王府的寶貝鬧起了絕食,旁邊伺候的人生怕被責難,趕緊先來打個報告。

絕食?雲菀沁聽得有些好笑,從昨兒晚上開始到現在才多久,抬起手:“起來吧,一天沒吃飯,餓不死人的,她不願意吃,是還沒真正餓著,等她餓得不行了,你們不求,她會自己去找。”

何嬤嬤沒料到王妃的回應這麽淡如水,張了張口,苦笑:“可……可,三爺要是知道奴婢們表小姐餓著了,會責罰奴婢們的……貴嬪娘娘每隔七八天便會叫章德海過來看看,萬一瞧見表小姐這個樣子……更是不得了。”

“這表小姐這麽得寵啊?”初夏嘀咕著插嘴。

何嬤嬤歎口氣兒:“可不是,赫連貴嬪可將表小姐當成眼珠子一樣寶貝呢,三爺得了貴嬪的交代,這麽多年也對表小姐有求必應。表小姐四歲那年跑去撩府上的看門狗,被狗兒汪汪叫得嚇哭了,貴嬪聽說,硬是心疼得叫三爺把那飼養家犬的下人和大狗一起轟出去了,去年爬樹不小心摔下來,腿扭了,照顧不周的下人也是挨了好幾十板子,歇了半年才痊愈。……奴婢們能不經心麽。”

雲菀沁沉吟會兒:“你先回去吧,我稍後過去看看。”

何嬤嬤聽雲菀沁這麽說,想她肯定會過去勸表小姐,總算放下心,喜笑顏開,先回去了。

初夏聽說過昨兒晚上那表小姐大鬧新房的事,再一聽何嬤嬤的話,想崔茵蘿也不是個好打發的,小聲說:“王妃,叫王爺過去勸吧,這小金貴人兒是那貴嬪娘家唯一的親人,自然是寶貴得緊,你不管怎麽照顧,隻怕都落不到好,何況那小妮子本就似是跟您不對盤……”

也不是沒接觸過小孩兒,弟弟比那崔茵蘿大不了多少,如今都對自己言聽計從,雲菀沁還不信拿不下那小胖娃,隻問道:“對了,咱們院子的廚房在哪裏?”

珍珠道:“王妃要用膳麽?奴婢這就先去傳膳。給主子們做飯的廚房在外麵。”

雲菀沁搖頭:你先帶我過去吧,我要用用。“珍珠一愣,晴雪反應快些,連忙反肘將她一擂,道:”王妃隨咱們來。“

王府主人院的後院天井葺著間廚房,素來不開火,大半隻是用來燒水,方便給屋子內的主子用,可炊具灶台樣樣都還齊全。

雲菀沁跟初夏耳語了一番,初夏明白她意思了,將珍珠、晴雪帶著去找了些準備食材回來,又將蒸籠找出來,灶膛燒好了火。

雲菀沁將雞蛋打了,撇開蛋清,在蛋黃裏加了牛乳和油,打勻後加了些砂糖,和入過了篩的麵粉攪拌,擠壓出一團團濃稠的乳白糊團子。

倒是跟蒸包子前的步驟有些類似,晴雪和珍珠正在旁邊看得出神,又聽王妃吩咐,去拿了個清洗幹淨的大食盤來。

雲菀沁將調好的雞蛋糊倒入食盤,封上了錫紙,放進蒸籠,再將蒸籠外圍注滿水。珍珠照著吩咐,將蒸籠架子放進了平日烤肉食的泥爐子裏,時不時抽出來加點兒水。

等待出爐的同時,雲菀沁將剩下來的一碗蛋清加上牛乳和砂糖拌上黃油,又添了些調料,打到發泡,凝成蛋白膏,將娘家做好帶來的凝固食用花精在爐子上小火融開,又叫初夏幾人去找幾個時令水果切成瓣。

與此同時,珍珠和晴雪將差不多了的食盤端出來,隻見長方形的食盤裏,濃稠的雞蛋糊已經成了型,與食盤合為一體,成了一個正正方方的形狀,淡黃色的糕體,柔軟而新鮮,光是聞著就甜膩濃香可口,末了,隻見王妃把碗一端,將蛋白膏淋了上去,待蛋白膏凝固,再把融解的花精灑在上麵,最後才將切好的蘋果片、梨片和橘子瓣兒插在糕點上。

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塊雞蛋烤成的淡黃色糕點,上麵塗滿著白色如油脂狀的奶膏,嵌著深淺不一的花瓣紋,點綴著水果,晴雪和珍珠平日見到的糕點多半是大宣本土的桂花糕之流,一小塊一小塊,可像王妃這樣,蛋黃做成的糕點與奶脂雙層搭配,打扮得鮮豔奪目,恁的別致,倒還是第一次見到,與其說是吃食,更像個藝術品。

別說小孩兒見到稀奇,便是大人見著,隻怕也是愛不釋手。

雲菀沁將那雞蛋糊烤好的蛋糕晾涼了一些,由初夏端著,朝崔茵蘿的院子走去。

崔茵蘿住在王府西邊的一處院子,對於低調簡樸,處處不甚張揚的秦王府,算是裝扮不凡的居所,一看就知道很得府上主子寵的。

雲菀沁還沒進去,已聽見小女孩氣得鼓鼓的童聲傳來:”我不吃我不吃,拿下去!餓死我得了!反正我絕食他們也不理!“

然後便是何嬤嬤與幾個婢女求情的聲音:”表小姐吃些吧,王爺是被公務纏身,沒法子挪步,王妃說過等會兒來看表小姐!“

”她來幹什麽?“一聽說雲菀沁要來,胖娃語氣一變,隱隱有些欣喜,繼而壓了下去,情緒更加激動,”我不要她來看,是嫌還沒氣死我麽!“

何嬤嬤哭笑不得,叫人來哄,人家來了又不願意見,正沒轍,屋外傳來腳步聲,伴著女子的聲音:”不吃飯也好,再過幾年該定親了,一身的肉,也該減減,不然也不知道哪家的子弟要。“

崔茵蘿呆住,見形態怡然的女子在侍女的伴隨下,走了進來,一進屋便瞥了一眼桌子上原封不動的飯菜,然後坐在了圈椅內。

何嬤嬤一訝,卻趕緊與婢子們福身:”王妃來了。“拉了拉表小姐的袖子:”…要參見王妃。“

崔茵蘿朝雲菀沁吐了吐舌頭,又做了個鬼臉,哼一聲,頭朝一邊甩去。

雲菀沁不介意,隻給何嬤嬤使了個眼色,何嬤嬤退到一邊,燙手山芋總算有了接手人。

崔茵蘿瞥雲菀沁一眼,兩坨肉肉的腮幫子鼓得就跟牛蛙一樣:”別以為小孩子沒讀過書!你這是激將法!沒人要就沒人要!姨媽養我!“

”喲,連激將法都知道,卻連男女都分辨不出來。“雲菀沁淡淡道。

何嬤嬤還當王妃過來,得哄一哄表小姐,沒想到說了兩句話,兩句都是打擊,自家表小姐還從沒這麽被對待過,馬上漲紅了臉,尤其第二句,簡直就是戳到了不可提起的軟肋:”你,你——“

”怎麽,還是不想吃?“雲菀沁眉一挑,透出幾分英姿和邪氣兒,倒跟崔茵蘿初次見過的那個俊美少年重疊了起來,看著更是憋氣,就算肚子早就餓得響也不能不戰而退,幸虧之前咬了兩顆藏在櫥櫃下麵的糖葫蘆,墊了一下肚子,肉呼呼的拳頭砸在桌子上:”這什麽菜,不想吃——“

”不吃就不吃吧,拿下去,免得礙了表小姐的眼,“雲菀沁手一揮,完全沒一點勸說的意思,”表小姐這一餐晚膳,粗粗一算,不加上人工和柴火油鹽醬醋,起碼得四五兩銀子吧,夠京城中等百姓人家兩三天的餐費了呢,表小姐不吃,不知道多少人想吃都沒辦法,端下去給王府南院的雜工。“

南院的下人多半是王府打雜的,例如看門,照料家犬,打掃馬廄,清潔淨房,做的都是一些很辛苦和低下的差事,也是王府中最為低賤的奴才。

珍珠與晴雪忙按照主子吩咐,將桌子上的醬爆羊肉丁、雞絲炒蕨菜,汆丸子湯等晚膳,一道道都端了下去,連白米飯都不放過。

崔茵蘿見晚膳瞬間被搬走了,桌子上掃蕩一空,心裏一緊,肚子不爭氣地響亮一個咕嚕聲,下人掩嘴笑起來。

”怎麽樣,還不吃?“雲菀沁問。

崔茵蘿被逼到這一步,為了麵子,就算真的餓了也隻能忍,眼巴巴看著碗碟被收走,饑餓感加劇,卻猛吞口水:”不吃,愛拿走就拿走!“她沒料到雲菀沁對自己手段這麽強硬,本想著過來會安慰自己,沒料竟是——連自己的吃食都給搬走了!

虧自己這些日子為她朝思暮想,她扮成男裝欺騙自己就算了,嫁給表哥更是罷了,如今對自己說句軟話都不願意,太無情了!

念及此,崔茵蘿悲涼極了,哽咽起來,眼光追隨珍珠手上最後一盤搬下去的菜上麵:”虧我昨晚上還給你送過吃食呢——“

雲菀沁打了個眼色,初夏將灌上奶脂的雞蛋糕端上來,甜膩膩的香味一下子在房間內擴散開來。

崔茵蘿嗚咽馬上停止,小鼻頭深深嗅了兩下,四處張望起來,待目光落到初夏懷裏的吃食上,眼睛一亮。

”不吃那些,試試這個吧。“雲菀沁將糕點推過去。

崔茵蘿的視線被這個漂亮的糕點占滿了,狠狠吞了幾下口水,卻仍是握緊小拳頭:”我說了不吃……“語氣已經明顯低弱了很多。

”你說不吃桌上的飯菜,又沒說不吃別的東西。“雲菀沁見她開始有些軟了,幫小胖娃找了個台階。

何嬤嬤也趕緊遞上個銀勺子。

哼,為她這種無情的人餓死了不劃算!崔茵蘿蹙眉,湊近香噴噴的覆蓋著一層乳脂的糕點,舞起了勺子,不知道從何下手,半天才小心翼翼舀了一小口,甜膩的乳奶油脂配上雞蛋味十足的軟糕,一點點滲入了味蕾,滿口生香,嚼起來也比平時吃的糕點軟糯多了,她正換牙齒,已經缺了兩顆乳牙,這糕點的軟硬正合適她咬。

崔茵蘿吃了第二口,第三口,奶油糊在嘴唇上麵像長了一圈白胡子似的,卻完全顧不得了。

明明是個饞嘴貓,小吃貨,還想玩絕食?雲菀沁見崔茵蘿吃得正香,突然道:”好了,甜食吃多了不宜,初夏,給表小姐端走。“

”是,王妃。“初夏過去將盛著雞蛋糕的托盤一抽,端走了。

”誒誒誒——“這一次,崔茵蘿就沒那麽沉得住氣了,撒開兩條肥肥的小短蹄子就跳下板凳,”我才吃四口呢!“剛把饞蟲勾出來就拿走,太沒人性了。

”還想吃?“雲菀沁笑著問。

崔茵蘿雖然很不願意承認,卻抵不過蛋糕的誘惑,不得不順著心意,咂咂嘴,朝著初夏運去的背影。

”想吃可以,先吃飯。“雲菀沁拍拍手,珍珠和晴雪又將剛才端下去的晚膳捧了幾盤上來,隻是這次隻有三菜一湯,什錦鱔絲,芥菜炒素雞,清蒸小豆腐,配上個鯉魚煲冬瓜湯。

何嬤嬤和幾個伺候崔茵蘿的婢子看見,稍一怔:”這……“

雲菀沁道:”一個六歲的小孩子,每餐大魚大肉,長得太胖,對身體不好,今後減半。“

”表小姐喜歡吃肉,三爺見她喜歡吃,便也都答應……“何嬤嬤苦笑解釋。

所以就說他完全不會教養小孩,什麽都依著小孩的喜好。雲菀沁眉一蹙:”那就盡量吃白肉,紅肉輔之即可。“

一行人應承下來。

崔茵蘿為了吃蛋糕,隻得支支吾吾地重新爬上桌子,何嬤嬤見表小姐總算肯吃飯,籲了口氣,卻聽崔茵蘿不大放心,生怕雲菀沁出爾反爾,用小奶音振振有詞:”吃完了飯,就能吃那個糕糕了,對吧!“

雲菀沁道:”何嬤嬤督促著,若表小姐吃飯表現好,吃完了便切下一小塊蛋糕,給表小姐當飯後甜點,若是表現不好,又在鬧脾氣,以後再吃不到好吃的了。“

居然還有好吃的?崔茵蘿食指大動,肚子裏的饞蟲今兒算是被她全都勾起來了,原來他哪裏還有什麽氣,點點頭。

雲菀沁見她乖乖地舀著米飯吃起正餐,這才轉過身子,卻聽崔茵蘿在後麵嚼著米飯,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誒——”

這次,再沒之前的惱怒,雖然有點兒遲疑,但平靜了不少。

“小姑奶奶,要叫王妃,什麽誒啊。”何嬤嬤給崔茵蘿擦擦嘴,提醒道。

雲菀沁轉過身,之間崔茵蘿睜大著眼睛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笑了起來。

這一笑,春風化雨,方才的嚴厲全都不見了,崔茵蘿心頭一酥,脾氣也消了大半,雖然還是介懷雲菀沁男裝害得自己芳心東流,可已經不怪她,而是變成一股說不出的遺憾。

那天她離開後,她一直惦記著,盡管表哥不告訴當天那人是誰,更不放自己出去找,可她卻堅信,還有見麵的一天,沒想到再見後,美夢宛如泡影戳碎。

崔茵蘿一直不知道對那少年是什麽感情,直到有一日,她溜到表哥院子玩兒,見到表哥拿著個藍花瓷瓶在凝神,拇指在瓷瓶上輕輕撫摸,宛如在把玩著什麽稀世珍寶,素來不苟言笑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她好奇,趁表哥出神,將瓷瓶奪過來扒開篩子,一嗅,是濃濃的中草藥味兒,後來才聽下人說,是雲家小姐派人送上門,給表哥消疤的紫草藥膏。

當那一次她才知道,自己和表哥的情緒似乎是一樣的,都在惦記著一個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與表哥竟然想的對象是同一個,實在是啼笑皆非。

半晌,胖娃筷子從指縫間一鬆,呐著:“看你給我做了這麽好吃的東西,我就暫時原諒你跟表哥這一次了。”說著,極其悲天憫人地歎了口氣。

人家說抓到一個男子的胃就抓到這個男子的心,隻是沒想到同理可以用在小孩子身上。雲菀沁聽她說得老成,不自禁笑起來了。

回屋時,王府廚房那邊見王妃回來,已將晚膳端了上來。

雲菀沁用完了後,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叫珍珠去將住在王府西南處的應大夫叫了過來。

在等待應大夫的同時,雲菀沁聽晴雪大概介紹了秦王府目前的人員組成情況。

府邸內,上下裏外統共四十八口人,這個人數,在皇子府邸中算是少得可憐的,連稍微大些的朝臣府邸都比不上,一來因為秦王一直沒有妻妾通房,這就已經大大減低了人口,別說妻妾,便是連一般朱門貴戶會蓄養的家伎都沒收藏幾個,惟獨便是有兩名歌姬,還是成年後,寧熙帝被言官進言了幾句,賜來王府的,無奈三爺壓根就不愛聽戲聽小曲兒,打從進了王府就沒被三爺使喚過,一直晾著像幹魚似的,但因為是上麵賞賜的,也不能怠慢,兩人一直在後院的一處小閣樓養著。

如今王府的老人兒有三個,從開府起便跟在秦王身邊,說是左膀右臂也不為過,一個是管家高長史,一個是施遙安,一個便是那從昨兒到今天就不停鬧情緒的蕊枝。

高長史是內務府出身,被派下秦王府當長史後,一直處理秦王府的內外要務和府上的賬務庫存,在王府中地位不容小覷。

施遙安維護秦王進出安全,蕊枝則貼身照料秦王飲食起居多年,小到穿衣脫襪,大到沐浴試毒。

親王兵甲一般養於郊區兵營,被兵部管轄,若皇子有需要,向朝廷提出申請,待批允之後,再行挪用,這也是為了防止皇子有圖謀不軌或者不臣之心,秦王的也不例外,平日基本不調用,隻時而去探視一下。

聽到這裏,雲菀沁有些釋然,原來皇子的三千兵甲並沒那麽好用,哪裏是什麽一呼百應,下個指令,就一群兵士從天而降?當說書呢!朝廷和皇帝也不是傻子。

看起來,調用起來也是層層屏障和諸多苛刻,這樣將兵甲與皇子建立製度,隔絕起來,就算皇子能私自調用,兵甲與皇子長年沒什麽接觸,恐怕更親朝廷,不會是皇子的心腹軍隊。

難怪秦王私下要另外養些私客。

而那應大夫,則是王府醫官,皇子建立王府後,府內必須配備專屬大夫,秦王府也不例外,應大夫五品職銜,出自太醫院,雖年資沒高長史等三人那麽老,卻照料秦王病情好幾年,看上去也應該很得秦王信賴的,否則不會後來將他妹子選中為四婢之一,調去宮中伺候赫連貴嬪。

正在說著,應大夫過來了,在簾子外鞠躬:“王妃。”

雲菀沁透過簾子,道:“應大夫進來坐。”

應大夫知道新王妃估計想了解一下三爺的身子情況,就算她不叫自己,他也想盡快找個機會同她見上一麵,此刻遵照意思,進來坐下,又聽雲菀沁靜道:“你們都下去,在外麵伺候著吧。”

初夏、晴雪和珍珠三人打簾子出去了。

室內安靜下來,應大夫見麵前女子曲起纖細食指,在案上輕叩,語氣聽似輕柔,卻又是透出一絲說不出的涼,驟然將室內的溫度都降低了許多:“三爺的身子到底是什麽情況,勞煩應大夫將知道的全部告訴我,我想詳細了解。”

應大夫望著王妃,緩道:“三爺幼年在皇子所受傷的,王妃該知道,皇子斷奶前,都是住在皇子所,由專門兒的奶娘進行哺育。彼時是皇子所的乳娘抱著他喂奶,待眾人聽到乳娘的驚叫,才看看見皇子在乳娘懷裏不省人事,渾身青紫,幸虧姚院判當時剛為宮裏貴人看過病,途徑皇子所,見狀連忙施針灌藥,及時製住毒性蔓延,三爺方才保住一條命,事後皇上派人查過,那毒源是…”

雲菀沁秀眉一聳。

“乳娘的ru頭上塗過一層透明劇毒,”應大夫繼續,“嬰幼兒吮吸後,自然將奶水與毒一同吞下肚,皇子斷奶都很晚,三爺那時年紀小,也很少吃五穀雜糧,投毒之人在食物中找不到什麽機會,竟然找到那奶娘身上,那劇毒俗稱傀儡散,不比鶴頂紅穿腸草弱,十分頑固。因是皇子遇害,與宮裏人脫不了幹係,皇上秘密叫人暗查,乳娘打死不認,直說自己不知道,顯然早就被收買,甘願做替死鬼,最後並沒結果,皇上也隻好把乳娘處決了事。三爺雖保全一命,可殘毒遍布五髒六腑,不在一處,根本無法全部找出來,如今形成了規律,每月會發作一次……姚院判想的無牙藥蛇的法子,能稍稍鎮住那痛楚,可畢竟也不是治本的法子,還是需要尋到解除頑毒的藥才是上策。三爺建那杏園,匯集天下藥材,便也是這個目的。”

頓了一頓,應大夫又看了一眼雲菀沁,道:“至於那傷勢的反應,不發作,與正常男子無異,每逢發作卻會骨痛難忍,大汗直流,如有千蟲萬蟻在咬噬,叫人不得安寧,情緒激動時尤其容易發作,……所以,這也是為何三爺遲遲未近女色的緣故,敦倫之事,耗費體力,損耗精血,促使氣血流通過快,一定會讓毒性在體內亂竄,有發作的危險。”

雲菀沁見他眼神複雜地望著自己,知道是勸諫自己,暫且先不要與三爺敦倫,臉微微一燙,老老實實地說:“我跟三爺還沒圓房。”

應大夫大大鬆了一口氣,又感覺當著王妃的麵鬆口氣好像不大厚道,年輕夫妻,誰不是親密無間,如膠似膝,難不成叫王妃守活寡?就算王妃無所謂,三爺血氣方剛的,每天見著這天仙一樣的美人兒,能看不能吃,能不著急麽?隻怕不犯病,卻憋都得憋死。

這麽一想,應大夫忙道:“王妃也莫急,雖說那傷毒一時半刻難得痊愈,但敦倫的事兒,奴才和姚院判卻正在想法子解決,盡快研出藥,能減輕因氣血流快而造成的發病征兆,這樣便能幫三爺同王妃…”

“行了,我知道了。”雲菀沁臉色紅起來,什麽莫急啊,自己是哪裏看出來很急了?

應大夫又說了一下目前秦王服的什麽藥,一般是什麽時候服,是藥三分毒,平日是不服的,隻在發作前三天開始,每天四劑,早中晚和半夜各一次,發作後再服一天補元氣就好了。

這一說,已經近了二更時分。

見天色太黑,應大夫也不方便多留在王妃閨中,先退下去了。雲菀沁梳洗過後換了舒服的寢服,趁著夜間寧靜,無人打擾,腦子裏將應大夫的話回放了一遍,又琢磨了一道。

說來道去,殘毒不解,此病難愈,而最關鍵的是,那毒素分布不均在體內,很難一一找準排除。

雲菀沁坐在書案後,叫初夏將裝書和筆記的嫁妝櫃子打開,拿出本禦毒經,然後將幾人都打發出去,獨自翻看起來,又做了幾個標注。

看著看著,眼皮子打起架,今兒起得早,去宮裏一趟,回來又是應付人,哪裏能不累。不一會兒,雲菀沁趴在書案上盹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隻覺得身子一輕,好像懸空起來,朦朦朧朧睜開眼,才知秦王已經回了屋子,正把自己從書案後的圈椅內抱起來,準備放到床榻上去。

“你回來了,事情完了?”女子呢噥的聲音,就像糖絲子,又揉了揉眼。

本來想輕手輕腳把她放上床,見她醒了,夏侯世廷停了腳步,去長川郡上任前的準備工作很多,哪裏完得了,忍不住回來看看她睡了沒。他輪廓清俊的臉龐雖爬著疲憊,卻噙著淡笑:“聽說一回來,還沒進屋子,就罰走了幾名婢子?”

“舍不得啊?”她勾住他脖子。

“沒想到愛妃這麽有魄力罷了。”這一勾脖,將他的心都勾了去,男子深呼吸一口,大掌隨之一緊。

雲菀沁見他盯著自己的眼神有些遊弋波動,應大夫的話在耳邊隱約浮動起來,忙將他手一拽:“夜了,我累了,三爺也累了吧。”

夏侯世廷哪裏聽不出她是推脫,昨兒見她這樣隻是頹喪,今天再聽,心頭卻微微一扯,眼色黯如窗外夜幕,忽然垂頭,附耳吐氣:“你後悔嗎,要是後悔……。”

就這慚愧的模樣,裝得還挺像呢,又在討同情。雲菀沁故意:“我要是後悔了,三爺會怎樣?會不會找個機會放了離開王府?”

男子目一斂,兜住她下巴,冷冷道:“想得美。”

大步已跨到雕花拔步床前,將她拋在厚軟棉實的錦榻上。

再等他寬衣回來,榻上人兒已經蜷成一團,睡了過去,他將她被子掖好,看了會兒,轉身去書房繼續未完的公務。

兩天後,宮中來使傳秦王入宮。

夏侯世廷進宮接旨,正式授長川郡專城副都統一職,轄三州四縣之軍政要務,賜官印官服,三日後率皇子兵甲,去長川郡的晏陽城,先與長川郡的地方長官會麵。

------題外話------

謝謝^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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