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八

大廳裏坐著地顧遠心不在焉地翻完了五份報紙,手邊的紅茶涼涼撤撤換了好幾回,沒等到那位人品才貌俱佳,還覬覦著他家王先生的威廉先生登門拜訪,反而等回了一個渾身濕漉漉的顧清明。

“這是怎麽了?”顧遠坐直了身子,盯著地毯上的水漬皺起眉頭。

顧清明接過陳楚急忙找來的毛巾,粗糙地擦揉著還在往下滴水的頭發,氣氣哼哼地,卻一個字都不不肯說。

“遇到幾個玩性大的,和他們賽了幾回。”趕在他身後進來王正燁替他解釋道。

顧遠重新靠回椅背上,眯著眼睛將顧清明上下打量過一回,捏著嗓子,尾音揚起,“這,是輸了?”

顧清明一聽立馬不幹了,甩掉毛巾看一雙亮得驚人的黝黑眼睛望過去,“誰說我輸了,我把他們的船都給撞翻了。”

王正燁不禁扶額。

“行,有出息!沒丟我顧家的臉!”顧遠一拍手,瞟向默默撿起地上的毛巾披在手臂上的陳楚,“讓廚房給他做碗薑湯,小顧少爺給我掙了大臉,記著多擱點糖。”

科莫湖的湖水是阿爾卑斯山上的積雪融化而成,即使是在夏季,也是觸手冰寒,顧遠始終把顧清明當成當初那個營養不良,身體孱弱的孩子,時刻惦記著他的身體。

顧清明當然聽出了顧遠話裏的嘲諷,懊惱的撓撓頭,帶著幾分討饒地喚他:“哥!”

顧遠不為所動,“還不快跟阿楚過去把薑湯喝了。”

顧清明無法,隻得乖乖跟在笑眯眯的陳楚身後進了廚房,坐在傭人們用餐的木質大長桌前,等著喝薑湯。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顧遠低頭翻開第六份報紙,詢問被他用一個眼神留下來的王正燁。

王正燁略一沉吟,把事情的緣由娓娓道來。

出了門的顧清明一遠離顧遠的視線,就毫不留情地加快步伐,把身邊的王正燁遠遠甩在身後,一個人走到了王家位於科莫湖畔的私人碼頭上。

早些年為了拍攝某部電影,顧清明特地學了駕駛遊艇,雖然後來為了片子的質量,導演還是選擇了用替身,不過幾天的接觸讓顧清明徹底愛上了這項刺激的運動,最後還為此考了本證。初見到科莫湖畔安靜停放著的各類遊艇時他就已經按捺不住,蠢蠢欲動,既然來了,他可要好好過一把癮。

等到王正燁走到碼頭邊上時,顧清明已經駕駛著他的遊艇,在碧藍色的湖水上翻起一道道潔白的浪花了。

王正燁坐在傭人們給他搬過來的椅子上,一邊透過太陽眼鏡用視線追逐著那個瀟灑肆意的身影,一邊給幾個意大利的合作夥伴打電話,致上清晨的問候的同時也敲定幾筆大家都有利可圖的買賣。

不久之後,顧清明的小艇漸漸駛離了碼頭,王正燁說話的聲音頓了一頓,立刻被電話那頭精明的老意大利人聽了出來。

“怎麽,這個條件你們還有問題?”

這筆生意王氏是占據主動的一方,對方經驗老道,有意磨著,王氏招攬的人才也不是吃素的,雙方你來我往的拉鋸戰整整拖了大半個月,才在所有人都身心俱疲的情況下達成了初步的一致。

所以年近七十依舊在家族裏當家做主,說一不二的老意大利人一聽王正燁遲疑的語氣,以為他是對條件有所不滿,立刻把自家歌詠般的優美語言說得滿滿都是火藥味。

王正燁向不遠處的工作人員做了一個盯住的手勢,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氣定神閑地對老意大利人說:“不,我們很滿意。”

過了不到半個小時,顧清明的小艇又從遠處飛馳回來,岸上嚴陣以待的工作人員立刻一擁而上,各司其職。

顧清明下了船,摘掉墨鏡,大馬金刀地蹲在遊艇邊,毫無表情的臉上莫名生出一分肅殺冷冽來。

掛斷了電話的王正燁走近他,手掌搭在他削健的肩頭上,眼睛朝顧清明死死盯住的位置一瞧——白色遊艇的船尾位置凹陷了一大塊,白色的油漆被生生刮走了一片,裏頭冰冷的金屬色裸/露在外頭。

王正燁的眉頭也慢慢鎖緊。

顧清明聽著周圍人一樣一樣地報出受損數據,心中隱忍的怒火也越燒越旺。這艘遊艇對他的意義非同一般,是顧遠送給他的二十歲生日禮物,雖然隻是一艘二十六英寸,出自美國的小廠牌的小型艇但也足足花費了顧遠在顧氏工作一年的工資。打從收到這份禮物後,顧清明就一直珍而重之將它妥善收藏著,唯二兩次下水,第二次居然就糟蹋成了這樣,也難怪顧清明臉色陰沉得嚇人了。

“怎麽樣,要多久才能修好?”顧清明按捺著火氣,問碼頭的頭頭。

對方估算了下數據,“有兩塊板估計得換了,我們這邊沒有一模一樣的材料,如果要在廠家那邊定製了再送過來,保守估計,可能也要兩個月左右。”

“行,你們是行家,怎麽樣能完全修好了就怎麽來。”

顧清明和他們說話的語氣還算好,可轉過頭來的眼神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把那艘的鑰匙給我。”這話是對王正燁說的,在這個人麵前他就是爺,一開口就要那艘老意大利人送給王正燁的見麵禮,一艘全銀色的riva遊艇。

身邊忙活著的工作人員聞言手上的動作齊齊停了一拍,那可是riva啊!碰著一點,維修的錢都夠買一艘全新的普通遊艇了,這位少爺居然打算開著這艘出去找人算賬。

“行。”王正燁答應得很痛快,他把自己的墨鏡摘下來給顧清明戴上,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得讓我陪你去。”

自己去找回場子,他跟著什麽怎麽回事?又不是小孩子吵架輸了哭著回家找大人幫忙,他還不至於混到那個地步。

顧清明怒目而視,王正燁卻沒有讓著他,語氣強硬道:“要嘛讓我陪著,要嘛乖乖跟我進去,從今天起不許再碰這些東西。”

顧清明知道王正燁對自己在某些方麵可以毫無底線地縱容,在某些方麵卻固執得要命,說了不讓碰,他就真的會把自己看得死死的。

兩相權衡之下,顧清明還是選擇了退後一步,“讓你上來,到時候就不要礙事。”

這時候王正燁又變得極沒脾氣,對著顧清明的惡言惡語他也依舊含笑說道:“知道了,不會礙你的事的。”

顧清明這番氣勢洶洶地殺回去,果然很順利地找回了場子,接連幾次不要命地和對方的遊艇對撞,最後還把對方的遊艇撞翻,對著湖水裏狼狽遊泳地對手笑得趾高氣昂,極盡囂張之能事。

之前和他發生衝撞的遊艇主人是科莫湖畔一家遊艇俱樂部的會員,名叫阿方索,是意大利紡織業老大的小兒子。在科莫湖邊,像這樣的俱樂部大大小小也有十幾個,其會員也大多是像阿方索這樣的政商名流之後。

阿方索見顧清明開的遊艇陌生,又不是什麽大牌子,以為是哪來的暴發戶,於是起了逗弄之心,誰知遇上的是顧清明這樣不肯相讓的,被激起脾氣後幹脆往他船尾上一撞。

原本見他開遠了以為是認慫逃之夭夭,沒想到對方不但又折了回來,開著的是一艘riva,根本不心疼地往他的遊艇上撞,阿方索還沒搞清楚狀況,遊艇就被撞翻,人也落入水中,幸虧周圍有他們俱樂部的人,及時過來搭救,否則他非得在科莫湖的湖水裏凍死不可。

至於那艘撞了人的riva,早就在主人的大笑聲中揚長而去。而顧清明身上的呢?都是他自己撞人的時候不在意,濺起的水花淋在身上的。

王正燁把事情掐頭去尾,避重就輕地講了一遍,顧遠聽完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行了,這件事也算不上他的錯,你去廚房看著他,讓他老實把薑湯喝了。”

顧遠在趕走了王正燁後,心裏的意氣也已經散去了大半,他把膝上的報紙扔到一邊,蹬著拖鞋興致勃勃地去馬廄看他那兩匹汗血馬。

這兩匹馬的來曆不凡,血統高貴,淺金色的皮毛在陽光下簡直能把人眼睛給晃花了,迎風昂首而立的姿態相當高傲優雅。

可惜顧遠並沒有因此在第一眼見到它們時心生好感,在好奇想喂一把草料不被光顧後,他索性為它們取名,一個叫“臭臭”,一個叫“屁屁”,正好對上他們臭屁的性子。

好在兩匹馬不識人類語言,否則一旦知曉自己的血統鑒定以及各類名馬登記名錄上的名字真被換成了這個,非得撂起蹄子把麵前這個人給撅倒不可。

顧遠前腳還沒踩進馬廄,陳楚就已經捧著雙馬靴飛奔過來了。

顧遠朝他揮揮手,“我不進去,就在外麵看看。”

接到指令的馴馬師牽著兩匹馬從馬廄裏出來,打頭的那匹略高一點,是“臭臭”,後頭跟著的略矮一點的小母馬是“屁屁”。

兩個小家夥見到自己的主人一點都不熱情,抬著蹄子,步伐優雅地從顧遠麵前走過,把“高傲”二字生生糊了他一臉。

顧遠也不惱,把腦袋墊在白色的木質圍欄上,笑嘻嘻地看著馴馬師給它們衝澡,時不時還拿根胡蘿卜引誘它們,結果“臭臭”和“屁屁”非但不上當,還用扭過頭,兩個大鼻孔抽氣表示內心的不屑,被鄙視了的顧遠自顧自地玩得開心

王重山過來找他的時候,他手裏那根大胡蘿卜仍然還沒有喂出去。

“過來。”王重山把人招到麵前,蹲下來給他換下那雙已經髒不拉幾了的毛拖鞋。

顧遠把胡蘿卜往“臭臭”和“屁屁”身邊一扔,拍拍手,走在王重山身邊,笑著問:“有客人來了?”除非有外人在,否則王重山在家裏是不會穿得那麽正式的。

王重山伸手敲了下他的額頭,“是二叔家的阿彥。”

“他來做什麽?”顧遠雖然這麽問,其實根本不記得二叔家的阿彥到底是哪一個,王家本家的親戚不多,旁係倒是枝枝繞繞,光是說清楚關係就讓人頭疼得很,不過王耀軍就王重山他爸一個兒子,相比這個二叔也是隔了好幾裏地的親戚。

“說是早上在湖上看到清明了。”王重山握住顧遠的手。

他們一家子度假,最忌諱外人打擾,除非受到邀請,否則那些眼巴巴的人一個都進不來,要不是那個說到清明,他也不會輕易放他進來。

顧遠聽到顧清明的名字,微微一怔,突然眯著眼睛笑了起來,“既然這樣,不如就讓他留下一起吃個午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