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海縣不過是個非常小的縣城,位於黃河的出海口,東海之濱。

時已至傍晚,小漁港中,外出打漁的漁民也紛紛收了網,拖著一天的收獲,唱著民謠把家還啊。

隻是今日卻是有些不同,外出打漁的憨厚漁民孫五手中拖著的不是魚,而是一個濕漉漉的人。

眾漁民見此,紛紛為趙五閃開條道來。好奇的便忍不住上前瞅上一眼,邊看還邊忍不住嘖嘖搖頭。

“這又是哪家的倒黴鬼哩…被大水給衝到了這兒來…”

“哎…孫五…你好不晦氣,大晚上拖著個死人,也不怕他晚上找你啊?”

那孫五憨厚的撓了撓頭,笑道:“我卻是沒想恁多,隻覺得讓他在水裏飄著,被魚兒食了去,卻是可憐,倒不如埋了好些。”

聽孫五如此說,眾人皆搖了搖頭。此時天下正亂,誰還有那個閑心管他人死活?再說了,此處因距離黃河出海口並不遠,時不時的便有人被大水給衝了過來,漁民們早就見怪不怪了!若是良心好些的,便撈上來,埋了。若是性子淡漠些的,便就不管不顧了…

天色將黑,眾人也不再理孫五,拖魚拉網的便都歸了家。孫五又撓了撓頭,看了眼網中死人,正想著將他埋那好呢。思來想去,倒不如便就找淺灘埋了算,倒也省事許多。

孫五卻是個簡單的人,想到便做。拖著那撈上來的死人,便出了小漁港,往著不遠處的淺灘上行去…

待到了淺灘,孫五隨手將漁網往邊上一丟,空手挖了起來。雖沒有工具,但孫五生得彪悍,又兼之沙灘鬆軟,不一會兒便挖了個坑洞出來。

做完這一切,孫五長吐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打了一天漁,又挖個洞,卻也是有些累了!

“嗬嗬…”孫五傻笑了兩聲,便欲轉身將那死人給丟進去…可一轉身…

卻見沙灘上直直的坐著個黑影,一對烏溜溜的眼睛還在夜色下閃著光…

“我滴媽呀…”

孫五嚇了一大跳,身上寒毛根根立起,慌忙退後了兩步,雙腿一軟,手舞足蹈般的跪坐在地上,伏著頭,卻是看都不敢看。語無倫次道:“我…我…你…你…是我救了你…這…這是要埋你…這…這…這…地兒雖…雖然不好…但…但也能住人…”

“啊…啊…哦…呃…”那黑影張開嘴來,發出這樣一陣怪音來。

孫五以為這是鬼話,卻是渾身顫栗著,不敢看也不敢說…

海風習習而過,清涼的海岸淺灘邊一時間,便響徹了這樣一陣“啊…哦…呃…”的怪異聲響,倒似嬰兒學語般。

過了好一會,卻聽那黑影喃喃道:“這…這…是…哪?”

孫五一怔,卻是把頭伏得更低了,身子打著顫,結結巴巴道:“你…你可…別害我…這…這不是…地…地府…你…你趕緊…走吧…”

“我…害…你做…做甚?”那黑影嘶啞著嗓音道。

隻是原本平靜的話語,添了這嘶啞的嗓音之後,卻是多了幾分恐怖在裏麵。

孫五被嚇得更不敢說話了…隻覺得自己好生倒黴,好心救個人,卻碰到這等情況。

場麵便就這麽的冷寂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那黑影又道:“這…是哪裏?”

這次的話語卻是通順、輕柔、平和了許多。似乎他已經習慣了說話。

孫五一怔,忍不住微微抬起頭來,用眼角去看那黑影。

卻見微弱的月光之下,正立著一頗為俊俏的少年郎。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關鍵的是在月光下這人是有影子的…

古時候的迷信之說尤為嚴重,見此人有影子,孫五卻是安心了不少,暗暗鬆了半口氣。但心中仍有餘悸,試探性的問道:“你…你沒死?”

那少年郎一怔,微蹙著眉頭,疑惑得將周身給摸了個遍,然後笑了笑道:“應該…應該是沒死…”

見少年如此舉止言語,孫五心中的另外半口氣也鬆了下去。喃喃道:“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孫五慌忙從沙灘上站了起來,長吐了兩口氣,拍了拍身上沙土。上前走了兩步,卻又不敢靠近那少年,中間還隔了些地方。

“你…是誰?又是哪來的?”孫五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少年一怔,原本清明的瞳孔之中刹那之間顯露出疑惑之色。在原地思了許久,方才不確認般的道:“好像…好像叫…叫…西門…西門…”他覺得自己似乎漏了個字,但卻是怎麽想不起來

這少年自然便是西門慶了,隻是那日雲逸以大法力將西門慶的諸般記憶盡皆封鎖了起來,如今的西門慶卻是半點記憶都沒有,純潔的如同白紙一般。而雲逸將西門慶拋入河中,卻是想著如果西門慶能夠活著,那便做個普通人也罷,也算為世間去了一邪魔。而依西門慶這等修為之人,自然不會輕易死去…

“西門?”孫五再聽到西門二字時,忍不住疑惑的問道。而同時也在心中誹腹道:“什麽西門…東門的…”

“那你又是哪來的?”

西門慶緊瑣著眉頭,又思了許久,卻依舊是沒有絲毫答案。他能記得西門二字,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記不得了…”

孫五見西門慶這般模樣,心中倒也安心不少,至少這樣給人的感覺倒像是個人。

“既然不記得了,那便先隨我回去吧,等哪天你想起來了,再回去吧…”孫五撓了撓頭道。他卻也是個好人。

西門慶茫然的點了點頭,當即便隨著孫五回了家中。

孫五的家其實不過隻是個小木屋罷了,他父母早亡,又沒媳婦,這家自然是簡單隨意到了極點。除了必備的家具床鋪之外,便沒有其他什麽了。

孫五為西門慶取了身幹爽的衣服,讓其將身上這身濕漉漉的衣服換了去。又為其在地上打了床地鋪,這夜也就如此過去了。

西門慶躺在鋪子上,卻是有些睡不著,每次他一在陌生的地方住,便會輾轉難免。隻是他腦海中一片空蕩蕩的,也不知該做些什麽。

轉眼間夜已深,西門慶這才有了些睡意,可一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之間,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幅畫麵,畫中靜立著一美得過分的少年。那眉宇間的高傲之氣,勝雪般的肌膚,以及那纖若蔥白般的玉指,無一不讓人為之沉醉。

忽得,那少年眼神之中閃過一道冷厲寒光,寒森森的說道:“若是他日你要尋仇…卻是要記得龍虎山……”

西門慶猛地一激靈,驚得絲毫睡意都沒有。從地鋪上坐了起來,摸了摸額頭,卻是一頭的冷汗!

西門慶長喘不幾口氣,睜大了雙眼,驚疑的喃喃道:“這人是誰?龍虎山又在哪?莫不是自己與那人有什麽仇不成?”

這一夜,西門慶卻是再也不敢睡去,隻要他一閉眼,腦海中便翻來覆去的出現那少年,那森寒的話語!

翌日清晨,雖一夜未睡,但憑西門慶的修為卻絲毫沒有任何疲乏之感,依舊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西門慶同孫五吃過兩碗白粥之後,便隨之一起去打漁了。畢竟孫五救了他,而他也不能白吃白住不是?

時間便就這麽潺潺而過…轉眼間便是一個月過去了。這些日子來西門慶便天天雖著孫五去打漁,日子過得倒也充實,原本一身頗為白皙的皮膚也被海風加烈日給曬得黝黑黝黑的。

這日,孫五因為感冒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於是今日便隻有西門慶一人前去打漁。

沿路之上路過的鄉人紛紛對西門慶點頭示好,經過半個月的磨合這裏的人也漸漸的接受了西門慶這麽個不知來曆之人。而且別看西門慶身子似乎有些瘦弱,但卻力氣其大無比,每次撈上來的魚總是比別人多些,而且也肯吃苦耐勞,這樣的能吃苦之人自然也是讓鄉人們好感備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