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請用茶。”素手獻新茗。

何當歸見房中茶具茶葉並清水都齊全,可見是個一直有人居住的房舍,於是用炭夾拈了兩小塊炭,燒上炭爐,順便倒鼎焚了一小塊兒香,香氣散開後是茉莉味道,正合此刻心境。而孟兮竟從袖籠中取出一木魚與一銀磬,為她的動作和奏,同時,孟瑄麵上露出笑容,說一句“叔,小逸的茶乃揚州四寶之一”,顯然是從孟兮的木魚與磬中得到了信息。

而何當歸煮水、候湯、洗杯、燙壺、投茶、衝水、洗茶、泡茶、分茶、敬茶,一整*作有如嫻熟的舞娘,輕柔並溫和地將一眾器具變成了一甌*茶。於是,她淺笑盈盈地將第一盅茶奉給孟兮,脆聲道:“師父,請用茶,*茶溫涼入脾經,正和在黃昏時分飲用。”

第二盅茶放到孟瑄手中,第三盅自用。她和孟瑄都被茶香引出了淡淡微笑,聞香品茗,可孟兮卻眉頭一皺,仿佛不大滿意似的,遲遲不開喝。何當歸心道一句真難伺候,口中不得不關懷道:“師父,你不愛喝*茶嗎?你想喝什麽,我重新泡過。”

孟兮麵上多雲轉情,勾唇道:“戲作小詩君勿笑,從來佳茗似佳人,這茶自然是極好的,泡茶的手法更好,隻是有一般迷惑阻擾胸中,讓我咽不下這口茶。”

“哦?”何當歸奇怪道,“有什麽可迷惑的,請師父示下。”

“戌時三刻就要到了,要給瑄兒用水冼就得趁早了,茶的事我待會兒再問你,”孟兮閑閑整理一下僧衣的襟擺,負手站起,對窗問,“最後再問一次,這水冼真的給瑄兒治眼嗎?未免你夫妻日後後悔,我不得不將詳況言明:瑄兒的眼睛筋絡並未受損,就算不用水冼也能複原,隻是要延遲半月,並且能睜眼的時候眼瞳變淺,除此之外別無不同。當然了,水冼是世間寶藥,給正常人用了都大有裨益,用在他此刻脆弱的眼周,好處自不用我再多講。而我同時算出,你未來兩月內眼睛將會出點兒問題,至於是何問題,我也不得而知,是否有目盲的危險,我亦拿捏不準。因此這瓶對瑄兒而言,並非一定要用的藥,你是否要留下此藥,留待日後應急?”

何當歸細細聽完他的話,再次問:“師父你說的孟瑄的這種症狀,我竟是聞所未聞過,他究竟罹患何疾,為什麽會目眶紅腫,耳朵不能吹風?”

“這個事麽,也留待明日早晨,咱們一同坐船回揚州的時候,我再跟你細講,要叫我說,他這次苦頭吃得很劃算。”孟兮慢條斯理地說,“丫頭,離戌時三刻還有四十個滴漏,要用水冼就得早作準備了。我知道,若是將這個問題丟給瑄兒,他絕沒有二話,定會把藥留給你,於是我索性也不征求他的意見了。隻是,未免他來日見你受難的時候嗔怪我,隻好再三向你相詢……”

“不是說趕時間麽,”何當歸粗聲粗氣地打斷他,問,“這個怎麽用,這地乳?我沒接觸過這種藥。”

孟兮不見被冒犯的神色,帶著點笑說:“你得讓他自己睜開眼,將水冼灌進眼窩深處,可他的眼現在周匝的肌肉都不能由他控製,因此麽,你自己想辦法吧。記住,不能用手硬掰,也不能再摘下他的裹耳讓他耳朵受風。”

何當歸聞言瞪眼,問:“我自己想辦法?我能想什麽辦法?“

孟兮含笑搖頭:“我出去轉轉,給你們兩柱香的時間,你們自便吧。”說罷拈起茶盅並茶甌,房門一開,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目歸肝,肝屬木,腎屬水,水生木”,就邁步出去。

“啊?”何當歸腦筋轉得飛快,仍不解其意,神人的神話,真不是她這種凡人能領悟到的。她慌忙地追出門去,叫道:“師父?請你明示!師父!嗯?”她奔出門口,不止不見了出門喝茶的孟兮,而且連一直在門口睡覺的柳穗都不見了人。不遠處站著的司馬明月也沒人了,整個山莊果然是一片空空蕩蕩。

她又是焦急,又是迷惑,又是惱火,孟兮這位師父也太急人了點,剛剛對她說了那麽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事,還對她有疑似強行非禮的舉動,這些她也就不跟他計較了,可是,最最關鍵的,到底要怎麽給孟瑄上藥的問題,他竟然拽起文來,金木水火土?她到底要怎麽伺候他大爺的!

“師父!師父?”何當歸衝著空中大喊,心裏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師父,我真的不懂啊,請你教教我吧!”

孟兮這神仙果然靈驗,立馬就有一道碎玉斷金的宏亮笛音從空中落下來,鏘!

何當歸當然聽不懂,不過她猜這是師父大人對孟瑄的指示,心中一喜,連忙回身去屋裏找孟瑄。可她甫一轉身,就見孟瑄在解紐扣,脫衣服,她立刻瞪眼問:“孟瑄,你在幹嘛?”

孟瑄聽不見她的喊話,自顧自地解開腰帶,脫去外罩的一件月白長衫,搭在椅子上,眼上蒙著的絲巾也一摘扔開,然後站起來,摸索著問:“小逸,床在哪兒?”

何當歸愣愣地問:“孟瑄,你四叔給你了什麽指示?戌時三刻說話就到了,我怎麽讓你睜眼,怎麽給你上藥?”

孟瑄沒有普通盲人的如履薄冰的意識,徑往前走,一腳踢歪了個帶水的臉盆架,一腿撞翻了個銅質小地爐,腳下走得慌的不行,叮叮當當弄出來一長串事故,可他卻很走運地走到了床榻邊上。何當歸滿心迷惑地上去扶他的胳膊,問:“你要睡覺嗎,孟瑄?可你還沒上藥呢,你努力睜睜眼睛好不好?隻要努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辦到的!”

孟瑄麵帶喜色,還帶著一種在何當歸看來很古怪的笑意,這個表情實在有點熟,她卻記不清自己什麽時候見過……“呀!”何當歸驚叫一聲,被孟瑄撲倒在床上,然後有一道絕大的重量落在身上,撞走了她胸腔中的空氣,拆散了她的精致發髻,長發鋪散一床,是孟瑄整個人壓上來了。她驚奇地問:“你莫不是又要急著洞房?孟瑄你真的不用這麽急,先治好了眼睛再說,我總會等你的,你太沉了,快點下來,我現在沒有內力,人虛得很,你要把我壓壞了……啊!”

肌膚上傳來的*觸感,激起某種酥麻的歡愉,讓她心中一驚,孟瑄他來真的?

覆有一層薄繭的手指不帶一點猶豫,直接從她的衣擺下方探進來,掌心中有著熾熱的溫度,不似常人的體溫,慢慢地在她柔嫩的肌膚上流連。他觸摸得很是仔細,像是在撫摸著最細致的瓷器,滑過一寸一寸,探進她的肚兜,找上她輕白嬌弱的少女豐盈……

“孟瑄?”何當歸慌亂地問,“你是不是在發高燒?你的手心好燙!”她掙紮著,嬌小的身軀在對方堅若磐石的結實體魄下艱難地移動著,想要逃出來糾正他,找回他們該做的正確的事。

聽不見她話的孟瑄隻忙著自己的活計,一手在佳人胸口擷香,另一手在衣衫外緩慢地往上爬,最先觸到了她的長發,用手腕纏繞兩下,輕輕往下扯動。然後又攜著這一把青絲,尋上她的後頸,將她壓向他需索的唇。

“唔……”她發出細微的輕吟,身子動彈不得。灼熱的薄唇貼著她,趁著她低吟的瞬間,幾欲噴火燃燒的舌竄入她的口中,糾纏著柔嫩的丁香。

熱辣的感官盛宴迎麵而來,叫她無處可躲,隻能勉強接納。她驚慌失措,甚至輕輕顫抖起來,心中像是有閃電打過,因為太過震撼,她本能地想逃開。怎麽事情突然變成這樣?雖然她沒有不情願的意思,可這也太快了吧?孟瑄還沒跟她打過招呼呢!他從前可沒這麽沒禮貌過!

從前?她立刻就反應過來,孟瑄剛剛上床前那個麵帶喜色的古怪表情,就是他急色的標誌!上次在她房裏,他就是這般表情!現在?現在可不行!她還沒做好準備呢,連這是誰的房誰的床都不知道,就這麽……她打從心底接受不了!最重要的是,戌時三刻!最佳的上藥時間,他們不正正經經地上藥,怎麽說開始就開始了!她拚力地從孟瑄口下奪回自己的唇,忍無可忍地大吼道:“先上藥!藥藥藥!”

她幾乎喊破了喉嚨,孟瑄卻依然不像聽見的樣子,在她胸前的手愈加放肆,她急了,卯足了吃奶的力氣推開他的胸膛,恨聲罵道:“孟瑄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裝聾嗎!我又沒說不行,你起碼上了藥再說吧!”

孟瑄仍舊是充耳不聞,變身大灰狼,誓要吃小白兔,不吃不罷休的架勢。嬌小的身軀勉強掙紮著,雖然上半身稍微拉開了距離,下半身反而更加緊貼。他胯間逐漸硬挺的巨大灼熱,隔著幾層布料,就抵在她柔軟的小腹上,熱度傳來,讓她羞惱到了極點,孟瑄他怎能這樣對她,什麽話都不說就……既然他不是今明兩天就掛掉,那至少應該等回揚州再說吧?至少應該在她自己的床上吧?

下一刻,她隻覺得一個天旋地轉的翻覆,就變成了她上他下的姿勢,然後,他單手環住她的腰,將她往上提一些,另一手則探進他自己的衣衫中腰腹下麵去……她恍然明白了什麽,師父說的“目歸肝,肝屬木,腎屬水,水生木”,推演起來,也就是“腎主目”,也就是說他非得……這麽一回,才能睜開眼!

可是想通了這一點,她最關心的一個問題就是,他上一次睜眼滴地乳時……是誰幫他做到的?他身邊還有其他紅顏吧?

情形與上次在她房中那次驚人的相似,這次孟瑄都沒用她“幫忙”,就先自己動手了事了。她伏在他的胸口上仰望他的臉,他手下微有動作,偶爾發出兩聲悶哼,隻是不說話,微汗雙頰上的桃色幾乎要讓人醉在裏麵,讓她忍不住往上爬一些,輕輕去親吻他的下巴。而他身軀驀地一僵,手下動作加快,頓時,兩人如海上的兩葉交疊的小舟,幾下劇烈的起起伏伏的搖動之後,瞬息就風平浪靜,而孟瑄驟然睜開了一雙眼睛,說:“小逸,可以了。”

何當歸慌忙攤開一直緊攥在手心中的袖珍琉璃瓶,拔開了木塞,抬頭去看孟瑄睜開的雙目時,她立刻呆住了,那裏麵隻有眼白,沒有一丁點兒黑眼珠!

顧不上驚訝,隻因他睜眼的這一刻太寶貴了,她連忙小心地傾倒琉璃瓶,將裏麵的**滴在他的眼白處。那是一種油狀的藍色透明**,每邊的眼睛滴了兩滴,然後再等片刻,又有小半滴落在他的右眼中,將瓶子底朝天地放在他的左眼上方,又等一會兒,更小的一滴落下,琉璃瓶就徹底空了,果然如孟兮所說,隻有四五滴。

孟瑄緩緩地閉上眼睛,漸漸沉入了杳然的夢之海中,口中卻模模糊糊地說著:“小逸,我知道你現在還不願意,所以隻能如此行事了……放心,我不生你氣,我會慢慢等你……朱權死了,你總要過些日子才能回轉心情……”

“誰死了?”何當歸詫異歪頭,“朱權死了?誰死也輪不到他死啊,他那種……”話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落在孟瑄的胸前,半敞開的中衣襟領裏,那個是……一塊青色的盤龍玉佩,寸許方圓,晶瑩剔透。

青龍玉佩!朱權的青龍玉佩,怎麽在孟瑄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