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賀相威武
穆清瑤隻是中了軟骨散,渾身沒有力氣,對身體並沒有多大影響,吃過藥後,便舒服了很多。
可她被扶著剛站起來片刻,又軟趴地坐了回去,歪在椅子裏。
賀相忍不住就多看了她兩眼,穆清瑤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也不看人,也不說話。
賀相的眼神就有點急,斜了果親王一眼。
果親王心頭一凜,碰了碰穆清瑤:“喂,吃過藥了,該好了吧,沒反應了吧。”
穆清瑤嗯了一聲,然後試著抬起手,剛抬到一半,又耷拉下去。
賀相的臉色就很不好看,目光如炬地瞪著果親王。
果親王急了,真是解藥啊,怎麽就沒效呢?
又不好去拉穆清瑤起來,苦著臉問:“侄媳婦啊,你可莫要嚇你王叔啊。”
“王叔,我真的好難受。”穆清瑤試著又要坐起,可剛直起身,又滑了回去。
賀相隻差沒拿眼神殺死果親王了。
果親王要哭了,難道真的下錯了藥?或者,解藥拿錯了?
穆清瑤再不恢複,估計賀相會將自己拎出去扔了。
“侄媳婦……要不,請太醫來了。”
穆清瑤突然站起,把果親王嚇了一跳,隨即明白,這丫頭吃過解藥後,早好了,偏生要裝模作樣來嚇自己……
就算沒有賀相在,若阿離回來曉得自己敢對他娘子下毒,還不定會怎麽整治自己這個王叔呢。
真真是嚇出一身冷汗來了,賀相的眼睛淩厲起來,朝中大臣們沒有幾個頂得住。
見穆清瑤站起來,貨相這才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但還是瞪了果親王一眼。
穆清瑤感覺好笑,這位賀相應該是自個老娘的舊情人,莫非是對老娘餘情未了,愛屋及烏?
“賀丞相,你說應天府有人報案,說是有人私藏宮服,可拿到切實的證據?”比穆清瑤更詫異的是皇後娘娘,現在正恨得牙癢癢的,好不容易設下計來,打穆清瑤一頓好為太子出氣,沒想到,橫裏飛來個賀初年,實在想不通本該恨極了穆清瑤的賀初年為何會幫她。
“沒有,但空穴來風,這種謀朝篡位的事,自當慎之又慎。”賀相麵不改色道。
皇後娘娘差點氣岔氣,俏臉含怒:“沒證據你就敢來坤寧宮撒威風,賀初年,你究竟有沒有把本宮當成皇後?”
“您當然是皇後娘娘,不過,您自個若是當得厭煩了想要休息,也不是沒有人可以上位的。”賀初年恭敬地垂首回道。
一旁的睿貴妃聽了噗呲一笑,皇後娘娘聽了氣得更是臉色寡白。
“賀初年,你莫要太囂張,本宮今天還就要跟你較真,就算有人私藏宮服,也是從她紅豐祥手裏走失,保不齊,就與紅豐祥有勾連。”
“不錯,也許真是紅豐祥把原本該送進宮的三箱宮服私藏了起來,準備謀反,所以,臣更應該徹查,不能因為紅豐祥的主人是皇室中人,就馬虎了事。”賀相不軟不硬地回道。
皇後徹底無語,她最怕遇到賀相這樣的,說話行事都綿密周祥,象團棉花一樣,你一掌打下去,根本連聲響都聽不到,更不用談什麽傷害值。
“來人,搜查後宮,先從庫房查起。”賀相卻不再跟皇後囉嗦,大聲道。
立即就有禁軍統領進來領命。
他竟然可以指揮禁軍了,皇家禁軍的一般由皇室宗親掌管,丞相並不能輕碰,這是祖製,就是為了以防有丞相權勢過大,危及皇室安危,皇帝對賀初年的信任,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皇後又氣又無力,更覺得心痛,若連禁軍也由著賀相調配,太子的處境越發危險。
不行,不能讓他查!
“賀初年,私藏宮服當然是在宮外,你在宮裏查什麽?想趁機惑亂後宮?”
這話來得就比較重,皇帝與賀相關係暖昧,已經不是秘密,惑亂後宮,這可是一頂大冒子,隻要扣實,皇帝再寵信賀相,隻怕也難抵宗親之怒,要知道,這可是有關皇家血脈的大事啊。
穆清瑤立即看熱鬧似地看向賀相,果然賀相臉色一白,儒潤的眸子裏泛起陰戾之色。
好看的薄唇輕吐出一個字:“查!”
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禁軍統領緊跟而去。
穆清瑤和睿貴妃也跟了出來,穆清瑤巴不得賀相搜,正好為紅豐祥洗清冤屈。
果親王走得慢點,被皇後叫住:“果親王,你是故意的。”
果親王臉色有點僵,回頭笑眯眯地問:“娘娘說什麽?臣聽不懂。”
“你故意給穆清瑤下藥,讓她不能反抗。”皇後犀利地看著果親王道。
“下藥?娘娘可莫要亂說啊,臣怎麽敢!阿離的毒功,全京城還有誰比得過?我班門弄虎也就算了,還敢用在他娘子身上,臣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果親王一臉怕怕的樣子道。
皇後知道他不會承認,但這是小事,也不怕賀相會查出什麽來,這一次的計劃,皇後自認很周祥,不會有很大漏洞,隻是被一個外臣這般壓製,想想以後太子登基之路,皇後就心口痛。
果親王走後,皇後到底還是不放心,也去了庫房。
穆清瑤趕到庫房的時候,見禁軍已經將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
賀相親自去查看冬衣庫房,但看了好一陣,也沒發現有任何線索。
皇後正好趕來,見
皇後正好趕來,見了冷笑:“賀相不去宮外查找丟失的宮服,莫非賀相認為,那三箱貨是在宮裏走失的成?”
“未必不是。”賀相冷冷道,他也如穆清瑤一樣,認為貨物應該是在禦貨的過程中被偷偷運走的,所以,庫房是最有嫌疑的地方。
可是,怎麽就是找不到一點蛛絲螞跡呢?
“丞相大人!”正沉吟時,穆清瑤上前道。
賀相眼睛亮亮地看著她。
穆清瑤道:“丞相,本妃也查過這間庫房,表麵看,並沒有問題,但是你讓人看看橫梁。”
賀相道:“橫梁有問題?”賀相認真地問,這還是穆清瑤頭一回正經跟他說話,以後不是冷嘲,就是熱諷,兩人從來就沒有好好地交談過。
“不錯,你來看,橫梁上有繩索拖動過的痕跡,本妃懷疑,三箱貨應該是從冬服庫房裏,轉移到了春夏兩季其中一間庫房。”穆清瑤回道。
賀相眼睛一亮,讓禁軍統領躍上橫梁查看了一遍,果然如穆清瑤所說,橫梁上有繩索拖動過的痕跡。
立即命人打開相鄰的兩間庫房,皇後的眼神微動,神情卻還是淡定得很,冷笑著看著賀相忙碌。
另兩間庫房被打開,果然發現秋季庫房梁上也有繩索拖動過的痕跡。
但是,這間庫房同樣沒有後窗,也沒有暗門,東西是從哪裏運走的呢?
橫梁上的痕跡可以說明,是有人把箱子吊上了屋頂,然後再移到秋季庫房裏,再偷偷運走的。
可是,那麽大的箱子,除了大門也隻有一個小小的通房口,怎麽出得去呢?
秋季庫裏擺了不少貨,排排箱子碼得高高的,存放著以前的舊貨,這些箱子外,穆清瑤認真查看了一遍,箱子都沒有問題,並不是紅豐祥的。
賀相也俊眉緊皺道:“沒道理啊,若是從冬庫裏搬到這裏來,東西就該在這間庫房裏,或者由此處運走,為什麽找不到出口之處呢?”
“會不會是……”穆清瑤隨口正想回,突然看見牆角有些碎木屑子,忙走過去拈起,頓時眼睛一亮,又跳上庫房的通風口,果然看到有布絲留在窗沿上。
原來如此,先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穆清瑤笑著穩穩落地。
“丞相大人,本妃知道東西是怎麽運出去的了。”
賀相眼睛亮亮地看著她,滿是鼓勵之色。
穆清瑤不習慣他這樣的眼神,太象穆將軍了,以前小的時候,穆將軍就喜歡出些很簡單的題目考問自己,當她故意裝作為難的樣子苦思冥想時,穆將軍就會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
慈愛中,又帶著期待,這是一個父親才有的眼神。
感怪怪的,但是,並沒有不舒服,好吧,到底自己跟賀雪落也差不多年紀,或許賀相父愛暴棚了吧。
“箱子從冬庫裏移來之後,有人用渾厚的內力震破了箱子,然後將衣服和分散從通風口裏扔出去,這裏應該是被打掃過的,所以,隻留下一點點木屑子,而通風口上,還有布料掛的絲線,丞相大人可以派人取來,做為證據之用。”
賀相唇邊就漾開一抹淺笑,柔柔地看著她道:“好。”
聲音也是輕輕的,象是怕一說重,穆清瑤就會嚇著一樣。
禁軍上去查看,果然如穆清瑤所說,確實有碎布絲留在通風口。
這就是為什麽,衣服與木箱都會不翼而飛的原因。想把衣服運出去不難,難的就是三口大木箱子。
賀相立即派人去庫房外查。
庫房後是一片草地,這裏平時很少有人來,草地上,並沒有找到布絲或木屑,但卻有一大片踐踏的痕跡,說明確實有人在此行走過,而且不止一個人。
“但就算有這些痕跡,也隻能推斷出,三箱貨是這麽被偷走的,但是,卻不足為證。”賀相搖搖頭,一臉抑鬱道。
確實,皇後娘娘大可以說,那些布絲是以前留下的,普通的細葛布,又不是一家獨有的,秋服用的也是這種料子。
“隻有找到這些丟失的衣服才行。”穆清瑤道。
“這可不好找,原就是宮女太監的衣服,有的發了,有的又沒有,隨便分散出去,讓宮女太監們自己藏起來,怎麽分辨?他們大可以說是以前發派下去的。”睿貴妃道。
“不錯,你的這批貨重在顏色和款式,雖說都很有特色,但是,你以經送過一批貨進來,誰也不能說誰穿的是這一批的,還是上一批的。”賀相也道。
“不,我能說出誰穿的哪一批的貨。”穆清瑤卻肯定地說道。
皇後娘娘聽得一聲冷笑:“莫非你件件衣服還做了記號不成?一批貨可是好幾百件呢。”
“是,的確每件衣服都有記號,我隻要一看,就知道是哪一個批次,多大尺碼。”穆清瑤認真地回道。
皇後就怔住,片刻後哈哈大笑:“怎麽可能?幾百件衣服,顏色款式都是一模一樣的,隻有大小不同,你竟然能看出批次和尺碼,穆清瑤,這種標記怎麽做?宮裏可是有規矩,不許在宮服上加有太多標記和圖案,否則便要以宮規論處,你這是在給自己另找麻煩麽?”
賀相臉色一變,擔憂地看著穆清瑤:“當真做了標記麽?那可是有違宮規的。”
穆清瑤淡然一笑:“總比說我紅豐祥偷奸耍滑沒有信譽好吧,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個誠信,我
個誠信,我做下標記,就是為了以後好查找貨物批次,做好售後服務。”
賀相立即找來一個穿新衣的宮女:“你說說,她的衣服是這一批的還是上一批的。”
穆清瑤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話,笑著拉起宮女的袍袖,翻開袖口,果然發現袖裏子上,繡著幾個奇怪的符號,穆清瑤看了一眼道:
“你是永和宮的?你的衣服是上一批的,現在還穿秋裝,不冷麽?”
宮女愕然地看著穆清瑤:“世子妃竟然看得出奴婢出自永和宮,不錯,這件衣服也正是上一批的新衣,今兒正要來領冬服呢,沒想到就出了事。”
皇後也是一臉驚愕,過來揪住宮女的手,果然看到那一排小小的,若不細看,根本就不知道存在的符號,她一個也不認得,而穆清瑤竟然知道代表著什麽。
“要看出來並不難,這是我紅豐祥的密碼,別家想仿造,或者假冒紅豐祥出品的東西,都不行。”做標記不止對售後好,還可以打假,更防止有人以次充好,假冒紅豐祥的牌子。
皇後的臉色就有些發白,偷偷看了一眼身後,太子該帶人進宮了才是,讓賀相這麽查下去,真可能查出紕漏來。
“隻是,如果東西都分散到各個宮裏去了,就很不好辦,總不能真的一個一個宮裏查吧,查出來還好,若是查不出來……”穆清瑤還是覺得懊喪,若是衣服早就送出了宮,為了幾箱貨物大肆搜查後宮,這事傳出去對紅豐祥可不好,人家會說晉王府無狀,以勢壓人,皇後娘娘更是不會善罷幹休。
“不錯,而且這第二批的衣服已然領走了幾箱,你又知道哪一件是領走的,那一件是丟失的呢?”睿貴妃也道。
皇後原本繃得緊緊的臉,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即就放鬆下來,冷笑道:“賀初年,你敢一個個宮查,就等著本宮去朝堂上鬧,看皇上到時如何保你。”
穆清瑤道:“這倒是不難,丟失的是哪個宮裏的我還是看得出來,現在領走新貨的隻有春和宮和福祥宮,其他宮裏一概沒領就發現失了貨,現在隻要查出,永和宮和暢春宮這兩個宮裏丟失的衣服就行了,隻是一個個宮查,一件件查,確實費時又耗力,實在影響太大。”
“就一個個宮查,一件件查,隻要查出一件永和宮或暢春宮的新衣,就可以證明,衣服不是在宮外丟失,而是宮裏有人做鬼,陷害於你。”賀相不容置疑地說道。
穆清瑤心頭一震,他果然是為了自己洗脫罪名來的,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幫自己?
“賀初年,你太囂張了,不許查。”皇後大急,沒想到事情急轉至如斯,穆清瑤竟然能識別出每一件衣服來,這是她怎麽也想不到的。
原來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又出現很大危急,太子怎麽還沒有來,自己快頂不住了。
賀相看也不看她一眼,對禁宮統領一揮手道:“搜,先讓宮女將所有所發紅豐祥的衣服全都交出來,一件件查,兩個批次分門別類擺好,有故意混淆的,視作偷盜同夥處置。”
此言一出,跟在皇後跟前的福公公臉都變了,似作偷盜處置,按宮規可是重刑啊,這個令一下,隻怕……
皇後的臉也果然刷白,卻知自己無法阻止賀初年,氣得轉身就走。
命令一下,所有的宮女都將衣服全都擺放出來,由禁軍查驗,紅豐祥的夥計工人們便跟著禁軍一起去辨識標記。
但是,查了幾乎一個上午的時間,還是沒有查出一件丟失的衣服。
連坤寧宮,睿貴妃住的寧和宮都查過了,翻遍了所有能藏衣服的地方,還是沒有查到一件丟失的衣服。
隻有太後娘娘住的慈寧宮沒有查過了。
穆清瑤看向賀相。
賀相光潔白晰的額頭上也沁出細細密密的毛毛汗來,見她看過來,輕聲道:“別怕,又不是你查的,一切罪過,由本相承擔,與你無關。”
穆清瑤突然就鼻子一酸,他這是為什麽?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是不是另有什麽陰謀?為了賀雪落麽?希望自己心軟,放過賀雪落?
隻可能是這個原因!
不管了,到時候,該承他的情是情,賀雪落是怎麽都不可以原諒的,錯便是錯,對便是對,賀雪落那樣的渣女,就該得到應有的下場。
如此一想,穆清瑤心中坦然多了,除了賀雪落之外,賀家以後若遇困難,自己出手相幫就是,不必有心裏負擔。
看她的眼神由柔軟漸漸又回複到清冷,賀相在心裏微微歎一口氣,這孩子也不知道何時肯原諒自己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若是有生之年,能親耳聽她叫上一聲父親,便是死也無憾了。
“走吧,去慈寧宮。”賀相聲音清亮地說道。
穆清瑤心頭一震,慈寧宮他也敢查?
“賀相……”
“不怕,太後不是很疼你麽?她會理解你的。”賀雪輕聲安慰道。
也是,太後很疼自己,更疼阿離,如果知道自己被汙陷,肯定會理解的,但是,太後很討厭賀相呀,一個外相敢帶人去搜查慈寧宮,這是故往今來都沒出現過的事,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了,皇帝最是孝順,再寵賀相,也不會允許他如此放肆,冒犯太後吧。
“要不,我先去找太後娘娘求求情?”穆清瑤道。
“不行,此事隻是本相一人所為,與你無關,本
你無關,本相怕什麽,查不出來,大不了被治罪就是,隻要沒有離世子的毒那麽狠厲,本相就能熬得住。”賀相淡淡一笑道。
他這是在撇清自己,要擔起所有的責任。
穆清瑤就想起上回他中了阿離的毒,事後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來,看著他清俊儒雅的臉,四十多歲的賀相,看起來還很年輕,又比年輕公子更多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和韻味,正是男人最迷人的年紀,他本就極為優雅儒俊,更有是一般的少年朗難比,這樣的他,若是因此遭受重刑,被人按住打板子……
突然心就一軟,象是被什麽東西觸及了心底裏最柔軟的地方,不敢想象那個畫麵。
“可是……”穆清瑤還想勸,賀相已然轉身朝慈寧宮走去。
穆清瑤的眼睛就有點澀澀的,卻又沒有眼淚,好奇怪的感覺。
慈寧宮裏,皇後正向太後哭訴:“……太囂張了,竟然一個個宮查,把臣妾的坤寧宮弄得汙煙障氣,整個後宮都亂七八糟的,這個後宮,臣妾再也難以管製了,一個外臣就敢如此放肆,還有沒有規矩可言啊,皇上這樣放縱他,將來這個天下……”
皇後的話戛然而止,後麵的由太後娘娘自己去想了。
太後的臉色很平靜,眼中卻是波瀾湧動,賀初年如此放肆確實很過份,但是,紅豐神不是瑤兒那孩子開的麽?
明明上次她送的進宮的衣服,宮裏的人都喜歡得不得了,怎麽才做第二筆生意就出了紕漏呢?
最意外的是,賀初年為何要如此不遺餘力的幫阿瑤,他不是恨極了阿瑤麽?莫非另人陰謀?
正沉思間,宮女來報:“太後,賀相和睿貴妃,晉王世子妃求見。”
太後皺了皺眉,怎麽還到慈寧宮來了?連慈寧宮也要查?
眼底就露出一抹冷厲之色,對安嬤嬤道:“本宮不想見外人,你且讓阿瑤進來。”
不止不肯見賀相,連睿貴妃也不肯見。
皇後裝作抹淚,正好掩住唇角得意的笑。
穆清瑤一聽太後連賀相的麵都不肯見,心裏一咯登,壞了,太後娘娘生氣了,肯定不會讓人查,不過,隻剩下慈寧宮了,難道太子和皇後這麽大膽,竟然敢把衣服藏進慈寧宮裏?
“皇祖母,孫媳給您磕頭。”穆清瑤說著就要跪下,太後心頭一顫,忙道:“快,快扶起她來,好好的磕什麽頭,你這孩子,不節不氣的。”
穆清瑤卻不肯起來,堅持要磕下去:“皇祖母,您先受瑤兒這一禮,瑤兒有事相求。”
“阿瑤,起來,今天皇祖母不會依你任何事,你什麽也不許說。”太後卻冷聲道。
穆清瑤猛地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向來疼愛她的皇太後。
太後眼神卻堅定而威嚴,是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讓穆清瑤心中一凜,平素看起來慈愛可親的太後,今日卻渾身散發著久居高位的凜然與高貴,穆清瑤默默地起身,垂手站在一邊。
“安心,將所有紅豐祥送來的衣服全都清楚來,一件不留,送到殿外,讓紅豐祥的人查驗,然後,你親自帶人去清查,一個宮一個宮的查,看誰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弄鬼。”太後看了一眼穆清瑤,冷聲下令。
安嬤嬤領命去了,皇後的臉色頓時刷白如紙,垂在兩側的雙手緊緊攥著裙邊,神情極為緊張。
而穆清瑤的眼角已然掛著淚珠,一步一步挪向太後身邊,然後,撲進她的懷裏:“皇奶奶……”
皇太後一把抱住她的頭道:“好孩子,賀初年雖然討厭,但今天做的這件事情哀家覺得蠻象回事,可你要小心些,誰知道他又有什麽妖蛾子。”
穆清瑤窩在太後懷裏悶悶的哼了一聲,被人寵著的感覺真好,以前的穆清瑤,獨自一個人在北靖侯府,四周都是敵視和算計的眼睛,那三年,孤單就算了,幾乎在寒窖裏過的,感受不到半點親情與友誼。
她雖沒有親身經曆,但屬於身體的記憶卻鮮明得很,明明讓她遇爾回想時,都有心被揪扯著痛的感覺。
“對了,起來,你這孩子,哀家正要找你呢,也太沒良心了些。”太後突然一把將她推開,氣鼓鼓道。
穆清瑤一臉愕然:“皇祖母……”
“哀家瞧見你那不中用的母妃穿新衣了。”太後方才還無比威嚴,會子睹著氣的樣子就象個孩子。
穆清瑤哂然一笑,忙向太後賠禮:“是阿瑤不好,阿瑤該打,不過,皇祖母的衣服肯定得用心做才行,您啊,別著急,過幾日,阿瑤就送進宮裏來,您若是喜歡,以後還給您做。”
太後聽了立即喜笑顏開,嗔她道:“這還差不多,不過,哀家還聽說你很會做菜,嗯,這些日子宮裏的菜也吃膩了,一會子晚上就留在哀家宮裏,你給哀家準備晚膳。”
穆清瑤哪裏敢不答應,忙點了頭,又乖巧地替太後捶背,捏肩,努力拍著太後的馬屁。
不多時,安嬤嬤進來,臉色蒼白,一進門就跪下請罪:“太後,奴婢有罪!”
皇後一聽,差點暈倒,極力控製著自己的身形,不讓自己倒下。
太後冷笑:“果然是在慈寧宮找到的麽?”
“是,奴婢無能,讓人在眼皮子底下做下此等混事竟不知,請太後責罰。”安嬤嬤道。
“你是該罰,越來越不中用了,不過,你比哀家還大一歲呢,也年紀大啊,哪
紀大啊,哪裏顧得過來,這些個人太過陰險,你又心思簡單,唉,按你這個年紀,早該放出去了,或者去養老,可哀家就是舍不得啊……”
安嬤嬤眼圈一紅道:“奴婢不出宮,也不去養老,奴婢就跟在主子身邊,陪著主子一起老。”
太後點頭:“好,你起來吧,哀家知道不是你的錯,是有些人的手段越來越厲害了,竟然連哀家也敢利用。哀家一直睜隻眼閉隻眼,是年紀大了,懶怠再與這些個鬥,他們就當哀家是個軟柿子,好拿捏呢,看來,哀家以後不能再混吃等死了,不然,會更加變本加厲,今天是瑤兒,明天保不齊就要害哀家的阿離,哀家決不允許。”
安嬤嬤聽得眼睛一亮,謝過恩後,對穆清瑤道:“世子妃,您過來,看看足數不?奴婢隻查出一兩箱的樣子。”
穆清瑤感激地點頭,走出殿下,就見賀相正關切地看過來,她淺淺一笑,對賀相點頭致意。
賀相的臉色這才柔和了些,迎風負手而立,身姿清雅得連穆清瑤都嫉妒,不知道阿離到了這個年紀,會不會也如此清雅優然呢?
穆清瑤親點過後,發現正好是永和宮和長春宮丟失的那兩箱貨物。
她走過去,向賀相一輯道:“多謝。”
賀相微笑著扶起她:“世子妃多禮,本相隻是在盡本分,無需掛懷。”
這可不是本分,沒有外臣可以進宮搜查的。
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此處傳出去,外麵又會沸反盈天的議論吧,說賀相專權擅用,囂張跋扈,大膽妄為,明天皇帝的案上就會多出很多彈駭他的折子,那些清流更不會放過他,口誅筆伐會接踵而來,為了自己,他大費周章,又落下這麽多把柄給敵對方,真的值麽?
太後娘娘說他可能還有妖蛾子,可現在,他的眼裏除了欣慰與歡喜,穆清瑤竟然看不出半點算計來。
人的眼睛是心靈之窗,外表可以裝,眼神卻很難裝出來的,他看自己時,分明就是用很慈愛的眼光,象就一隻溫暖的手在撫著自己的頭一樣。
曾經,穆清瑤最羨慕賀雪落有賀相這樣的慈愛,對女兒愛得沒有半點保留,哪怕傷害自己,也不會為難女兒半點。
前次他中毒,自己提出,隻要賀雪落肯向自己認罪,便會給解藥,可是,賀雪落一直遲遲沒動靜,可見賀相根本就沒有因此而要求賀雪落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更不願意為難她,寧願生生受了好幾天的折磨,人都瘦成不象樣了。
這樣的爹,多兩個都不多呢。
可惜,不是自己的,而且,自己與賀雪落的結永遠難消,不死不休,有賀雪落夾在中間,賀相做得再好,心裏那個結也還是在。
“皇後,你口口聲聲說,我家瑤兒短斤少兩,偷奸耍滑,現在事實俱在,是後宮中人故意偷走了貨,然後還藏到了哀家的宮裏來,你說,你這後宮之主是怎麽當的?或者說,原就是你設下的計謀,故意陷害我家瑤兒。”回到宮裏,太後正在喝斥皇後,穆清瑤聽著就想笑,太後娘娘啊,皇後可是您的嫡親兒媳,你一口一個你家瑤兒,你家瑤兒,難道您跟皇後不是一家的麽?
“母後,臣妾失職,是臣妾的錯,臣妾沒有查清楚便冤枉了侄兒媳,好在東西找到了,可以還侄媳一個公道了。”皇後到底在宮裏混了幾十年,機靈得很,立即服軟認錯。
太後道:“一個失察就可以了嗎?你以為,這一次,頂多又是個禁足,或者是罰抄經書吧,哼,看看外麵的那個人,肯不肯善罷幹休,哀家這一次可不會幫你。”
又對安嬤嬤道:“安心,讓賀相走,該怎麽查怎麽查,怎麽做怎麽做,但不許站在慈寧宮外,哀家看著煩心。”
安嬤嬤應諾出去,穆清瑤突然福至心靈,這一次,太後不止是幫了自己,也放過了賀相,不讓賀相進慈寧宮,並不是真隻是討厭賀相,而是保護他。
查坤寧宮也好,長春宮也罷,畢竟都是得過皇上首肯的,就算有人要責罵賀相,皇帝也可以用這個理由給蒙過去,但是,賀相隻要進了慈寧宮,而貨又是真的從慈寧宮查出來的,那就是大事了,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皇帝也頂不住的。
所以,太後才不讓他進去,才讓他趕緊走。
好個老太後,想事就是更周祥一些,心思心敏不說,還真的夠善良。
若不是為了自己,太後又何必給賀相一個人情,不就是為了幫自己還他麽?
穆清瑤柔柔地看著太後,看到她鬢間染著的幾絲白發,自己何其幸運,有這樣慈愛的老祖母疼著,維護著,感覺天藍水清,生活美好幸福。
再想想穆老太太,穆清瑤的心就一寒,究竟不是親生的麽?所以,老太太對穆清文好,對清婉也好,獨獨隻對自己心狠!
安嬤嬤很快就查出私藏衣服的宮女,竟然是個年歲很大的,在慈寧宮做了二十多年的三品掌宮,與安嬤嬤一年進的宮,隻是以前這位嬤嬤並不在慈寧宮裏,而是在先皇的宮一個妃子宮裏當差,那位妃子很多年前就死了,後來就分派到了當時的皇後也就是現在的太後宮裏當差,這麽些年,一直老實本分,從沒有半點忤逆不軌,今天這是怎麽了?
看著台下跪著的,頭發花白的老嬤嬤,穆清瑤怎麽也不明白,到了該怡養天年的年紀了,怎麽還會幫著皇後做齷蹉事,難道還有所
難道還有所求?
“容易,怎麽會是你?”
太後也是一臉震驚。
那位容嬤嬤頭也不敢抬,垂首道:“奴婢該死,奴婢讓太後娘娘心寒了。”
太後道:“究竟是為什麽,你跟哀家好好說說,哀家真的很不明白,你圖什麽?”
“太後,您疼愛你的孫兒孫媳,奴婢無兒無女,可是,奴婢前宮前,有個相好的,他隻有一個孫子,被人綁了,如果不答應,就要送進宮來當差,幾十年沒見,著人求上門來,奴婢實在不忍心,所以……”
宮裏都是有故事的人,許多宮女一輩子不得出宮,其間的辛酸便是寫幾十本書也寫不完,太後聽了便歎了一口氣:“把幕後之人交出來,哀家放你出宮吧,你不能再呆在慈寧宮裏了。”
容嬤嬤立即眼淚盈眶:“太後……”
太後揮揮手,兩個太監便將容嬤嬤壓了下去。
都是姓容的,王府的容媽媽也姓容,好巧啊。
一個念頭從穆清瑤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後麵的事,自有太後娘娘處置,她也不用操太多心,一下午,穆清瑤就呆在慈寧宮裏陪太後閑聊天,太後聽說她說要用黃瓜給自己敷麵,頓時一副怕怕的樣子道:“冰冰涼的,哀家才不要。”
“也是,那瑤兒去給您調點蜂密雞蛋清吧。真是嫉妒啊,您看您,這麽大歲數了,頂多看著就象瑤兒的小姨。”穆清瑤一臉懊喪道:“也不知道瑤兒老了後,會是什麽樣子。”
太後聽了就捏住她的臉邦子扯:“知道足吧你,老天給了你這麽好的一張臉,還不滿足,哀家看著,就就言家那孩子可以與你一比。”
穆清瑤一時被言家那孩子說得懵住:“言家的孩子?是個小姐麽?哪天讓孫媳也要見見,看她能有多漂亮。”
太後哈哈大笑,戳她腦門道:“他若是知道你根本不認得他,鐵定會氣死,不過,讓他聽到哀家說他男生女相會更生氣吧,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
太後說的是言若鴻!
穆清瑤笑得滾進了太後的懷裏:“原來皇祖母說的是那隻花蝴蝶呀,那孫媳可真的要幹拜下風,他真的比孫媳更好看。”
“唉,那孩子也是個苦命的,這幾日,皇上煩透了,南楚的攝政王也不知被誰下了毒,一身潰爛,成天在驛站罵娘,請了好些太醫也治不好……”
穆清瑤聽了就想笑,太後就捅她:“是你做的吧,趕緊的,給人家解藥去,南楚雖小,對大錦卻很重要。”
穆清瑤厥嘴:“那人太討厭了,就該讓他受受罪,又不會要了命,他哭個什麽勁啊。”
“皇上在責怪阿鴻啊,哀家看著那孩子長大,這幾日,他都瘦了。
穆清瑤正要說話,安嬤嬤進來道:”太後,賀相查出還有一箱貨從宮裏運走後,藏在秦家,現在賀相正在殿上彈駭秦老太師呢。“
”怎麽會在秦家,秦太師可是個穩重人……“太後愕然。
穆清瑤卻歎了一口氣,那位太子妃還真是在作死的路上一路向前不肯回頭啊,自己嫁得不好,還要連累娘家,為個人渣一樣的男人,值麽?
可是,三箱貨,為何不全藏在宮裏,而是要拖一箱到宮外去,而且那麽蠢,還要藏在自個嶽父家,太子是太笨,還是根本就是隻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