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世子追妻
那雙眸子,滿含焦急與擔憂,還有隱隱的迷茫與不解,穆清瑤心中一痛,眼淚就往上湧,差一點從坑裏跳出來,但是,夜笑離卻又移開目光,看向別處,腳步也沿著坑旁走開。
穆清瑤就呆呆地留在坑裏,癡癡地看著那修長而挺拔的身影漸行漸遠。
仿佛她的心,也跟著他一起走遠,再也拿不回來。
“爺,還是沒有。”驚雷一身黑乎乎地回來。
“是啊,世子妃莫非長了翅膀,飛走了不成?”驟風也回來道。
夜笑離清潤的眸子染上一層紅色,女人,最好不要讓我找到你,隻有幾天就是大婚日期了,你竟然跟我玩失蹤,是我平時太寵你了,一定是,等找到,非把你屁股打開花不可。
眼見著,天色越來越暗,河風肅肅,揚起灰燼漫天,可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卻還是半點蹤跡也找不到。
府兵們都顯疲倦了,就連素來穩重自持的驟風,眼底也布上了焦慮也不耐,他們足足找了一個半時辰了,方圓五裏的地方都被翻了個遍,隻差沒有掘地三尺,還是沒有找到穆清瑤。
“會不會過河了?”驚雷皺眉道。
“不能吧,橋頭都是把守著,河岸也有人,除了蚊子,一隻鳥都飛不過去。”驟風道。
確實,相隔不到一丈遠,便有一個府後,長長的河道被守得水泄不通,除非那女人變成了蚊子,變成鳥都會被射下來。
所以,應該不可能過了河。
“走,去河岸。”
不知為何,夜笑離就感覺穆清瑤在身邊,或者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著自己,就是不現身,不管什麽原因,就算她不想嫁了,也要將她拎出來問,為什麽?
不對,不想嫁也要嫁,婚書都簽好了,她想反悔,沒門!
就不信,抓不到她。
穆清瑤此時已在遊動到了河邊,正如夜笑離所說,這裏守衛更加森嚴,夜笑離知道她會水,水性還很好,所以,並不是隻守著橋口,而是沿河一線全封鎖了,除非她變成一隻青蛙跳下河去,否則,隻要一現身,就會被逮個正著。
但穆清瑤是誰?殺手出身,最擅長的除了殺人,便是逃跑,一個殺手不可能次次都能完成任務,失敗後當然要逃命,從小學的就是這個。
她身上布滿了偽裝,若不仔細,如果她趴在地上,就算離府兵隻有三尺遠,府兵也未必能發現她。
就比如現在,她正從一兵府兵的身邊遊動過去,府兵稍一側目,她便趴著不動,等府兵回過頭時,她又迅速爬走。
周身一尺多高的湖草是最好的隱身武器,河風吹來,陣陣草浪翻滾,她的動作看似緩慢,卻靈活又迅捷,總能避開府兵的目光。
等爬到離橋墩隻有幾米遠的距離時,她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夜笑離帶著驚雷和驟風兩個來了。
不行,以驚雷的聽力,就算自己再小心,也可能會被發現。
從腳步聲,她可以判斷出,夜笑離離自己不足一百米,如果等他們再近一些,自己就可能再也難逃脫了,她決定冒一次險。
向體象靈貓一樣拱起,雙手支地,一隻腳半蹲著,另一隻腳尖點地,就象一個正要百米衝刺的奧運選手,穆清瑤緊緊盯著守在橋邊的府兵,等他們稍加懈怠,她猛然發力,身子如箭一樣彈出,很快離橋墩隻有一米多遠了,但是,一名府名突然回過頭來,穆清瑤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一動不動地頓住,猶如一個突然出現在府兵麵前的稻草人。
府兵也感覺有哪裏不對,迷惑地正要細看她時,穆清瑤手一揚,早就準備好的塵沙隨風而飄,迎麵全是塵沙,府兵感覺難受,心用手遮麵。
而就在這一瞬,穆清瑤就地一滾,靈活地翻到橋墩下,緊貼著橋墩站住,緩緩呼出憋了很久的那口氣,再長吸一口氣。
“出了什麽事?”穆清瑤才站穩,驚雷的聲音就傳來。
“好象有人,也沒看清楚,可能是看錯了吧。”府兵揉著眼睛道。
“你剛才看見有人了?”夜笑離心尖一顫,急問。
“回爺的話,不確定,可能眼花了,看不確實。”府兵單膝跪地道。
“你眼睛怎麽了?”夜笑離問。
“沙迷了眼,剛才好一陣沙塵……”府兵繼續揉著眼,總感覺眼睛裏飄進了沙子。
這麽深的草,怎麽會揚起沙塵?
夜笑離身子象一陣風一樣卷向橋墩。
可是,橋墩下,空空如也,剛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破滅,夜笑離疲倦地閉了閉眼,身子頹然地靠在橋墩上,清瑤,為什麽,為什麽要躲著我,有什麽事不能告訴我,不是告訴過你,不管有什麽事,都有我麽?為什麽你就是不肯信我?不肯讓我分擔呢?
橋側身,穆清瑤如蜘蛛一樣粘貼著,剛才好險,如果不是她發力及時,就被夜笑離逮個正著了,這個男人心思太過縝密,僅憑一把細沙就判斷出,自己就在橋墩下。
她所在的位置,隻好將夜笑離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裏的失望和疲倦讓她心痛,而他微晃的身子,也讓她擔心,三歲就受到重創,就算是大羅神仙下凡,替他續好所有的筋脈,到底還是損了元氣,就算練成驚世武功,他的身子,還是要比別人差了許多。
從自己出事到現在,他肯定一直在營求,足
他肯定一直在營求,足足有五個時辰了吧,緊張又焦慮的同時,還消耗大量體能,所以,他的身子才會微微晃動,才會疲倦吧。
“爺,可有發現?”驟風追了過來,驚雷已經蹲下身去查看地麵。
“爺,這裏有腳印,世子妃肯定來過。”
就在夜笑離的腳旁,有一雙淺得不能再淺的腳印,草被踩彎的痕跡,若不細看,根本就擦覺不了,驚雷還真是個追蹤高手。
連這麽細微的細節也發現了。
夜笑離眼神一動,撩起衣擺,腳尖一點,身子便向波滔翻滾的河麵飄去。
“爺好俊的輕功。”驚雷由衷地讚道。
“驚雷,如果是你,能在河麵上堅持多久?”驟風也是一臉欽佩的樣子。
“頂多一杯茶的功夫。”驚雷實事求事道。
夜笑離圍著幾個橋墩查了個遍,還是沒有發現穆清瑤的影子,隻好又飄了回來。
驚雷差點對他星星眼了,徹底佩服的五體投地:“爺足足堅持了五杯茶不止啊,若這坐橋再多兩個橋墩,估計時間還要長。”
驟風道:“你不覺得世子妃更牛嗎?你方才發現的這個腳印證明,她根本就沒走多遠,爺立即就圍著橋墩繞了一圈了,卻還是沒發現她,如果是你,還能躲在哪裏?”
驚雷臉色一變,瞪大雙眼:“你是說,世子妃可能貼著橋肚子逃走了?怎麽可能?那要多大的內力?這橋墩背麵可是很滑的,長滿青苔,手就沒有可以著力的地方,她是怎麽辦到的?”
“聽說她是個武學廢材,完全沒有內力。”驟風補充道。
“真是奇了,一個沒有內力的人,竟然有徒手爬過這座橋,說出去,怕是好多人都不相信。”驚雷感歎道。
見夜笑離轉回來,臉色越發蒼白,擔心道:“爺,算了吧,世子妃既然故意躲著不見,可見她並沒有受傷,隻是可能出了什麽事,讓她暫時不願意與爺見麵,不如回去等一兩天,或許過兩天她想通了,又想見爺了呢?”
“她既是想躲我,就不會再出現。”看著滔滔而去的江水,夜笑離突然有點愴然,心一陣陣揪扯著,鬱堵難捱。
“是啊,爺,回吧,她若想通了,就會現身的,河邊風急,屬下怕你受不住。”驟風也勸道。
“好吧,撤。”夜笑離似乎決定放棄了,吩咐道。
大隊人馬,來時迅速,撤時更快,如潮水便自大橋上迅速撤走,撤得幹幹淨淨,不留半點痕跡。
穆清瑤自橋麵凹凸出跳下,看著茫茫東流的江水,自己也有些茫然,呆在橋麵上停留片刻,她有了決定,是到了把事情弄清楚的時候了。
腳尖一點,迅速向城中飛掠而去。
穆夫人正與下屬部署針對二公主的對策。
“……二公主之女幽柔郡主自小便喜歡北院大王的兒子,所以,這一樁婚事也算不得全是利益交換,皇上對此也還讚同,隻是北院大王還有些猶豫,似乎在等公主您的決定。”黑衣使者稟道。
“本宮的決定?哼,他是想我把女兒嫁給他兒子,當年,懷謹曾經見過清瑤一麵,雖然年歲小,但卻甚是喜歡清瑤。”穆夫人眼中露出一絲遺憾道。
“可大小姐她……”黑衣使者也覺得可惜。
“她自己的事,自己決定吧,本宮雖然很想大事得成,可到底兒大不由娘,逼迫她做的事,她做得心不甘,情不願,最後還埋怨我這個做娘的,也沒什麽意思,對了,南境的兵力部署得如何了?”穆夫人歎了口氣,把話題扯開。
黑衣人正要回答,外麵響起敲門聲,不由驚住:“是誰?”
穆夫人臉上卻有了笑意:“讓她進來吧。”
門打開,穆清瑤臉色疲倦地走了進來。
“瑤兒,你怎麽了?”很少看到她如此傷心落魄的樣子,穆夫人心頭一緊,過來牽住她的手。
“娘……”穆清瑤隻是叫了一聲,便歪進穆夫人的懷裏,暈過去了。
穆夫人大急,忙抱起她,放在床上。
“公主,大小姐怎麽會找到這裏來?”
“我這個女兒啊,她隻是不想插手我的事,隻要她願意,就沒有找不到的。”穆夫人無比自豪地說道。
黑衣使者眼中便露出熱切之色:“公主,若然大小姐肯回大遼,既便沒有北院大王的支持,您登大寶,也不是困難,皇上很看重子嗣,幽柔郡主任性張狂,皇上並不太喜。”
穆夫人眼中便露出一絲狡黠之色,很自信地說道:“她會跟我回北遼的。”
睡了不知多久,可以說天昏地暗,夢裏全是夜笑離黯然離去時的背影,不止一次地喊他,叫他回來,告訴她,自己就在那裏,可他好象聽不見,怎麽叫也聽不見,隻是茫然而無助地往前走,孤獨而愴然,讓她的心從夢中痛醒,猛然坐起,卻見穆夫人正端了藥進來。
“娘……”人最傷心無助的時候,娘的懷抱是最想依賴的港灣。
穆夫人放下碗,將她攬進懷裏:“怎麽了瑤兒,你從不這樣,發生什麽事了?”
“娘,我不是爹親生的對嗎?”穆清遙急切地看著穆夫人。
穆夫人怔住,臉色下沉:“你什麽意思?”
“告訴我實話,我是不是爹親生的?為什麽奶奶會在我出嫁前,對我疼愛倍至,而我出嫁後,卻如同仇敵一樣相待?這裏肯
待?這裏肯定有原因的對不對?”穆清瑤道。
“你到底是懷疑了,也是,你聰慧過人,我以為,你早該問我了。”穆夫人便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坐在床邊。
“我不問,是不想提起娘過去的事,那些過往肯定伴隨著痛苦與傷疤,女兒不能不孝,揭您的痛處,可是,現在關係到女兒的將來,我不得不問。”穆清瑤道。
“她早就知道你不是她的親生孫女,但以前一直隱藏得很好,因為你很能幹,又乖巧,她雖然不知慶豐祥的內情,卻知道,穆家是因我而富裕強大的,而穆將軍,也是因為我,才由一個小小的禁軍統領一躍成為大將軍的,那時候,我才是穆家的家長,主事之人,她要依靠我,自然不也有半點忤逆。”穆夫人耐心地說道。
這點穆清瑤也想到了,至於後來之所以翻臉比翻書還快,當然是等自己一嫁,娘遠走北遼,無暇顧及穆家產業,二房的二叔把持了江南的產業,而穆清文則開始侵吞京城的產業,羽翼逐漸豐滿時,眼裏怎麽還容得下自己這個野種?
自己再也不是穆家疼愛的大小姐,而是她心頭的一根刺。
“娘帶小婉回大遼吧,奶奶之所以恨我,就是認為,您的一切,該由小婉繼承,而不是我。”穆清瑤道。
穆夫人怔了怔,皺眉:“清瑤,你可知道,你放棄的是什麽?”
是什麽?不就是權勢和地位麽?要那些做什麽?她現在,隻想跟心愛的人在一起,過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前世今生,這都是她最大的理想和期盼,可是,這麽小的願望,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象一座遙不可及的遠山,一座海市蜃樓,明明就在不遠地地方,觸手可及,卻永遠也到達不了。
“娘,我和清婉是親姐妹,隻要她想要的,我都願意給她,沒什麽可惜的。”穆清瑤道。
穆夫人慈愛地拍了拍穆清瑤的頭,卻道:“可小婉資質太差,未必能杠得下娘給她的這副擔子啊,瑤兒,你該知道娘對你的期盼。”
穆清瑤苦笑:“可我要成親了,阿離他是大錦的親王世子,他不可能離開大錦的,所以……”
“你還想嫁給他?”穆夫人衝口而出。
穆清瑤冷厲地看向穆夫人:“我為什麽不能嫁給他?娘不是已經同意了麽?難道又要反悔不成?”
穆夫人怔住,眼神犀利而略顯懷疑地看著穆清瑤:
“你今天尋到這裏來找我,莫非不是為了親事?”
穆清瑤冷笑:“娘果然知道我的親事難成,之所以逼我將婚期提前,也是有原因的吧,表麵上,是因為北遼出了點事,讓你不得不趕緊回去,實際上,你是不想我嫁給阿離的對不對?”
“你這是什麽態度,我是你娘,你是在質問我嗎?你說過,這一回,你的親事你要自己做主,我依了你,如今出了問題,你來質問娘?”穆夫人避開穆清瑤如利箭一樣射來的目光,語氣雖然堅厲,卻稍顯底氣不足。
“告訴我,我和阿離,是不是親兄妹?”穆清瑤不想再繞彎子,更不想再往深裏去追究穆夫人,她隻想要知道真相。
穆夫人唇角抽了抽,眼裏漫過一層濕意,似乎在極力隱藏痛苦。
穆清瑤感覺眼前一陣發黑,突然很想逃離這間屋子,情願沒有進來過,沒有開這個口,問出她其實一點也不想知道的真相。
“你到底還是知道了。”穆夫人頹然頓坐在床上,臉色痛苦,神情似乎有點恍忽,象是要回憶不堪回首的過去。
竟然是真的,夜笑離,你竟然真是我的親哥哥!
不,不會是真的,不會!好象有哪裏不對!
突然,頭一陣劇痛,象是有東西對著額頭鑽洞一樣,痛得快要炸開,她猛地抱住頭,栽在床上。
穆夫人嚇住:“瑤兒,瑤兒,你怎麽了?”
“娘,我好象要死了。”一陣痛過後,穆清瑤大汗淋淋,虛弱地說道。
穆夫人的心都快碎裂了,揚聲道:“來人,請太醫來。”
黑衣使者看了穆清瑤一眼,身子一閃,便出去了。
穆夫人也想出去,穆夫人拽住她的衣袖,眼淚汪汪:“娘,沒有阿離,女兒會死的,您真的要這樣殘忍嗎?”
穆夫人也哭了起來,附身抱住她:“瑤兒,是娘不好,怪娘,娘年輕時太過任性妄為,做錯很多事,遺留了很多不好的東西記你背負,可是,娘也不知道,你會愛上阿離,愛上……他的兒子啊。”
“我真的是晉王的女兒?”穆清瑤不肯放過穆夫人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她說的這一切,穆清瑤盡量忽略,隻緊緊盯著穆夫人的臉。
“要不然,娘為何非要等晉王親自來向我提親?娘就是知道,晉王是不可能會答應這門親事的。”穆夫人含汗道。
穆清瑤徹底失望了,不,幾乎是絕望,穆夫人將她最後一絲希望也抹殺了。
孩子的親爹是誰,隻有當娘的最清楚,沒有比問穆夫人更適合的了,可她一開始,怕穆夫人會將計就計,故意順著太子的意思來,穆夫人也是不想自己嫁給夜笑離的。
所以,她才表現的痛不欲生,穆夫人到底是自己的親娘,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痛苦的,而現在看來,穆夫人的表情一點也不象在裝假……
可是,還是有哪裏不對,卻說不上來,這一回,她是真的頭痛了……
“來,瑤兒,喝藥,喝點藥你會好受些。”素日明麗靈動眸子黯然失色,嬌妍的容顏也瞬間變得憔悴起來,穆夫人眼中滑過一絲心痛,端起藥碗道。
“娘,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您先出去吧。”穆清瑤卻推開穆夫人的藥碗,側過身去。
穆夫人擔憂地看著她,見她半晌也沒有再與自己說話的意思,隻好歎了口氣,悄悄退出屋外。
等穆夫人一走,穆清瑤一躍而起,打開窗,跳出出去。
門外,黑衣人欲動,穆夫人用眼神製止。
等穆表瑤走遠,黑衣人道:“公主,就讓大小姐這麽走了?”
“瑤兒這孩子非要心甘情願才行,逼不得的,讓她自己去解決吧。”穆夫人胸有成竹道。
穆清瑤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來,她感覺,有穆夫人在的地方,自己會窒息,有種溺水後,無法自救的感覺。
跑得自己感覺穆夫人再也不可能追到她時,穆清瑤站停下來,卻見,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來到了當初第一次相遇時的京郊,那間小小的院落因為火燒,隻剩下斷瓦殘垣,而那間小小的樹林,樹林裏,那清新而寧神的,能治愈她滿身心創傷的琴聲仿佛還瑩繞在耳。
不由伸手入懷,摸出當初撿到的那塊玉佩,一直沒機會懷給他,總感覺有的是時間,更覺得,就要成為他的人了,還不還的也不要緊。
碉刻精美的玉佩靜靜躺在她的手心裏,溫潤依掉,一如他看她的眼神,溫暖,愛憐,心疼……
對,他終是用心疼的目光看自己,好象她就是個瓷娃娃,輕輕一碎,就可能會碎掉,也隻有他會這樣看自己,因為怕她碎,所以細心嗬護,每一句話,每一次靠近都妥貼細心,總是對她說,阿瑤,信我,不要一個人撐著,一切有我。
而在別人的眼裏,她就是個精鋼鑄成的女漢子,經得起任何的摔打,所以,不管是現在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公孫昊,還是身為親娘的穆夫人,都毫無顧及的把她想要的,不想要的,都一股腦砸來,從沒想過,她是不是也會脆弱,是不是也有承受不起的時候。
現在想來,幸虧沒有還給他,至少,還留下了個念想,睹物思人麽?
嗬嗬,什麽時候起,自己也這麽文藝了,依她的性子,不是應該闖進晉王府去,揪住他清瘦的胸,霸道地說:“夜笑離,就算你是我哥哥又如何?我就是要嫁給你,**又如何?關我什麽事?頂多不生孩子。”
她真的有這個衝動,衝動地不顧一切和他在一起,隻要一輩子開心幸福就好,管他什麽兄妹,什麽**……
可是,她可以不顧一切,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不顧天下人的恥笑鄙夷,他呢?
他是有雄心壯誌的人,他經曆過巨大的痛苦與磨難,他的人生路還很長,還會有很多精彩,與她在一起,隻會毀了他的前程,熄滅他的理想,敲碎他的雄心。
她不可以太自私,不可以。
何況,晉王就這麽一個兒子,與她**,不要子嗣?
這樣的結合,就算兩人再情投意合,得不到親人的祝福,得不到大家的認可,鎖碎的牽絆都會磨礪他們的感情,最終,最初的愛與激情慢慢消磨,結局會如何?
看著寂靜而清冷的林子,她突然很想放聲大哭,將所有的鬱結與無奈全都宣泄在哭聲中,化作淚水流走,如果哭一次過後,所有的事情都回到原點,他還是她既將要嫁的相公,那該有多好?
身子變得酸軟無力,頹然地靠著樹,慢慢滑坐在地,很冷,寒風凜列,她不由將自己抱成一團,頭埋在臂彎裏,任發木的腦袋昏沉,昏沉下去,也許,就這樣,一直昏著,再也不用醒來也好。
肩頭,驀然一沉,帶著體溫,和熟悉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環繞,是幻覺麽?這個場景好熟悉。
是又回到北靖侯府的院子裏麽?她故意**雙臂,那個明明就很害羞,不敢看她雪白肌膚的男子,盡力冷著一張俊臉,將自己的外袍履在她身上。
是不是那時起,就愛上他了呢?
那個貌若清蓮,氣質如仙,卻腹黑又溫暖的男人。
“不是說過,一切有我麽?怎麽還是一個人躲在這裏哭呢?”身子被攬入寬厚而溫暖的懷抱,耳畔的聲音也淳厚如大提琴,性感得讓她的心都會跟著飄揚。
嗬嗬,真提幻覺,原來相思成災後,會出現這樣甜蜜的幻覺,真希望一直不要醒才好,不要醒,就算看不見他的臉,能感受他的存在,聽到他的聲音,也好。
“你讓我找得好苦,真的……真的很想好好罰你,可是,你這個樣子,是故意的麽?讓我下不了手?”
臉,被輕輕捧起,額頭有柔軟而溫濕的觸感,他在吻她的額麽?嗬嗬,真傻,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其實,她更喜歡他吻她的唇,雖然他的吻技真是很差,可是,她喜歡,喜歡他不顧一切,想把她全都裹走的感覺。
他的唇,一觸即離,讓她悵然若失,怕他連懷抱也抽走,突然環住了他的腰,是幻覺又如何,她就是不想醒來,就是想窩進他的懷裏,一輩子也不醒來。
幻覺好真實哦,鼻間瑩繞著她迷戀的氣息,全是他的,清新而又醉人,連這個胸膛也是暖暖的,柔柔的,寬厚又包容的,可以任她肆意妄為的哭,鼻涕眼淚全糊在他白色幹淨的錦袍上,就算他
上,就算他有輕微的潔癖,她也不在乎,而他更不在意。
嗬嗬,原來,她穆清瑤也是個小女人,是個願意被心愛的男人寵著,疼著,嗬護著的小女人啊。
感覺他在輕輕拍著她的背,這個男人,總把她當小孩子,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殺手麽?
突然,從心底裏冒出個惡念,一個原始的惡念。
反正是要夢裏,那就在夢裏實現一回吧。
從他懷裏探出頭來,閉著眼,並不敢睜開,怕一睜開,眼前的一切都會消失,又要回到殘酷的現實,猛地捧住眼前這張熟悉的臉,湊上自己的唇,然後,熱切地撬開他的……
麵前的人僵了僵,似乎有點不知所措,但她的吻太過激烈,熱情而奔放,這是她從來沒有表現過的,這樣的她,就象一團激烈燃燒的火,燒得他熱血沸騰,明知她現在不夠清醒,可是,他是正常男人,青春正艾,而她,又是他快愛到骨子裏的女人,你叫他如何抗拒得了?
仿佛天雷勾了地火,熱切而激烈的吻瞬間將她淹沒。
而她,用更熱烈的方式回應他,小手很惡劣的在他腰間,胸前撫摸,她是調情高手,但所學的一切都被她拋到九宵雲外,隻憑借最原始的衝動與激情笨拙地挑逗他,用肢體語言告訴他,她有多愛他,多在乎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他。
終於覺得她的不對,腰間一僵,所有的激情在即將燃燒的一瞬戛然而止,夜笑離退開一步,臉色潮紅地喘著粗氣,極力想讓自己平息下來,可是,被她挑逗起來的,快要燒灼的熱血又怎麽會這麽快平息?
該死的,突然跑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卻躲在這裏哭,哭得讓他的心都化了,還沒來得及問清情況,她又來了這麽一手,她是想要了他這條命麽?
穆清瑤也徹底清醒了,不是幻覺,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而她,差一點就把人家給辦了。
思緒和理智頓時將她拉回現實,他是她的哥哥啊,她怎麽可以對他……
轉身就想逃,可腰間的穴道被製住,逃不了。
“放開我。”聲音還帶著沙啞的嫵媚,語氣卻冷冰無情。
“放開你,又讓你逃走嗎?”夜笑離緊盯著她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故意逃的,就應該知道我的決定,夜笑離,我不想嫁給你。”狠狠心,穆清瑤盡量讓自己不看他的眼睛,就怕一看,自己又會丟盔棄甲,撲進他的懷抱。
“不想嫁?就在你差一點把我生吞活剝了之後,你說你不想嫁?穆清瑤,男人也是有貞操的你明白嗎?你玷汙了我的清白,又想始亂終棄了?”
夜笑離強忍著怒火,若不是方才她對自己熱情如火,這顆心還真要被她傷得鮮血淋淋去,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認真地愛一個女人,她卻在大婚的前幾天說,不嫁給他了,真當他是泥捏的麽?
“你……”每次都會在他這個滑稽的歪理前泄氣,又好氣又好笑,又……心疼,心軟。
“夜笑離,你是個男人,吃虧的明明是我好吧,你這個占了便宜的人有什麽好喊冤的?”
“誰說你吃虧了?我可是身心幹淨的初哥,而且,又是你主動的,當然是你毀了我的清白,你必須負責,七天之後的大婚,不管用什麽法子,我綁也要把你綁進洞房。”夜笑離瞪著她,她的憔悴與痛苦讓他好心疼,該死的,究竟出了什麽事?
她明明就是愛他的,是什麽讓她要舍棄自己?
“不可能,夜笑離,你放開我,不然我……”穆清瑤最怕他這樣,這個男人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管不顧,若不弄清原因,他是死都不會放手的。
“不然你如何?又要吃了我?來吧,我洗幹淨了等你。”夜笑離好笑地說道,這個讓她心疼又讓他氣苦的女人,不用點非常法子,怕是怎麽也不肯說出緣由來。
“夜笑離,我……我不配嫁給你,你明白麽?我不想害你,你身家清白,又有大好前程,娶我這樣的女人,隻會毀了你。”穆清瑤知道,用強,對這個男人根本沒用,他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不配?
這個詞會從素來自信而又驕傲的穆清瑤裏出來,讓夜笑離真的震了震,回想起她被太子從刑部大牢帶走後的事,不由心中一痛,莫非,她到底還是被太子或是公孫昊給害了?
所以,她才痛苦地想要逃離,所以她才會跑到他們最初相遇的地方來獨自哭泣?
心,被狠狠地被人刺穿,他捧在手心裏疼著的女人,該死的,總有一天,他會將太子碎屍萬段,將公孫昊剝皮剮肉喂狗,敢傷他夜笑離的女人,活得不耐煩了。
“天底下,除了你穆清瑤,再沒有人可以配得上我夜笑離,穆清瑤,你不要自輕自賤,不要讓我瞧不起你,我愛的穆清瑤,就算身為棄婦,也敢到晉王府來打擂台,敢將一幹大家閨秀踩在腳下,敢當著所有人的麵,說要嫁我,說我是你的未婚夫,不是現在這個,遇到一點挫折就自怨自艾的怨婦,不管你遭遇了什麽,你在我的眼裏,還是曾經清純幹淨的穆清瑤,是要這一生,唯一想娶的女人,所以,如果你是真的想為我好的話,就不要拒絕我,跟我回去,好好呆在家裏,等著我用八抬大轎來,抬你過門。”夜笑離緊緊盯著穆清瑤,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就怕自己的話太重,可能會傷到她
能會傷到她。
眼淚,再一次不爭氣地湧上來,不受控製地往下掉,這個男人,比她這個訓練有素的調情高手更會說情話,總能戳中她的柔軟之處,讓她的心,沒法狠下去。
可是,如果真是被那兩個男人玷汙了,她穆清瑤還沒有這麽大乎,就當被狗咬過好了。
她和夜笑離一樣,把這狗屁貞操看成一張紙,撕了也就撕了,算什麽?
可是,那不是貞操問題,也不是家族問題,而是,他們兩個根本不能夠在一起啊,會遭天遣的啊。
看她哭得肝腸寸斷,夜笑離慌了,難道她真的那麽在意貞操麽?
可是,他真的不介意啊,好吧,他是男人,會恨那兩個傷害她的男人,但她有什麽錯?
她是受害者不是嗎?
再一次將她擁進懷裏,低頭吻住她的淚,一顆一顆全吞進肚裏,讓自己一起感受她的苦澀。
“好難受,腰痛。”她偎在他懷裏小聲嗚咽。
他心一愧,忙幫她解了穴。
然後,下一穆,她突然一掌推開他,撥腿就跑。
該死的女人,又耍心機。
夜笑離腳尖一點,便向前追去。
但這林子又密又大,這女人最擅長的便是逃跑之術,而他,自昨天白天到現在,十個時辰連眼皮也沒眨,虛弱的身體有點承受不住極致的消耗,眼前一陣發黑。
但腳卻不停,眼看著她的身體象靈猴一樣在樹間竄跳,夜笑離唇邊勾起一抹淺笑,驟然出手。
穆清瑤故意不走直線,在樹枝間竄跳著,以求逃過夜笑離的追蹤。
突然,腿被什麽勾住一絆,她愕然地回頭,就見一根白索象有生命的靈蛇一樣纏住她的腳,她一彎腰,迅速割斷,再一次竄走,但是,漫天的白素象一張大網一樣緩緩罩下,向上,她根本跳不出,那就向左,可是,素帶很快將她周身的樹枝全都纏住,橫七豎八,按照八卦章法定位,不論她從何處突破,都會被攔住,這個男人,竟然用素帶給她建了個籠子,讓她上天無洞,入地無門,想要用刀劃破,手很快又被飛來的銀色索帶縛住。
穆清瑤再一次體會到,被裹成蠶繭是什麽滋味。
“你是非逼我先洞房再拜堂麽?好,如你所願,現在就洞房。”夜笑離的聲音由遠至近,懶懶散散中,又透著咬牙切齒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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