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春祭盛會

草原人逐草而居。放牧牛羊是他們最主要的生存方式。一年之中。隻有青草返青吐綠。茂密生長的春夏時節是他們活得最輕鬆肆意的季節。

他們感謝長生天的賜予。就定在每年的春天舉行一次這樣的春祭盛會。

除了今晚的儀式。還有接下來要持續十天之久的賽馬大會。聖山朝聖。這會是草原人的一次盛會。怪不得他們不在意自己一個生人來他們的部落了。聽其其格說。每年春祭的時候。從各地來的客商都會雲集在此。各種慶祝活動也會一一展開。賽馬。鬥雞。摔跤。蹴鞠……

“到了賽馬大會開始的時候。那些勒勒車都要排到天邊上去了。告訴你。你可是趕上好時候了。這幾天。我就陪著你好好地玩玩。不過。可不能累到肚子裏的小寶寶了。……”

女孩兒的性格很豪爽。也很單純善良。她似乎對漢人特別的好奇。不時問著九兒關於漢人的生活習俗和地域文化之類的問題。清脆悅耳的話音不斷在九兒的耳邊響著。她的人就像是一隻歡快的小燕子。讓九兒看著不由得也是心生喜歡。

九兒微笑著耐心解答這女孩兒的問題。心裏卻在盤算著這幾日自己要做的事情。

若說在來這個部落之前。她隻是為了單純的歇歇腳而已。那麽在得知了這個小姑娘的身份之後。九兒便生出了一點兒旁的心思了。

從進入草原。九兒便已經打聽過。要去那聖山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聖山自古以來就是草原人的聖地。但不知什麽時候起。卻有人在通往聖山的道路上設置了很多的迷宮和陷阱。對外隻說是怕凡人驚動了聖山之母。

連帶著草原人自己也隻是在一年之中的特定幾個節日。能夠有少數人上到那聖山頂去祭祀。剩下的時間。就是草原人自己也隻能是在聖山腳下的喇嘛廟裏祭拜而已。

九兒在剛聽說的時候。心裏是萬分焦急卻也是無可奈何。她是絕不會放棄聖山之行的。隻想著憑借蠻勇和空間總也能闖進去而已。

如今既然有這個難得的契機。她不由有些心動起來。既然這上麵坐著的是個可汗。那總該知道這聖山該怎麽進去的吧……

終於。一隊頭戴鬼麵手持法器的巫師蹦跳著來到了火堆旁。嘴裏邊絮絮叨叨地念著什麽。分明是在進行著什麽神秘的儀式。

不一會兒從人群中衝進來一隊身穿紅衣的少年。他們每個人的手裏都舉著一支好似圖騰一樣的東西。用長長的白色樹枝挑著。那些紙麵或是獸皮上繪製著各種各樣的圖案。有一些是鬼麵。有一些是獸形。還有一些也不知畫的是什麽。

他們行到火堆前麵。也是口中念念有詞的。一個個高高舉著手中的東西蹦跳著。吟唱的卻是一些晦澀難懂的經文。

片刻之後。巫師們的語氣一轉。衝著天空朗聲長嘯起來。所有的成年男人們也對著天空大聲得嘯叫著。似乎是在祈禱。似乎又像是在示威……少年們聽到嘯聲卻都不約而同的爭相將手中的東西全部拋進了火堆之中。

所有在場的草原人見此皆興奮地站了起來。一時間歡呼的聲音便如海浪般此起彼伏傳向了曠野八方。

九兒好奇地看著這些興奮的人群。戳了戳旁邊同樣咯咯笑著的女孩兒:“你們為什麽這麽興奮啊。”

其其格眨巴著大大的眼睛道:“這是在燒邪祟呢。你看聖火多旺盛啊。這是我們草原人的傳統。燒了這些鬼東西。妖魔不來。邪祟不侵。今年一定是風調雨順。水草豐美。牛羊成群。”

九兒微微笑著。低低“哦”了一聲。

看著這些興奮的人群。她的心裏不禁卻有了些感歎。

其實。不管是哪個時代。哪個地方。哪個民族的百姓。要求的其實都十分得簡單。隻要親人沒病沒災。吃飽穿暖。就是他們最大的幸福了。

想想兩年之前的自己還在和這個民族的人們在戰場上你死我活的廝殺。九兒便不禁感歎起生命的無常和奇妙的際遇了……

盛宴過後就是歌舞。九兒看著像穿花蝴蝶一樣笑著跳著的小姑娘。心裏卻是有些矛盾重重的愧疚之感。

對著這樣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她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想要利用她著實有些卑鄙。但如今她急於找到進聖山的路。也隻得將此事著落在這個孩子的身上。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遠遠的有位大漢跑了過來。穿過了喧鬧的人群。來到那位可汗的麵前。低聲耳語了幾句。

九兒看見那汗王的麵色漸漸沉了下來。輕輕揮了揮手。那大漢又與來時一樣匆匆地跑走了。

周圍一些漢子們立即便紛紛圍了過去。好像是在商量著什麽。

九兒卻突然間在那一群彪悍的蒙古漢子中注意到。竟然有一位身材清瘦。身著漢服的漢人也夾雜在其中。心裏不覺有些驚奇和納罕起來。

突然間卻想到。不知這位可汗是哪位呢。竟然有著這樣的胸襟。能夠吸納漢人為他所用。

九兒正在一邊胡思亂想著。就聽到有一陣腳步聲遠遠而來。

原來竟是來了一隊彪形大漢。個個如凶神惡煞一般。為首的一人更是長得五大三粗的。活像是一頭黑熊一般。

那些人橫衝直撞而來。踢翻了幾桌酒食。而奇怪的是。那些被欺負的人卻也隻是隱忍不發。一個個隻是怒視著這群蠻人。

而九兒卻敏感的發現。坐在她身邊的其其格竟然也有些害怕的情緒傳達了出來。

“卻不知這些蠻牛到底是什麽人。”

九兒幾乎是下意識的將其其格輕輕摟在了自己懷中。將她的臉也埋進了自己的懷裏。

幾乎是同時。九兒就發現那為首的漢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竟向著自己的方向撇了一眼。九兒就覺得那漢子的眼睛竟像是一條毒蛇一樣冰冷而狠虐。竟然令她都覺得心生出幾分寒意。

場上的人們一早便已是靜悄悄鴉雀無聲了。

那漢子傲慢囂張的不見半點客氣。看也不看周圍。徑自走到那可汗的麵前。敷衍地和站起身來迎接他的人見了禮。便陰陽怪氣道:

“納蘭可汗近來可好啊。父汗很惦記你呢。我看你這過得挺歡喜的嗎。看來罰你來看守聖山倒是獎勵你了。”

九兒聞聽此言。眼皮猛跳了幾下。心中便如同打響了一個炸雷一般。

那人竟然就是跟自己正麵對敵的那個納蘭圖魯嗎。自己這運氣真說不出是好到逆天了還是爛到極點了……

這裏九兒在一邊胡思亂想不提。那邊的納蘭卻很是淡定。聲音平靜而冷然:

“蘇赫巴魯。大汗的深謀遠慮我們做小輩的還是不要胡亂猜測得好。今日是我們乞顏部落的春祭大日子。請你不要做出什麽叫天神發怒的事情。有什麽事等過了這幾日再說如何。這就請胡度(弟弟)入席吧。”

說著揮手叫人上了新的酒桌置於一旁。

那大漢似乎極為不滿。冷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坐在了案幾後麵。身後的一群人也大咧咧趕走了幾個案幾後麵的人。自己坐了上去大吃大嚼起來。

九兒早在紫雲的時候。就和宋棟學習了蒙語。雖然說的還不是很好。但聽懂卻是沒有問題。

令她有些詫異的是。剛才還樂嗬嗬像隻小麻雀一樣的小姑娘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見了老鼠的貓了。不但再也不出一聲。而且還躲在自己身上不肯露頭。

“她不是公主嗎。就算那蘇赫巴魯是她的叔叔。也不至於怕成這個樣子吧。”

草原的春天晝夜溫差還是很大的。盡管穿著厚厚的蒙古長袍。九兒還是感覺到了那抹沁人的寒意。

懷裏的小姑娘身體還有些微微的顫抖。九兒雖說覺得有些奇怪。但也知道這孩子多半是真的在害怕。不覺便有些心軟。

想著要照顧到小姑娘的顏麵。便輕輕摟住了其其格。拍了拍女孩兒的背。將一杯奶茶塞在了女孩兒的手裏:“冷了吧。喝口熱奶茶暖暖吧。”

其其格低著頭接過了奶茶。輕輕嘬了一小口。熱氣在她低垂的睫毛上結出了點點晶瑩的小水滴。顯得這女孩兒更加的精致和秀氣。

遠遠的。那大漢粗狂的聲音卻是在這個時候衝著她們這個方向吼了過來:“其其格。快來給你的夫婿敬個酒啊。別躲在一邊。像一隻待宰的羔羊一樣得瑟瑟發抖。”

立時的。與這蘇赫巴魯一齊來的一行人皆放肆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在九兒震驚的目光之中。納蘭重重的將銀碗墩在了桌上。厲聲喝道:

“蘇赫巴魯。我納蘭退到這漠北。不是因為怕了你們。而是不願那些在征戰異族的戰場上活著歸來的草原勇士們。死在自己人陰謀的屠刀之下。你這樣屢次三番的挑釁是覺得我們乞顏部落好欺負嗎。”

蘇赫巴魯看著立時便群情激奮的人們。不但沒有絲毫懼色。反而流露出了一抹邪邪的冷笑。狂妄至極的拍著幾案站了起來:

“哼。就憑你們這區區幾個人。敢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