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險惡宮禁
那道人卻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般,徑自坐於榻邊,絲毫也未顧忌到旁邊還站著一位天啟巨擎,隻微微一笑道:“貧道前些日子夜觀天象,察覺西北一地將有一顆將星隕落,便令人快馬加鞭趕至了前方戰場,卻沒料想當真救得了將軍的性命,這便是天意啊。卻不是道人的功德。不過,貧道還算到,此番將軍的際遇可謂大凶,卻也是大吉,將軍命中注定有貴人相助,那人卻不是貧道,不知將軍可否為貧道解惑,”
楊煜一下便想到了九兒,這道人倒也有些道行,竟是神奇如斯。但想到楊戩在側,這等秘辛也不好隨意說與外人知道,他想了想便道:
“此番我重創昏迷,卻不知前方戰況如何了,翼此刻心亂如麻,心中隻焦慮前線的情形,隻希望能早日傷愈,好重返戰場,為我天啟重立大國雄威。其他的,翼暫時也想不出什麽。”
道人的神色如常,但眼中卻有精光一閃即逝,隨即,輕歎道:“將軍,不是貧道技短,著實是此次將軍之傷勢太重,這上戰場一事恐怕……”
道人說罷,輕輕搖了搖頭,也不去管楊煜已然震驚,變得慘白的臉。隻轉過了頭,站起身對著楊戩宣了聲道號,便徑直出了殿門揚長而去。
楊煜此刻卻是猶如五雷轟頂,萬念俱灰。他方才已經試過,他想提起內力,但腹中空空。丹田無力,竟是一絲內力也沒有了。這對一個練武者來說,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他多年來的辛苦竟這般有如覆水,一去難收。
他俊美的麵容猶如死灰,再也掀不起一絲的漣漪。
“皇弟,是皇兄對不住你,你想要什麽樣的補償,朕都會盡我所能的滿足你。宋景乾已將發生之事上了奏折陳明,朕雖念在那太傅董儒謙如今也在前線浴血抗敵,心中有些不忍。但也已然將肇事董家全家下了天牢。你放心,朕此次一定為你出了這口惡氣。”
楊煜仿佛已經變成了木胎泥塑一般。那楊戩也不著急,隻是靜靜坐於榻邊,眼神平靜無波,隻是靜靜望著這個與自己竟有七分相似的表弟。
紅日逐漸低斜,天上的流雲與日光追逐著,將這空曠的大殿變成了一個明明滅滅,反複無常的精致玩具,精美卻無絲毫人氣。s173言情小說吧美妙絕倫卻又是冷漠如冰。
楊煜突兀的感到自己此刻便猶如一個沒有生命的巨大沙漏,任憑他如何的哭喊叫囂,也依然要冷漠堅決地向前走去,不能存有一絲遲疑,不能存有一絲幻想。
他眼珠終於轉動了一下,落在了麵前那個始終麵如冠玉,一臉平靜的君王臉上。他也算是曾經與自己最為親近之人。從小自己幾乎被養在此人的膝前。他也曾真心關愛,教養過自己的吧。即便是隻有那麽短短的幾年,卻也在自小缺乏慈愛的楊煜心中一直深深地感激著,不管為他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委屈,他也始終是記得那幼年時的相護之誼,可此刻……
“好,此事隻是那董秀穎一人之過,其餘人等便不再追究。”終於,楊煜低垂了眼瞼,聲音輕緩,低回,卻是分外冷漠。
“好。朕知道皇弟一向心懷大局,此番朕一定不會虧待了你。皇弟既然心儀那女子,朕便準了你的啟奏,賜她為你側妃,不日便接她回世子府……”
“不,”楊煜眼眸微微眯起,打斷了君王的話音,眼中的冷漠變得越發刺骨冰冷:“陛下,不是側妃,而是正妃。我此生,也隻會有一個正妃。”
楊戩深眸終於有了一絲變化,那與楊煜極其相似的桃花眸中隱隱蹙起了熊熊的火焰:“一介孤女,想成為我們皇家媳。一個側妃之位已是朕的極限。”
楊煜緊緊閉上了雙眼,不願去看那張似乎快被怒火燃燒的眸,隻語氣輕柔道:“她不但是一介孤女,也是一個能煉製四階破障丹的煉藥師。更加是一個治療師,她於我獨創的雙修功法,讓我在短短兩個月就從玄階巔峰達到了地階中級。陛下,您能為下臣找到十個百個門當戶對的正妃,隻要她們能達到此女一半能力,我便統統納入府中又如何,”
……
兄弟二人彼此心中都明白,哪裏才是彼此的底限。他們君臣數年,楊煜暗地裏為天啟帝做了多少事情,手上沾染了多少鮮血。隻有他們兩個人自己心裏清楚。
兩人在承明殿關了門一個下午,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
最終,天啟帝離開時也並沒有真正給楊煜一個明確的答案。表麵上看,他也隻是在承明殿之中靜靜坐了這許久。隻是帝王離開之時,卻是臉帶慍色,當夜也並沒有招人侍寢。
第二日夜,承明殿上燈火通明,楊煜的床榻前,卻是迎來了一位雍容華貴,風華絕代的婦人。他穿著一襲素色宮裝,卻在其上金絲銀線,彩珠美玉地鑲嵌著大朵大朵的牡丹,隨著她蓮步輕移,那馥鬱的香氛便隨之緩緩散開,朵朵豔麗的富貴之花便如迎風搖曳,煜煜閃光,更加平添了幾分華貴之氣。裙衫外一襲繁複輕紗披撒,將那略顯繁雜的喧囂之色柔柔覆上了一層柔光,將那淩亂化作了嫵媚和妖嬈,將那突兀也化作了一抹飄逸和清靈。
婦人滿麵含笑,微微俯首,輕言細語,緩慢而輕柔地說著安慰人的話語,但眼中的淩厲和遮不住的對權利的欲望卻讓楊煜感到分外的惡寒和冰冷。
果然,那婦人不多時就叫進了三位柔情似水,嬌如百花的女子。她們各具風情,每一個都是人間的尤物,絕色的佳人。
“皇嫂,臣弟已啟奏了陛下,此次傷愈便會迎娶陳家女兒,皇嫂便不用再為臣弟費心了。”
楊煜眼眸微微闔起,聲音極輕,卻也極冷,便是如春風也讓人感到有如藏了風刃一般讓人聞之心驚。
這雍容婦人卻原來正是柳家的長房嫡女,入宮兩載便被封為皇後的柳雪瑩。
柳皇後仿佛是絲毫也沒聽清楊雲翼的話語,隻是來到了第一位柔弱女子的麵前。那女子生得芊芊弱質,如弱柳扶風,一雙大眼怯生生偷眼望向柳雪瑩,身軀竟隱隱已經搖晃起來,就似要暈倒了一般,一雙眼蓄滿了淚水哀哀望向了那個躺在床榻之上,仿佛已經在閉目養神的俊美男子。
柳雪瑩輕輕捏起那女子的皓腕,口中輕聲道:“此女名蕊兒,卻是撫琴弄簫的絕色。是昌饒郡守的遠方侄女,年不過十五,正是鮮花初放,含蕊待嫁,你看這一雙玉手,素手凝脂,柔弱無骨,但不知臣弟今夜可否讓她陪侍左右,以解孤寂長夜之苦寒否,”
楊煜眼眸緊閉,隻是不出一聲。那柳雪瑩靜立片刻,便微微勾起了唇角,一抹冷笑緩緩在唇邊綻開,清麗絕豔,卻似鬼魅般詭異冰寒。
她一手捏著那女子的手腕,一手卻像是在撫摸著一樣絕美的器物,喃喃道:“習藝十年,隻為求一個知音耳爾,可惜這世間卻多是些庸碌之人,凡夫俗子,你說空留一副好皮囊卻又有何用處,”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隨即響徹了宮殿,這柳雪瑩竟是已將這女子的右腕捏成了粉碎。此生別說是撫琴弄簫,竟是連一張紙片也是再難拿起的了。
楊煜眼眸微微睜開,看著麵前這個仍舊一派悠然,巧笑倩兮,盈盈玉立的婦人。眼前依稀是當年自己第一次進宮,被人騙到禦花園。
湖心亭中,那尾隨在側的太監正要將小小的自己推入水中,正是這個人及時的救護,親手牽著自己,將自己抱在了懷中,一口一個“翼兒”的柔柔喚著,又為自己親調羹湯,給了自己一個安全溫暖的懷抱。
那個時候,她看起來是多麽的年輕,又是多麽的純淨。
那個時候,她也不過是個剛剛懷了孕的柳淑妃,卻是能在強敵林立的後宮安全誕下麟兒,之後更是一舉封後。想來這心機和手段卻不是常人所及。
如今想來,那一次的相救,也應該並不單純。楊煜心中嗤笑,倒是枉費了自己當初那數年的回護,一直不能忘懷的感恩之情。
楊煜微微冷笑了下,心內暗忖:“眼前的女人在這玉闕金宮,處處刀光劍影的戰場都能夠坐到最高的位置。又怎會是溫柔嫻靜的。就比如她這深藏不露的武力。想必,卻是自己如今這無用的身子,讓她不想再虛以委蛇之故吧”。
仿佛是眼前一花,柳雪瑩分明地竟看到了男人嘴角綻開的那一抹微笑。
“皇嫂好武藝,單手竟能捏碎腕骨,起碼也是黃階巔峰了吧,如今,臣弟卻是廢了,竟然被一個賤人所謀害,失了武功。真是時運不濟啊,”
說完,男人一雙眼冷冷望著那已然昏厥,倒在地上的女子:“皇嫂,臣弟素來喜潔,這等汙穢之事還是在您自己宮中解決為好,在臣弟這裏做這種事卻是有些不妥了。再說,深宮禁院,長夜寂寥,多得是那些長舌的閑婦,再傳出什麽不當之言,便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