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美味關係
舊日同事惶惶然各奔前程,而王大娘已經拿著自己的老保,跟著一群老姐妹天天在廣場上扭著大秧歌,加入老年合唱團,扯著嗓門,跑著調,高唱著”最美不過夕陽紅,溫馨又從容”。
王大娘的丈夫是原是蘇式老樓所屬企業的中層幹部,現在也是退休在家。兒女都爭氣,目前在省城工作安家。蘇式老樓這邊就剩老倆口安閑度日。老倆口的退休金都還不錯,兒女的工作好,條件優,每個月還要按時給老頭老太太孝敬一筆所謂的“零花錢”,所以,這老倆口是真不缺錢,所以,退休之後,沒了經濟上的煩惱,兒女也不用他們操心,還沒有工作讓他們去操勞,於是,便有了大把大把的時間需要打發。老太太老頭閑著沒事,為打發時間,找點事幹,隻能變著法兒的沒事找事,自己哄自己玩。
王大爺玩得比較單一,天氣暖和的時候,每天在河邊大樹底下,支一馬紮,手邊放著一隻巨大保溫杯,泡著一大杯濃茶,約上幾個棋友,不到飯點不回家。天氣冷的時候,就帶上他的巨大保溫杯,騎著舊自行車,戴著老花鏡,鑽到圖書館裏去看報刊雜誌,一看一天,看了一肚子國內國際大事,路上遇到熟人打招呼都不忘給同誌們廣播點熱點新聞,被鄰居們親切的稱之為移動新聞聯播——所謂的鄰居們其實就是江傑雲那三個促狹鬼,別說,這外號也不知怎麽的就在鄰居中間叫開了,王大爺本人知道了,一點都不生氣,還挺驕傲,廣播得更來勁了。
王大娘呢,則比老伴的豐富多了,剛退休那會兒閑著沒事,就報了個裁剪班。會計出身的王大娘有點職業病,就是好認真,本來是學著玩的裁剪班,愣是練出一手縫紉活。可惜,活雖不錯,但剪裁的樣子都太過老氣,也隻能得同齡的,還得是不怎麽愛美的老太太的喜歡,平時幫老鄰居們免費裁裁衣服,嘮嘮閑嗑,交遊廣闊,想到知道周圍的大事小情,找她打聽準沒錯。
王大娘雖然消息靈通,卻並不傳什麽閑話,為人開朗熱情,有什麽事找她幫個忙,搭個手,隻要她能辦到,輕易不會推辭。
除了裁衣服,交流八卦,王大娘的愛好還有很多,晚上的大秧歌可謂場場不拉,既能鍛煉身體,又能娛樂身心。參加了老年歌唱團,還是領唱,曾經在區裏拿過優秀獎。養了兩隻小黃鳥,每天早起左手托著鳥籠子,右手拎著包裝條編的大菜籃,吹著口哨逛早市買菜買早點,在一眾溜孫子、孫女和小狗的大爺大媽中間絕對的卓而不群。喜歡養花,不過,總養不好,養什麽死什麽,直接後來專業養各種仙人掌,仙人球之類的百虐不死的皮實品種,在家裏陽台上,窗台上,但凡能見著光的地界兒全擺滿了。王大爺很開心的支持老伴的愛好,稱讚她說,雖然品種有點單一,但絕對防賊,很好,值得推廣到老百姓那裏去!
與王大娘相比,李彩鳳真不是個能言善道的人,哪怕是在自家人麵前,撐死了也就是趕上勁兒的時候,能嘮叨點。可有時候,嘴笨的人遇上能講的人似乎也能受到一些良好的影響。
這不,在王大娘的帶動之下,急於與別人分享自己的設計和靈感的李彩鳳也突然間就口齒伶俐,滔滔不絕起來,其思路之清晰,語言表達能力之強,讓本來在一旁閑著無聊,翻看報紙的安國慶聽著聽著,也感到驚訝,不時的側目而視,心說,自家這位行啊,今兒是怎麽了,這麽能白話呢?不由也好奇的湊了過去,想聽聽這倆人講得這麽起勁,講了這麽半天,就光講咋做衣服了?
聽著聽著,安國慶也聽出點味兒來,雖然具體的聽不大懂,但他能聽出自家這位還真挺有想法的,說起什麽設計啊,添點什麽,減點什麽,一套一套的,正經挺像那麽回事,講得也清楚明白。上回女兒誇老婆在這方麵有天賦,他還覺得是女兒拍老婆的馬屁,小嘴甜的,就會說好聽的,現在聽著自家這位突突突的講了這麽一大通,也不知道是精神作用還是咋的,反正,他覺得吧,好象自家老婆在這方麵還真有點意思,而且就這麽瞅著吧,老婆講著這些東西的時候,那眼神啊,說話嘮嗑啊,也跟平時不一樣,到底哪兒不一樣呢?這個……安國慶還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那種感覺……怎麽說呢,眼睛很亮,人也顯得特別精神,高興……看著也好看,而且不是年輕的時候當姑娘那會兒的好看勁,是另一種好看,一種說不出來的好看勁兒。
安國慶不會形容,但這並不耽誤他欣賞老婆今天這份不同往日的好看,至於什麽原因啊,理由啊,想不明白就不想唄,欣賞自家老婆還要什麽理由?天經地義啊。
兩個女人說得熱鬧,安國慶就在一旁一邊看看報紙一邊看著自家好看的老婆大人,一時間也可以稱得上一個其樂融融。
隻是對彩票站而言,悠閑時光總是有數的,不能讓這三個人繼續慢悠悠的輕閑下去——當然,李彩鳳和王大娘談論研究的時間也實在是長了一點。
生意上門,掙錢才是正經,至於什麽興趣愛好什麽,也不過就是輕閑時才能擺弄擺弄的小消遣,而現實生活中,尤其是對一對中年夫妻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經濟來源。現代社會人們普通認同這樣一句話,“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金錢是萬萬不能的。”安國慶和李彩鳳需要金錢來維持家庭裏安康幸福的生活,而愛好,隻是他們在每日的忙碌中放鬆身心的一種方式,除此之外,不做它想,最少在這時,他們還沒有更多更大的想法。
王大娘雖然也跟李彩鳳聊得意猶未盡,但常來常往的她也知道彩票站生意的性質,自然不會再留下來礙事,雖然不舍,不過改日再聊也是一樣,便利落的走人告辭了。
這天晚上,彩票站營業結束,大夥聚在餐桌前吃宵夜的時候,李彩鳳忍不住又說起白天跟錢大姐的那一番雖未盡興,但很哈皮的談話來,跟女兒感歎,哎喲,是跟對脾氣的人嘮叨就是痛快。
安國慶還在一旁插花溜縫兒,外加調侃妻子,你是沒看著你媽,平常也不見她能那麽講,這今天跟你王大娘這通白話啊,說得老來勁了,沒完沒了的,要不是後來到點了,買彩票的多了,我看她倆還不定得說到什麽時候去呢。
李彩鳳一聽這話就不樂意,咋的,我們倆嘮嗑來勁咋的了?你嫌煩啊?
安國慶哪敢說煩,再說,他真心覺得一點都不煩,相反,他還挺愛聽的,或者說,他挺愛看那麽神采飛揚的說著話的老婆。
這會兒一見老婆朝他瞪眼,立刻沒脾氣的舉高雙手,表明態度,不嫌煩,一點都不嫌煩,他愛聽,可愛聽了。
李彩鳳忍著唇邊的笑意,白了他一眼。
安然和江傑雲幾個家夥或是端著飯碗,或是立刻埋頭,掩飾著臉上的忍俊不禁的笑容,然後互相擠眉弄眼的笑話這對恩愛有趣的長輩。
安國慶平時是個挺馬大哈的主兒,要不他和他閨女也不能沒事就被老婆罵父女倆一對死腦瓜骨,這會兒為了轉移老婆的注意力,以免再被炮火掃射到,大概是壓力之下激發潛能,或是所謂的死腦瓜骨也是看他樂意不樂意,樂意的時候,那眼神敏銳著呢,拿著筷子尾,照著安然他們四個小的,象打地鼠似的挨個兒腦袋瓜兒敲過去,一邊敲一邊笑罵,幾個小東西,不好好吃飯,在那兒賊眉鼠眼的揀什麽樂兒呢?
安然幾人被他敲得直縮脖兒,一齊暗暗向他撇嘴斜眼,老爸(大叔)您拿我們幾個無辜的孩子轉移老媽(安嬸兒)的注意力,這種行為真是太無恥,代表人民代表黨鄙視你!
其實安國慶完全是多慮,李彩鳳正在興頭兒上,哪有工功和興致去找自家老公的麻煩,繼續拉著女兒抒發感慨,“以前吧,也沒覺著跟你王大娘能嘮得這麽來勁,那話吧,就好象是不由自主做主似的,沒完沒了的,都把不門了。”
安然笑,那是因為你們有共同話題嘛。
李彩鳳立刻讚同女兒的說法,是那麽回事,要不以前跟你王大娘嘮嗑,咱們咋沒那麽多的話呢?今天說著這些改衣服的事吧,雖然也不是啥正經事,但那吧,就跟刹不住閘似的。
江傑雲三個吃貨吃得飛快,這會兒也算是倒出點嘴來,插嘴拍馬屁曰道,嬸兒,您和王大娘這個就是傳說中的誌趣相投的知己啊,人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遇到知己當然話多啊嘛。
李彩鳳讓這三個嘴甜的家夥給拍得挺舒服,不由得失笑,“唉呀,你們三個臭小子就擱這兒揀好聽的忽悠你嬸兒吧,那知己,我和你們王大娘這麽大把的年紀了,倆家庭婦女了都,還知啥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