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別無選擇的過往

但是在心態上,不知不覺間,倒是生出些若有似的別樣感覺,談不上多親切,但是畢竟知道了他頑劣耍酷的另一麵,心裏總有些不同的感覺。

大蔥就重新打了捆放在陽台上,白菜經過晾曬洗淨,碼進酸菜缸中,一層白菜一層鹽,最後在上麵再密密的蓋上一層扒下來的白菜幫子,重重的壓上一塊大青石,添了水,將缸封好。

酸菜就算醃得了。

這個秋天最重要的一件家事也算就此圓滿結束。

十月就在這樣的忙忙碌碌中一晃而過。

十月三十一日的晚上,北風更緊了,窗戶上已經蒙了一層白色的霧氣,而暖氣也在經過了試水之後,隱隱的有了暖意。

北方的十月下旬是最難熬的一段日子,日光稀微,房間陰冷,夜晚的最低氣溫已過零下,供暖氣卻並未開始。

這個時節最考驗人的一件事就是每天一早從暖暖烘烘的被窩裏咬牙切齒的爬起來,在早晨清冷的空氣裏穿上好像從冰箱裏拿出來的,猶帶涼意的衣物。

至於白天,如果能待在向陽的房間裏還好過一點,若是不幸需要窩在背陰的房間,不用兩三個小時,人就凍得手腳冰冷,非得中午吃口熱乎飯才能暖和過來。

十月三十一這一日是最讓人盼望的,在沉沉的睡夢中,房間的溫度悄無聲息的緩緩攀升,第二天在一片暖意融融中醒來——十一月一日,供暖期開始。

然而,對安然一家,至少在安國慶和李彩鳳的心目,這個嚴寒的冬天才開剛剛開始,廠裏的形式越發的艱難了。

廠裏高層的領導們經過了長時間的推諉,扯皮,吵架,算計之後,終於再次各懷心事的坐到了會議桌的旁邊,這一次他們知道,時間到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至於安國慶和李彩鳳這些普通職工們則從這些領導們前幾未有的安靜和陰沉的臉色敏感的查覺到,決定大家命運的最後時刻終於到了。

這一次,即便他們再怎麽努力的想裝成若無其事,也還是禁不住在黯淡了心神,讓愁苦和擔憂爬滿了臉龐,沒有察覺間便長籲短歎,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時,又強壓了下一聲歎息,生怕被家人們聽到。

如此這般,家裏的氣氛一如十一月份的天空,低沉沉的,風雪欲來。

這一天晚飯的時候,下了下午班的李彩鳳和安然剛剛準備支起折疊桌,吃晚飯,大門就急促的敲響了,這突然而然響起的聲音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讓兩人不由得嚇了一跳。

打開門時,卻是本來上夜班的安國慶,一臉的沉重,愁雲密布。

“老安,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李彩鳳先是詫異的問道,然後下一秒她便反應過來,緊張的張大雙眼,失聲叫道:“是廠裏,廠裏出事了?”

“嗯。”安國慶應了一聲,鞋也沒換,默不作聲的走進客廳,愣愣的坐在沙發上。

李彩鳳同樣也是丟了魂一般的站在原地,片刻後才慢慢的轉過身來,望向埋著頭坐在沙發上的丈夫,張了張嘴,卻又不敢問出口。

雖然對結果已經作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可當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她還是怕親耳聽到這個結果。

安然悄悄的走到門邊,輕輕的合上了大門,在心底裏歎了一口氣,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

可以說,從重生的第一天開始,她就一直在心底為這一天的到來做著各種準備,從心理的,到投資方案的,一天一天又一天的倒數著。

有時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還是害怕著這一天的到來。

盼望是真的。

她心裏清楚,如果不切切實實的做出改變,父母隻能走上以前的老路,四處的打著短工,在艱難的奔波中一天一天的彎曲了脊背,累垮了身體。這個小家也在不知不覺中失去往日單純快樂的笑聲。

隻有勇敢的邁出創業的第一步,一切才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說到害怕,不僅是家庭前途的患得患失,也有對自己決定的擔憂。

盡管她在心裏盤算了無數次,幾乎將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的風險和困難都考慮到了,並一一想到了解決的方案。

但是,她雖然帶著十幾年以後的記憶,看過更多,更新鮮的經營模式,但是說來說去,也隻是看過,聽說過而已。

她隻是個曾經在社會上四處碰壁,一無所長的宅女而已,除了掛在網上看著那些充滿YY的小說,對其他的事幾乎一竅不通,哪怕是經營彩票站那種小生意,對她來說,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盡管時刻壓製著,但是有時那種“萬一失敗了,該怎麽辦”,“萬一我想錯了,該怎麽辦”之類的想法還是在不留神的時候會悄悄的溜出來。

而當她望著眼前的父母時,她才發現,不管怎麽樣,這一切,對他們來說,都是別無選擇的。

不論他們想不想邁出這一步,現實都還要到來。

與其在心裏不斷的懷疑自己,不如大膽一搏。

最多不過就是再還原成上輩子的老路子。

如果彩票站的生意失敗了,父母還有自己。

重生後的自己還可以為這個家掙出一點相對光明的未來。

想到這裏,安然輕聲開口:“爸,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李彩鳳這時也像回過神來了似的,跟著問道:“老安,是不是……”

安國慶點了點頭,神態已經恢複了不少,雙眼雖然黯淡,聲音卻還算平靜,隻是稍稍有些低啞:“是的,有人得到了下崗的名單,現在廠裏已經鬧起來了,老衛他們那些刺頭帶著李江民那幫子小年青的跟保衛科的人正打著,廠長他們那些當官的開完會還沒來得走,就被堵到了會議室裏。我看著沒勁,就回來了。”

“那名單你看著了?”李彩鳳急聲問道。

安國慶從外套口袋裏摸出煙和打火機,點了點頭,取出一根來叼上,啪的一聲用打火機把煙點上,瑣緊眉深深的吸了一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