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安然的心疼和江傑雲的回憶
去掉那些不必要的,將剩下的必要的精華部分整理得更加的凝練有力,積蓄更深厚的力量,向著更大,也更長遠的目標,蓄勢待發。
東北地區,四季分明,最難熬的不過兩個季節,嚴冬和酷暑,冬天冷得厲害就不用說了,全國有名。夏季雖比不上南方的高溫,卻因著雨水相對稀少,被火辣辣的太陽一照,端得是幹燥炙熱。
從上午十點來鍾一直到下午的四點多,一輪火日當空,馬路上的空氣蒸騰晃動,有如煎鍋,澆上點油,直接可以料理出色澤金黃的太陽蛋。
好在近年來鋪路的材料已經更新換代,放到早年間夏季的柏油馬路,一到中午時分就沾乎乎的呈半融狀態,人走在上麵直沾鞋底,鼻端都是刺鼻的瀝青味。
在這樣的天氣裏,江傑雲和薑成卓、趙真旭早出晚歸地四處奔忙著,他們的年齡不到,依舊開不上車子,又因著花錢的地方太多,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日子過得精打細算,不太緊急也用不著裝典門麵的事,便依舊騎著自行車到處瘋跑。
在這種瘋忙的日子裏,再天生麗質的小白臉也都被頭頂的烈日無情的刷黑刷黑再刷黑。別說是江傑雲他們三個,就連一到假期,便開始進入公司全職打工的楚飛飛也被他們一並打包,腳步不停一路帶著狂奔,楚姑娘那一張精致的小臉蛋也因此不複了往日的白皙水嫩。
他們本人倒是毫不在意,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激情洋溢的工作之中,哪裏有心思考慮這些在他們看來完全是雞毛蒜毛的細枝末節。
他們不在意,可有的人卻看得著急,苦惱,看不下去。
這人自然是臭美份子安然,這個心疼歎息勁兒啊,別誤會,她還真不心疼這幾塊料,人家老幾位樂嗬著呢,或是為著事業而奮鬥,或是為著理想而打拚,根據用不著她閑吃蘿卜,淡操心。
她是心疼他們那幾身皮,青春年少,正是嬌嫩的時候,等到年華老去,再想著保養早已錯過了最佳的時機,再也來不及了,後悔藥都沒地兒吃去。
當然,以這幾位爺和姑娘的性格,大概也不見得會後悔就是了。
反正做為一個帶著心結的重生臭美人士,安然麵對此種情況是無法做到視若無睹,淡然自若的,一有機會就擰緊了眉,死押著幾個人往臉上糊防曬霜,省得他們馬虎大意的曬傷。
尤其是楚飛飛楚姑娘,她不愛惜自己的花容月貌,安然可舍不得她的臉蛋受到丁點的損傷,稍見她空隙的工夫,便趁機按住她,往她的臉上刷各種自製的麵膜,跟個職業刮大白的瓦匠似的。弄到後來,楚姑娘一見她就想學習駝鳥或是野雞,一腦袋把自己埋進沙堆或是雪堆裏,隻把屁股露給安瓦匠,免得這個丫頭又折騰她的那張臉皮——她總不能把該抹到臉蛋兒上的東西抹到屁股蛋兒上吧?
楚飛飛這無可奈何的抗議與自嘲把周芳華和鄭曉聽得狂笑,一個樂得捶床,一個笑得跺腳,直嚷嚷安瓦匠,你行,你真行,看把咱們楚姑娘給逼成啥樣了都,這種話都冒出來了,哈哈。
不過,這事卻由不得快被逼成駝鳥的楚姑娘,陷入臭美狀態的安瓦匠可不像平時那麽的好說話,十分不好糊弄,再說,她還有倆唯恐天下不亂,特別樂於助紂為虐的幫手呢?
周芳華那個小瘋丫頭就不用說了,最主要的是刑警世家出身,練得一手好功夫的鄭曉鄭女俠,逮身材嬌小又四體不勤的楚姑娘就跟玩兒似的,那叫一個手到擒來,任楚小駝鳥怎麽撲騰翅膀就是不撒手,把小書呆吳澤榮看得都替楚飛飛悄悄裂嘴。
炎熱的天氣,把長時間行走在室外的人們都變成了烤串,全方位的烘烤讓身體中的水份和鹽份都流失得厲害,再加上大量的工作和忙碌,哪怕吃再多的肉,也補充不上身體的消耗,幾個人眼見著嗖嗖的往下掉膘。
安大廚看著心疼,這幾隻吃貨再不著調,好歹也是她辛辛苦苦養肥的不是?
長長的假日,她便利用各種空隙用心的鑽研起手邊這些年收集起來食譜,照著書上的方子,結合著本地的特點和自己幾年來掌勺所累積起來的經驗,換著花樣兒的給他們煲起湯湯水水來,精心的飼養著自家的三隻吃貨。
經常是回到家裏……或者說是回到安家的時候,江傑雲都是在廚房裏找到安然,她就坐在廚房臨窗的有時兼做料理台的小餐桌前,半垂著頭,或是翻看一本書,或是在厚厚的本子上寫著什麽,空氣裏彌散著食物馥鬱迷人的香氣。
夏天天氣熱,安然便用他送的銀質發卡將頭發全部高高的梳起,鬆鬆的挽在腦後,光潔白皙的脖頸彎出一段優美恬適的弧度,清亮明媚的光線裏,微垂的彎翹睫毛在臉頰上篩落兩片淺淺的陰影,細小的浮塵在她周圍中輕盈浮動,有如電影裏定格的鏡頭,襯著她周身清清淡淡,簡簡單單的裝束,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格外柔和安靜的味道。
不期然的,徐誌摩的那句詩便常常浮現在江傑雲的心頭,“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以前偶然看到這句詩的時候,他還覺得這詩寫得真他、媽、的裝b矯情,可是此時卻又覺得是這樣的貼切妥當,雖然安然這垂頭的動作似乎與溫柔無關,更談不上什麽嬌羞,可他就是無端地覺得這個普普通通的動作由她平平常常做出來這樣的好看,這樣的讓人憐愛,想把她揣在懷裏,放在胸口寶貝著。
大概溫柔的不是她的動作,而是她的行為本身,更是他這一刹那的心情。
最主要的是人對。
人對了,心裏的溫柔也就自然而然的生了,既不會覺得裝b,更不會覺著矯情。
江傑雲一邊翹著嘴角望向安然一邊默想著。
有時,看到這一幕,他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恍惚感,與記憶中的某一段相重合,就像是原景重現。
後來當他接過安然遞過來的湯碗時忽然想起,還真是。
在他們初初相識那年冬天,安然的廚藝才剛剛開始修煉,迷上了煲湯,因著彩票站的廚房狹小逼仄,便總是坐在旭日網吧廚房的餐桌前學習,燈光暈黃柔亮,灶上也是這樣慢火溫煮著一鍋香濃的湯,水氣氤氳著……
那樣的畫麵溫暖了一整個冬季,無論是寒風,還是大雪的夜晚,艱難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哪怕再冷再累都騎得特別有勁兒,因為他知道,家裏必然有一碗熱湯和一個微笑的人在等待著他。
借用一下安然的論調,她實在是太好,也許那時的他就已經對那幅畫麵那個人起了貪念,想把這個人珍藏在自己的心裏,在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前分別加上彼此的所有格,把她變成自己的,也把自己變成她的。
在以後長長的歲月裏,每一個清晨一醒來都能看到她的笑臉。每一個黃昏和深夜,因為這個人,再多的疲憊,再多的奔忙都在回家見到她這一刻離自己遠去。
無論這世界有多大,無論人生的順境還是逆境,無論他的事業成功還是失敗,她都在這裏,向著自己回首一笑。
正思想間,安然已經聽到他的腳步聲,回過頭來,果然如同他心中所想的那樣,朝他一笑,“回來了?我怎麽沒聽到你敲門?”
“正好嬸兒上樓,放我進來的。”他大步走向她。
“外頭熱吧?看你這一身的汗,怎麽不去洗一洗?”安然站起來,伸手搔搔他汗濕的頭發,柔軟的指腹輕輕的撥弄著他濕漉漉的發梢,帶著無限的親昵和溫柔。
因為我想馬上見到你!
江傑雲微笑著閉上眼,一邊享受著她的撫弄,一邊在心裏默默回應,然後嘴上卻應著,“好,這就去。”隨即又吃興大發的抽抽鼻子,讚揚,“好香。”
安大廚同學一點都不禁誇,立刻得意起來,揚了揚下巴,抿著嘴角小哼一聲,“那當然!”
江傑雲看到該位同學身後那根無形尾巴翹在半空裏,慢慢悠悠,洋洋自得地來回招搖著,忍不住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彎身側頭在她的臉頰上用力啃了一口,依舊誇,“好香。”
被安大廚回敬了一句,“好臭”,該潔癖份子這才笑吟吟,腳步輕快地轉身走向對門自家的浴室。
說起潔癖份子洗澡這事,總是讓安然這個臭美份子自歎弗如,甘拜下峰,不服不行。
別管多忙,多累,多缺少睡眠,哪怕是冬天,這位爺都要最少一天兩遍的洗,可每次洗起澡來卻依舊是格外的仔細,幸好手腳利索,否則指不定得花多少時間。
安然閉著眼想象了一下,總疑心這位是不是把自己的皮剝下來,然後放在搓衣板上,厚厚地打上沐浴露,賣力地來回搓洗幹淨了,再抖一抖披上,就跟小說電影裏的鬼故事似的。
隻不過那個鬼是畫皮,他是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