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又見雞毛信

別看安然是重生的,可從小到大受到的唯物主義教育早已根深蒂固,一全套的思維深入血肉,除非真能把所有的記憶都推倒重來,否則單憑一個沒喝孟婆湯的重生還不足以把她這個堅定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就此變成唯心主義者。

但非常有趣的是,她這個所謂的堅定唯物主義者卻偏偏在日常生活中有那麽一點個人迷信的小習慣,而且自相矛盾得極其理直氣壯,往往讓周圍的親人朋友看得哭笑不得。

比如眼下這會兒,她的那番嘀嘀咕咕的神叨勁兒就把江大財主給娛樂夠嗆,以拳抵唇,低著頭一陣的悶笑。。該吃貨還是很有眼色分寸的,這種時候,絕不敢笑大了,否則他敢笑,安大廚就真敢不給他肉吃。

某重生唯物主義者終於做好自己口誤後的“補救”工作,小緊張的神經鬆懈下來。江大混球的那番言論很討該唯物主義者的膈應,她嚴重懷疑這廝根本就是不想讓她去送行,才故意為之的,上刑場神馬的,真虧他說得出來!

“算你狠!”安然對著江傑雲齜牙裂嘴外加咬牙切齒的沒好氣,“如你所願,我明天不請假了,不去送你了,總行了吧?”江傑雲也不辯解,一徑嘻皮笑臉的朝她樂,一張帥臉笑得跟花兒似的。可惜,再好看的花兒也架不住天天看,日日瞅,某人早就欣賞習慣了,牡丹花這會兒也天香不起來,直接給當狗尾巴草處理。看了一眼時間,他們這一吃一喝一聊一嘮,已經快十二點了,“不跟你鬧了,明天你還得趕路,麻溜兒的抓緊時間休息吧。”

對於已經定下的行程江傑雲倒是渾不在意,“我沒事,反正上了車也沒別的事好幹,直接一路睡到省城。倒是你,現在已經過了你平時上床的點兒,明天還要早起上課,得早點去睡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那話裏的不舍之意雖然賊眉鼠眼的躲躲藏藏,但仔細聽聽,倒也不難識得其中的曲折。

體察人心方麵,安然本就不是什麽高手,這會兒心裏有事,也沒留心,不過,她也沒想就這麽爬去睡覺,“我?我沒事,我平常睡得多,今天少睡一會兒沒關係。”遇到好友進京這等大事,臉皮受損這樣的小事自然要放到一邊,她關注的重點是,“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沒什麽可收拾的,缺什麽到時現買就是了。”江傑雲十分輕鬆的聳聳肩,“反正我把你給咱們仨做的肉幹什麽的都帶上了。”

如果單聽前麵的那句,說得還真是挺瀟灑的,大有一簫一劍走江湖的灑脫味道。可再加上後麵這一句,頓時什麽美好的迷霧都煙消雲散了個一幹二淨,赤果果暴露出吃貨的本質。

安大飼養員滿頭黑線的扶額,她就知道,這廝要是出趟兒門,行李裏最多的肯定不是衣服,甚至不是錢,而是吃的,或者換個更直接的說法就是。。肉。安然覺得,如果條件允許,這位八成是恨不得抗座肉山走。

“肉幹夠你吃的嗎?”安大飼養員太知道自己養的這隻凶獸的食量了,時間太緊,現做是肯定來不及了。自家養大的孩子,在這種關鍵時候,自然是舍不得他受委屈的,認真負責的飼養員同誌不由得有點憂慮,“我那邊也沒剩多少了。”湊巴湊巴還不夠這隻肉食動物塞牙縫的呢。

江大吃貨果然是一臉的遺憾,在心軟的安大飼養員眼裏甚至還能看出點可憐巴巴的味道來,“不用了,也不差那麽一點。”

對於肉幹的事,安大廚本領再大,眼下也無可奈何,關心過了吃貨的胃,轉而再關注其他,“你走了,這邊的事要怎麽辦呢?你都安排好了?”

在這種時候,可靠的,能為他分憂的兩個人一齊失去了自由,在塵埃落定之前,薑成卓和趙真旭隻怕都會一直處於禁閉圈養狀態。剩下的,可靠的人,如安然自己,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至於那些管理人員大多早已跳槽離職,甚至落井下石,碩果僅存的幾個也都是一副隔岸觀火的心態,隨時準備跑路。

可如果不做好後續安排,隻怕前方戰況不利,後方卻又猛然失守,被人前後夾擊,那時的局麵大概就真的是要走到絕境了。

安然這會兒往深裏一想,簡直有些心驚肉跳。

“大致安排完了。其實也沒什麽可安排的,大部分人都放了長假。”江傑雲卻是麵色輕鬆,神情坦然,“現在我怎麽動都是錯,不如不動。他反而拿我沒轍。”

安然恍然,這是從正麵出擊改為暫時蟄伏了。

在她看來十分難以解決的問題,到他這裏其實不過就是轉換個戰鬥模式而已,就像是數學題,她的思路總是直線向前的,而江大財主則會在麵對不同的題型和知識點時,適時的轉換思路。

“說到這裏,有件事我還得拜托你。”

江傑雲這話說得有點嚴肅,安然的心跟著提了起來,立刻披著棉被正襟危坐,“什麽事?”

看著安然那一臉“願意為你赴湯蹈火”的表情,江傑雲那難得換上的正經腔調頓時散了個一幹二淨,轉眼間便是眉眼含笑,站起身打開燈,走到餐桌邊,從桌麵上翻出一封信,交到安然的手裏,“還記得蘇朗南嗎?”

安然毫不猶豫的點頭。

比眼前這個未來本城第一土財主還有名的膽大包天之輩,十幾年後,錦嶺城裏上到九十多歲的老頭老太,下到呀呀學語的三歲小童,對那位爺的大號都是如雷貫耳,想她安然區區一平淡無奇的小老百姓,對那等傳奇人物,真是想忘都難。

她知道這幾年江傑雲一直跟這位未來的黑社會頭子私下有所往來,而且交情似乎還很不錯。隻是她沒想到,在這種時候,他還會有事要找蘇朗南。

“說起來,這次我把他也給連累了。隻怕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過。”江傑雲眼裏掠過一層陰雲,他受不了因為自己的關係而讓朋友們吃苦受累,在這一點上,那個混蛋算是正經的戳到了他的逆鱗。

然而,在他的朋友之中,由於身份的關係,蘇朗南絕對算是十分特殊的一個,因此在處理與他有關的事務時,謹慎總是要放在第一位的,尤其是現在將要與他打交算的是安然,同樣是他所有朋友裏最特殊的一位。在對待她的問題上,他拒絕任何意外的可能,哪怕事情因此延緩,陷入被動,他也不想讓她冒一絲一毫的風險。他拿出少有的嚴肅態度,目光牢牢的鎖住安然的視線,確保自己說的一字一句都被她認真對待,“如果在我走後,他上門問起我是不是給他留下什麽消息,你就把這個給他。你要特別記住,如果他不來,或是來了不問,你都當沒有這回事,知道嗎?”

在態度問題上,安然從來不會讓江傑雲失望,絕對的聽話,她自認不聰明,所以在做人做事上,最大的原則就是不自作聰明。他說一句,她點一下頭,幸虧一共沒幾句話,否則非點成磕頭蟲不可,“放心吧,我一定按你說的辦。”

極鄭重的接過信,放在手裏細細的看了一下,十分普通的牛皮紙信封,是他們自己的辦公用品公司裏的貨,信封上一片空白,什麽都沒寫,也未封口。信大概不長,因此信封雖然摸得出是裝了東西,厚度卻很薄。然而,在這種時候,又是交給那樣一個人,安然覺得手裏的這封信並不如實際重量那樣的輕飄,沒準上麵也應該裝飾上幾根雞毛,以示其關鍵和重要。

安然那認真的瞪圓了眼,繃著臉用力點頭,又乖又聽話的樣子,讓江傑雲止不住的想笑,直覺得這丫頭怎麽能這麽可愛,簡直沒治了。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修長的手指滑過她順滑柔軟的發絲,這個經常對她做的表示親昵的動作這會兒卻讓他感覺有幾分不足,恍惚間他想起他們之前的那個擁抱,那樣的緊密無間……

安然因他停滯在發間的手指而半仰起頭,看到他一臉恍惚的怔怔出神,還以為他又想到了什麽事,輕聲詢問,“江傑雲?怎麽了?”

“沒事。”江傑雲眨眨眼,回了神,手指接續之前的動作,揉了揉她的頭發,嘴裏又沒了正經,“來,安小然,乖寶寶,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回頭哥哥給你從帝都買回來。”

安然懶懶的斜他一眼,以此為表達對他這種幼稚腔調的不屑,然後用事實來表明,她是如何滴理智成熟,“少說那些沒用的。你到了帝都,安頓好了別忘了給家裏來個電話,省得大夥擔心。要是有好消息,也記得事先通報一聲,沒準卓子和小胖也能提先刑滿釋放。”

這最後一句當然隻是出於美好的幻想,不說江傑雲這一去希望渺茫,就算是真的卓有成效,得到翻盤的機會,帝都距離錦嶺天遙地遠,哪怕現在通訊手段先進,可事情的發展也要遵循客觀規律,破壞隻在傾刻之間,重建卻需要一步步的來,所謂的成效也絕不會傳遞得那樣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