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曆史見證人
在發生那件震驚全國的大事件之前,對於十幾年後,循規蹈矩,安份守已的錦嶺百姓而言,蘇朗南對他們來說,依然是一個很少有人聽過,與他們的生活毫無關聯的名字。而對那些以刀口舔血,逞勇鬥狠為職業的人們來說,這個人已經是在本省內道上的新生代中聲名赫赫的人物。
但是即便是這樣,在不可撼動的國家權力麵前,蘇朗南這個名字依然也隻是塵埃一般的存在。
無論是城中的普通百姓,還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就是這個塵埃一般的存在,以一件小小的,說起來不值一提的官二代間的爭風吃醋的小事件為契機,硬是扳倒了省內幾位實權派的大佬級人物,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個蘇朗南在幹了這件幾乎讓所有人都認為必須掉腦袋的事之後,居然在最後還能完好無損的全身而退,毫發無損,有如神龍入海,詭秘的消失在普通公眾的視野之中,再也不見了蹤影。
後來,安然也在市井雜談中聽到過關於這個蘇朗南的各種版本的傳說。
有說他被人報複,亂刀砍死了。又有人說他早已經通過秘密的黑道途徑,帶著無數的金銀財寶以及漂亮的情婦跑路到了國外,具體的逃亡路線和地點也五花百八門,什麽東南亞,美國,墨西哥,意大利,甚至還有冰島。還有人說,他沒死,也沒跑,而是被秘密的關押在帝都的監獄裏,被判了終身監禁……
各種傳聞,正經的豐富過一陣子錦嶺百姓的業餘生活,讓他們在柴米油鹽的茶餘飯後拿來消食解悶。
不過,再大的新聞,在與己無關的情況下,說過一陣,也就漸漸的淡了,被人遺忘了。
就在安然已經快把這個名字忘光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在一位比較要好的同事口中又聽說了關於這個蘇朗南的最新的消息,而且據她的那位同事信誓旦旦的保證說,這消息絕對的可靠。
這位同事聲稱,別看外麵的各種傳說說得有鼻子有眼,神乎其神,其實這個叫蘇朗南的黑道份子就好好待在在錦嶺本地,哪兒都沒去,過著資產階級一樣臭美無比的滋潤日子,這會兒正打算相親,正正經經的娶上一房媳婦,好好過日子呢。
安然當時對此事的可信度表示深深的懷疑,同事口中說的這個蘇朗南和那個把本省政壇攪得天翻地覆的蘇朗南怎麽聽怎麽不像一個人,還相親,還過日子,這哪兒是傳說中的黑道份子,怎麽聽著那麽像個循規蹈矩的大齡未婚男青年幹的事?就算安然這人在生活中沒見過半個活的黑社會份子……當然,死的也一樣沒見過,但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沒見過真實的黑社會份子,難道還沒看過講述黑社會份子的電影嗎?
可她的同事對她的反駁采取了一笑置之的態度,表示,孩子,你太天真的,盡信書不如無書,電影上的事能信嗎?再說了,你知道我是怎麽知道蘇朗南相親的事嗎?那是因為安排他相親的就是我的親表姐,我表姐幹什麽的你知道嗎?不知道吧,我告訴你,我表姐可是開婚姻介紹所的,專門給人介紹對象的。人婚姻介紹所可專業著呢,不是你說自己是誰就是誰,說自己是比爾該死,就是比爾該死,凡事都是要講證據的。所以,那個天天泡在婚姻介紹所裏準備相親的家夥正是那個傳說中的蘇朗南無疑。
那麽蘇朗南相親的結果呢?
很可惜,沒等安然聽到後續的八卦,那位女同事自己就被丘比特的箭射了個透心涼,在極短的時間內閃婚離職出國,做起專職家庭主婦,與一眾同事都失去了聯係,從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
……
以上這些關於黑道傳奇人物蘇朗南的亂七八糟的信息在安然的腦袋裏呼啦啦的一齊湧現了出來,過了片刻才被她一一理清,然後放在一邊。
十幾年後的傳奇人物蘇朗南此時突然以這麽一副麵目出現在她的眼前,固然讓安然感到不可思議,如在夢中,但是更讓她感到驚奇不已卻又恍然大悟的是,原來早在這時江傑雲這個家夥就已經與未來的黑道風雲人物搭上了線,甚至還堂而皇之的成了這人的救命恩人。
怪不得後來總有人傳言他與黑社會份子有著不清不楚的諸多關係,甚至幹脆就有人說他已經加入了黑社會。
原來一切的起因和牽扯都是從這個陰暗寒冷的小胡同拐角處開始的。
安然當然不會以為眼前一個錦嶺未來的頭號土財主和一個未來的黑社會精英人物在此時的相會是由於她這隻從未來重生的小蝴蝶扇動翅膀的結果。
她自認自己這隻小菜粉蝶那兩片薄薄的翅膀還沒那麽大的威力。她隻是恰逢其時而已。在上一世的此時,江傑雲和蘇朗南肯定也一樣的相遇了,隻是原因和時間不明罷了。
但是安然覺得時間也不會晚於此時太久,否則她不會對江傑雲黑社會預備役的傳聞記得那樣的清楚,搞不好這個傳聞就是他本人有心放出來的,為的就是可以借著蘇朗南的勢,來威懾那些上門來找麻煩的人。畢竟對一個開門做生意的老板來說,他的年齡還是太小了,那些混在道上的小痞子小流氓之類的人,看到他這個手捧金碗卻並沒有什麽特別背景的孩子,哪個不想乘機咬上一口?
當然,江傑雲並不是完全的沒有背景,從他剛才的話裏也可以聽出,那背景隻需要他的一個電話,便可以將他們的麻煩輕鬆的解決於無形,但顯然他並不想使用這種背景,安然甚至覺得他在以使用這種背景為恥。他在急於建立自己的人脈和事業的王國,以期有一天可以完全的擺脫掉那層被他看做是恥辱和束縛的背景。
安然發覺自己無意之中又當了一把錦嶺曆史事件的見證人,看來她的那本回憶錄的份量也真是越來越重了。
“安然?安然?”
安然還在神遊四海,沉浸在自己那天馬行空的腦補裏,不斷地把如今的種種與記憶裏十幾年後的種種拿出來關照對比,玩連連看。聽到江傑雲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抬起頭望向車邊的三人……或者應該說是車邊的四個人。
原本昏倒在牆角的蘇朗南這會兒已經被薑成卓和趙真旭一左一右的架著拖到了車邊,安然這會兒才借著周圍稀微的燈光和天上的月光看清這人的大致情況,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第一次對“刀口舔血”這個詞有了真實和形象的感觸,而不再是字典裏的一個單純的形容詞,這哪兒還是人啊,簡直快成了糖葫蘆……啊不,要命,嚇傻了,口誤了,這人都快成了血葫蘆了,腦袋上,臉上都是幾乎結了冰茬的血跡,也不知江傑雲那雙眼睛是怎麽在這烏漆抹黑的環境中透過那層層的血跡看出他本來的麵目的,隻怕獵犬也不過如此了吧?這眼神兒也太犀利了!
蘇朗南的身上穿著一件薄薄的,做工質料都很馬虎的灰藍色棉服,已經被類似於刀的鋒銳事物砍割得東一道口子西一道口子,露出布料之下的棉料夾層,大量的鮮血便從這些口子裏流泄而出,將棉服染得成一件血衣,他下身的那條牛仔褲的情況比上身的棉服要好一點,但也隻是一點而已。大概這場血戰過去了已有一些時候,他身上的血雖然還沒有完全的止住,但是部分血液已經在這樣嚴寒的天氣裏遇冷凝固,說是快要結成冰茬兒其實還真不是安然有意誇張。
這家夥還有救嗎?
安然對著這隻“血葫蘆”瞠目結舌,不是她冷血無情,而是她兩輩子加起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些血,感覺很有些不真實感,反射係統已經進入了極端遲滯的狀態,至於什麽同情,害怕,擔憂,悲天憫人,人道主義之類的情緒都還離正式啟動有好長一段時間的距離,用簡明的一點的詞來形容某人完全已經被嚇傻了,傻得既不懂得害怕,更不知道擔憂,瞪著眼睛愣愣的看看一身是血的蘇朗南,又看了看站在車旁的江傑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了,剛才江傑雲好象叫她來著,慢了無數的拍的“啊?”了一聲。
江傑雲知道某個沒見識的家夥是被蘇朗南身上的血給嚇著了,把聲音放緩,慢慢的輕聲道,“別怕,沒事,不過,咱們得把車子騰出來,先把蘇朗南放到車上去。然後我讓小胖送你回家。”
安然一邊幫著江傑雲把車裏碼得層層疊疊的大包小包往一旁的空地上搗騰,一邊緩了緩神,說,“不用,這會兒離彩票站也沒多遠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們一起送他去醫院吧。我看他這樣子,到了醫院也得先進急診室好好搶救一下,時間耽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