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拍攝（上）
從零開始教電腦絕逼是個折磨人的活兒。
首先鍵盤上有超過一百個形狀相似的小黑鈕，每個鈕易修都得給蕭重鋒解釋一遍是幹什麽用的……可事實上有些按鍵連他自己都搞不懂具體能做什麽。
這話要是讓他的編輯“崔文瑞”聽到，肯定要大肆嘲笑易修白對著電腦這麽多年。
——切，你在水泥房裏住那麽多年，就該知道混凝土的調配比例是多少嗎？
蕭重鋒的學習能力很強，堪比鬥轉星移的天賦用在學習現代化科技產品方麵也是一點都不費勁。
可他有個最大的障礙——英文字母。
要知道，在純天然的古人眼裏，這些扭來扭去的小黑圖就跟生的畸形的蝌蚪沒啥兩樣。
——你能具體認出水缸裏的兩隻蝌蚪有什麽不同嗎？
這真是個難題。
午飯時間，因為實在買不起純肉，況且就算買回來了估計他們也沒人能做。與其繼續浪費食材，易修很有自知之明地去超市買了幾根最廉價的火腿腸，全喂了獸人。
而他跟蕭重鋒隻能繼續啃庫存在家裏五毛錢一包的白象方便麵。
幼兒心智的獸人大口咀嚼著這份其實不算肉類的午餐，跟正常狗狗不同的是他還保持了一點人類的斯文，會用手抓取食物而不是直接趴在地上用嘴啃。
但是易修必須糾正他吃完飯後自動跑去廁所找馬桶這個壞習慣。
就算獸人的胃受得了，他和蕭重鋒的視覺也實在難以接受。
……
好感度平穩上升中，而易修卻顯得憂心忡忡——不知道獸人的消化係統能否承受天朝食物中的各種添加劑。
並且，為了能盡快讓獸人離開，他必須抓緊任何一個機會開發他的智力。
教會他說話。
易修把剩餘的火腿腸掰成兩半，一半捏在手裏：“肉。”他特別注意了吐字歸音，“日慪——肉。”
獸人眨著亮晶晶的眼睛：“汪。”
“不是汪，是肉。”
“汪。”
“肉！”
“汪！”
比教幼兒說話還難的就是犬類幼兒說話。
重複了五分鍾這種沒意義的對話，被吵到研究電腦使用的蕭重鋒冷著臉起身，走過來站在獸人麵前，厲聲道：“肉。”
“……”
一陣詭異的沉默後，格雷大著舌頭發了一聲很不規範的：“肉。”
易修：“……”
不虧身為野獸，獸人敏銳地察覺到了敵我差別，在弱肉強食的森林法則中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對強者委曲求全。
下午，弘揚廣告公司送來了廣告劇本。
易修隻看了兩眼心就跌落到穀底。
這是個……搞笑風格的廣告，是用無厘頭的手法，靠演員古怪的表情和滑稽的肢體語言來讓人對廣告產品留下深刻印象。
許多受眾為中小學生的零食小吃都喜歡拍這種廣告。
簡直效果拔群。
它的目的就是讓人看到它們，要麽捧腹大笑，要麽窘迫捂臉。總之能在你的視網膜上留下鮮明痕跡，就是它們的勝利。
但問題是……易修麵無表情地抬起頭，“蕭兄，你笑一個我看看？”
蕭重鋒聞言，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
臥槽……閃瞎狗眼。
資深外貌協會的易修捂住被狠狠刺傷的眼睛，“不不不，我給你打個比方，你不是喜歡看射雕英雄傳嗎，裏麵歐陽鋒瘋了之後的那種笑法。”
蕭大俠認真地回想了一下，用剛才那款如沐春風的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易修：“……臥槽。”
違和感突破天際！
這尼瑪能過關才有鬼了！
易修下定決定，為了他們將來的生活費，一定要“笑”方麵對蕭重鋒進行做出突擊訓練。
易修搬來一塊白板，在上麵畫了一整排的圓，然後在每個圓的上半部分畫了兩個距離相當的小黑點。
蕭重鋒迷茫地在白板前坐定，有點弄不明白他想做什麽。
易修在第一個圓的下半部分畫了一條直線——，“這是你現在的表情。”表達的十分形象。然後在最後一個圓的下半部分畫了一個大大的半圓，“這是我們的目標。”
這目標真是隻能用一句話來形容——任重……道還真Tm的遠。
——老實說，他自己也想象不出來，作怪表情的蕭重鋒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
次日，按照李小姐的要求，易修和蕭重鋒一早就來到市中心一座高聳的辦公樓。
李小姐笑容滿麵地站在攝影棚門口迎接他們。
易修上來就用力抓住她的手，咬牙切齒：“李小姐，我昨天打了你三十多個電話，你怎麽一個都沒接？”
李小姐臉上浮出小小的紅暈，好像她不是位三十歲以上的女士而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昨晚我男朋友為我過生日，手機可能留在他那裏了……你找我有什麽事？”
事兒可大了。易修欲哭無淚。
昨天易修和蕭重鋒嚐試了一個下午，他用了各種方法試圖讓古人大笑或開懷。
可蕭重鋒就好像天生少了那根能把嘴角傾斜超過3o°角的神經。
易修無奈了，沒轍了，放棄了，試圖打電話跟李小姐解釋這一點。
可尼瑪就是打不通。
聽完這些，李小姐的臉上瞬間慘白：“天啊，可是導演已經來了，演員也到位。燈光攝像全都準備好了，你這時候告訴我他不能按照劇本來？！”
易修苦著臉：“除非你不拍他的臉。”
就在他們爭論的時候，攝影棚裏傳來一聲震天的怒吼。
“主演員呢！如果他遲到五分鍾，我馬上就換人！”看來導演今天的心情和脾氣都暴躁到了極點。
被排山倒海般的壓力席卷的李小姐搖搖欲墜，“我、我去跟導演解釋一下，你不知道，這是個特別資深的導演，在業界很權威。如果得罪了他，我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了。天啊我到底為什麽要接這差事……”
現在叫天也沒用了，李小姐哆嗦著手腳推開門十分壯烈地走了進去。
五分鍾後。
鋪天蓋地的大聲奚落就從門裏傳來，這導演確實跟吃了槍藥似的，易修在外麵也聽得心有戚戚焉。
自從昨天蕭重鋒發現自己無法達成易修所要求後，就顯得十分失落，這會兒還試圖再努力一把——嘴角極不自然地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麵向易修：“這樣可以嗎？”
易修捂臉：“你不用試了，咱不拍這廣告了，反正醜角也不符合你的形象。”
錢方麵他再另外想辦法，又不是像上輩子一樣半身不遂，他堂堂一個大活人還能把自己餓死不成。
忽然大門被砰一聲撞開。
胡子拉碴的導演嘴裏叼了根雪茄罵罵咧咧地低著頭闖出來，一抬頭看到門口立著的蕭重鋒和易修，霎時愣住。
李小姐鞍前馬後追出來：“導演你看，這就是我找來的演員，他實在是演不出搞笑戲……”
蕭重鋒原本就是人中龍鳳，即使來到現代換上薄裝，挺拔軒昂的身姿反而能更直觀地呈現在人眼前。
何況他曾在腥風血雨裏待過幾年，跟他相處慣了的易修自己沒有發現，其實蕭大俠身上一直縈繞著一種懾人的煞氣，隻是最近被他後天培養出來的宅氣給稍稍掩蓋了一些。
再配了他腰間從不離身的家傳黑劍，更襯托的這個人與別不同，超塵拔俗。
隱隱有一種氣吞八荒腳踩**的氣勢。
……
這麽說好像略誇張了點？
導演嘴裏的雪茄掉在地上，一甩手，聲音高了八度：“讓這人演搞笑戲？你才搞笑吧！改劇本！快把編劇找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等易修他們回過神，導演就風風火火地衝了回去，而他們也被邀請到了化妝室。
易修整個人不在狀況：“咋了？”
蕭重鋒也迷茫地看著他。
蕭重鋒的形象不知道咋的就戳中了導演的g點……不對，是創作熱情，不到兩個小時改過的劇本就新鮮出爐。
李小姐惶惶不安地給他們兩頭跑傳遞消息。
修改後的劇本劇情是這樣的——
一個氣拔山河的大俠客跟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劍士為了爭奪一位身份不明的蒙麵女子在雪山之巔比武。
小劍士形象邋遢、造型猥瑣，武功平平。
大俠客豐神俊朗、氣宇軒昂，武功蓋世。
實力懸殊的比武不出意外是大俠客贏了。但偏偏，當大俠客狂帥酷霸拽地收劍入鞘準備抱得美人歸時，蒙麵女子卻自動投入了小劍士的懷抱。
這時候小劍士拿出廣告產品，蒙麵女子心神向往地看著它，畫麵上打出廣告語——xx方便麵，怎能不愛你！
整個情節聽下來易修簡直目瞪口呆。
導演確實牛！不愧是業界資深導演！雖然這廣告劇情俗得一盆狗血潑下來，可方便麵的受眾大多數是誰？
宅男diao絲，社會打拚人士！
這廣告先著重突出大俠客的霸氣威武，然後再形容小劍士的不堪一擊，兩者強烈的對比，明眼人一眼就會認為女子應該選擇與她匹配的大俠客。
但這時劇情卻來了個大轉彎，蒙麵女子居然因為廣告中的產品而拋棄了大俠客，投入小劍士的懷抱。
就好比比起吸血鬼追美女的片子，眾多宅男更喜歡美女追吸血鬼的情節。（參照TBBT第六季）
這跟網文其實是一個道理。
為什麽小人物成功、diao絲逆襲、矮矬窮贏高帥富這種狗血俗套的劇情屢試不爽？
因為它們更容易讓讀者代入！讀者看得爽，那票房自然就高！
而修改後的劇本，則剛剛好滿足了這些觀眾喜愛的狗血點。
所以說這情節設置怎能不讓易修心悅誠服！
另一個演員已經安排好了，長得帥的不好找，長相猥瑣的還不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在街上原本的劇情裏就給安排了個美女模特，現在配這個劇情也是剛剛好！
李小姐迅速安排他們化妝，蕭重鋒本來形象就十分符合，隻需加個發冠和一身古裝就能完美再現一個活生生的江湖大俠。
化妝師一麵在蕭大俠臉上塗脂抹粉，一麵笑嘻嘻地說：“第一次拍啊？不用自己帶道具，我們這兒都有。”
蕭重鋒抱著劍一動不動地僵直在椅子上。
易修看得出他對臉上那層比牆灰還厚的粉底的鬱悶之情，但化妝師卻提醒了他一個重要的問題。
老實說這事讓他特別頭疼：“拍廣告的時候你不能用真劍，萬一被他們發現我們麻煩就大了。”
蕭重鋒的劍是他父母遺物。
就算在書裏他身邊圍繞的都是一群生死之交，也絕不把它假手於人。
聽完這話，蕭重鋒側著頭不知想了些什麽，直接伸手將劍呈到易修麵前：“易修，你來幫我保管。”
易修愣住。
他本以為要費一番唇舌才能讓蕭重鋒放下他最寶貴的東西。
可現在這樣……他小心翼翼地撫上古人的重要之物，心裏忽然升騰起一股難言的複雜情緒：“你放心，我絕對會幫你保管好。”
蕭重鋒聞言微微一笑。
尼瑪，狗眼又被閃瞎。
……
第一場試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