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神(上)
三個鍾頭一過。
易修決定相信,蕭重鋒不是去長白山,他應該是上喜馬拉雅采冰山雪蓮去了才對。
望著空蕩蕩的餐廳,易修覺得自己的心情比桌上擺了三個小時的麵條還要糊。
在這裏作者要向各位澄清。
大家千萬不要因為本文迄今為止出場的食物隻有麵條,就認為這兩個月易家的餐桌上就隻有麵條。
在易修本人的悉心努力下,他獨特的黑暗料理天賦已經逐漸被埋沒,開始邁向異端的光明料理大道。
——“這是什麽?”蕭大俠掀開鍋蓋。
——“粥啊。”
——“……”
——“不然你說這叫什麽。”
——“米泡水。”
——“……”
——“這又是什麽?”蕭大俠掀開第二個鍋蓋。
——“蛋炒飯!”
——“……蛋在哪裏?”
——“……在你深深的腦海裏。”
你們要相信,一個從來就沒點開烹飪技能樹的人能有做出兩碗可口美味的麵條的成就,已經是十成十的盡力了。
在浪費了總價值超過一千多塊的食材之後,易修終於決定放棄把食物煮的不生不焦不糊不變成黑暗物質,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發展速食麵的多種吃法中去,這樣比較不容易造成不期而遇的食物中毒。
分針扶著老腰陪秒針在鍾麵上玩“啊哈哈哈來追我啊”的遊戲。時針在旁邊撚須感歎世風日下。
易修趴在沙發上直勾勾地盯著這三者,焦慮的情緒已經突破天際。
趕明兒他就帶蕭重鋒到移動營業廳買諾基亞去,還要有全球定位係統的。其他人不見起碼還知道打個電話回來,丟個上山采藥的古人他上哪找人去?
快到十點的時候,易修冷著臉把碗往水池一擱,關了燈決定出去找人。
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易修一手提著隻鞋子往腳上套,一手摸索著推開屋門。
門板緩緩打開的一刹那,一個黑漆漆的柱形物體順著門板移動的角度直接傾斜下來咚一聲砸在他腳邊。
易修一慌,另一隻鞋啪一聲掉在地上,濺起一些水聲。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開燈之後,易修瞠目,愣怔在原地。
在他家門口趴著的果然是一具血淋淋的身體,從頭發長度看來應該不是消失了一整天的蕭重鋒……但從地磚上匯聚的一大攤堪比水管爆裂程度的血跡來看……這人應該已經沒救了。
……
一定是他打開門的方式不對。
“請等一下!”
樓梯間忽然傳來一道洪亮的呼喝。
易修聞聲抬頭,一個穿著深色高領風衣,頭戴純黑色牛仔帽的挺拔男士邁著穩妥的步伐從樓梯間颯爽登場。
雖然看不清麵容,但易修卻馬上肯定這不是個一般人——你見有幾個人敢在七月份沿海地區穿風衣的?!“這位先生,你應該做的是馬上報警,然後保護現場,直到有警方過來展開調查。”
易修直勾勾地盯著來人胸前的粉色小圓點——好感度係統還能被他當成鎖定主角係統來用。
想不到第十五個主角居然自己送上門:“……大哥,你穿這麽多不嫌熱?”
不過這人是誰來著?
風衣男子愣怔了一下,摘下牛仔帽,露出一張跟易修年紀相當卻十分俊美的臉孔,微微欠身道:“我叫鄭天明,是個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裏的推理愛好者。”
易修:“……我了個大糟!”
原來第十五個主角是他!
如果說這身大夏天熱死人不償命的裝備隻能讓易修覺得莫名眼熟的話,那鄭天明這個名字就直接勾起了他作為原作者的記憶。
易修隻寫過這麽一篇偵探推理文,這種題材寫起來簡直比吳子墨這個喪心病狂的反社會份子還要絞殺他的腦細胞,印象當然極為深刻。
跟吳子墨一幹同為現代主角的角色不同。
從外貌上來說,鄭天明這個角色,天生長了一張衣冠禽獸像犯罪的臉。
就因為這張臉,在故事中,他常常會被誤認為是罪犯,鬧出一連串啼笑皆非的囧事。
而這也是這個故事的亮點之一。
但鄭天明偏偏不是個罪犯,他是比罪犯還要可怕的存在——
他是個……名偵探。(兔美臉
你以為二次元裏最難纏的是人渣敗類?
大!錯!特!錯!
名偵探,在古往今來所有二次元角色中,他們還有一個特殊的外號。這外號可不得了,聞者膽寒見這逃竄,小孩子見了會哭老奶奶聽了要跑,不知道震聾了多少有能之士的狗耳,這外號就是——要你命3ooo!
是死神才對啊混蛋!
在所有的推理故事設定中,死亡和案件永遠圍繞著偵探這類角色。
最廣為人知的例子比如說死神柯南,死神金田一,死神黑崎一護……好像混進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這些角色所到之處,都會形成一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力場。
所有接觸到這種力場的人,都會莫名其妙地卷進各種奇葩的案件裏,成為被害人、犯案人、嫌疑人、目擊者、或者路人甲。
認真點,這可不是在開玩笑。
打個比方來說,如果現在有一個名偵探在敲你家房門。
如果你開門,過會兒就會卷進案件。
如果你沒開門,你已經卷進了案件。
硬要給這個案件細化一下的話……
是你本人開門的情況下門開了——屋內殺人。
不是你本人開門的情況下門開了——密室殺人。
在推理界,向來流傳著這麽一條金科玉律。
——並非因為是偵探才是死神,而是因為是死神才是偵探。
……
哪裏來的金科玉律啊摔!
鄭天明看著易修變幻莫測的臉,好心建議道:“先生,如果你現在情緒無法穩定下來的話,不妨借給我電話報警,我的手機忽然收不到信號。”
你能打電話才有鬼了。
易修內心掀著滔天巨浪,不忘腹誹自家主角。從書裏帶出來的不知道哪家營業廳辦理的手機卡,怎麽可能收的到現實中本地運營商的信號?
易修正捉摸著該怎麽跟這位死神……呸,是偵探大哥接觸時,他腳下那具“屍體”的左手突如其來地抖動了一下,然後猛地抓住易修近在咫尺的腳脖子!
易修大喊一聲:“臥槽!詐屍了!”一腳把人踹開。
鄭天明反應截然不同:“他還活著!快叫救護車!”
不可思議的事情還在後頭。
上一秒還死的透透的“死屍”在名偵探鄭天明和路人甲易修的強烈注視下,竟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等他完全直立,易修才發現,這家夥竟然目測比他還高一個頭!
沒準比蕭重鋒還要高!
“死屍”搖晃著軀體陡然打了個激靈,甩了幾圈脖子,喉嚨裏呼嚕了幾聲,在所有人殷切的注視中,有些茫然地歪著頭,道:“汪?”
汪你妹夫啊!!!
唯一還能保持鎮定的鄭天明擦了把汗(因為熱的)道:“還是先叫救護車吧。”
易修悲憤地回屋狠狠敲著座機。
這種焦頭爛額的時候蕭重鋒你到底跑哪兒去了?!
……
警車與救護車在市區呼嘯著開過。
整棟樓的住戶都被吵醒了。
樓底下匯聚了一大票三姑六婆看熱鬧,樓上樓下所有的鄰居都集合到這小小的樓道裏,七嘴八舌地八卦著這樁‘殺人案’。
經過醫生初步檢查,這位倒在易修家門口的不明人士除了渾身上下濕的像從血裏撈出來的一樣,並無任何明顯外傷。
而這些鮮血也都不是來自人類。
當事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傻了,無論別人怎麽試圖跟他交流,一直傻傻地站著,一問三不知。
就算是有人拿刀片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都隻是茫然地回看過去。
看來確實是傻了。
除了精神好像出了點問題之外,他甚至連血壓血糖都無比正常,清洗過的臉龐甚至比易修還要紅潤有光澤。
既然沒有傷患,那就沒醫生什麽事了。
救護車收了出勤費,再次呼嘯著離開了小區。
既然沒有殺人案,圍觀群眾也都回去睡覺了。
留下來的警察同誌推了推他標誌性的金絲眼鏡,公事公辦地打開了筆記本:“姓名、年齡、住址、工作單位、身份證拿來看看。”
易修就著昏黃的燈光打量這位警察硬朗的側臉:“同誌,我見過你!你不是在看守所裏當值的嗎?”
金絲警察抬頭不鹹不淡地掃他一眼,“升職了。”
易修:“……恭喜。”
警察淡笑道:“謝謝。這兩個人你認識?”
鄭天明剛想開口表示身份,易修急中生智打斷他:“這是我遠房表哥,叫鄭天明,沒工作,剛從山東來的,你看他這種天氣穿這麽熱的衣服就知道……以後他就住在我家,身份證半道上掉了,明天我們就去補辦。”
鄭天明:“我不是……”
易修勾住他的脖子壓低嗓門:“鄭先生,你想你應該也發現自己到了跟原來不同的地方,我知道怎麽回事,但這事很複雜,等警察走了我再慢慢告訴你。”
或許是對於未知的探求,又或者是對自己的能力有充分的信心。
對於這份帶了點脅迫意味的請求,鄭天明隻是蹙了蹙眉,緘默下來。
隻是胸前的好感值唰地下降了二十點。
金絲警察記上這些,眨著雪亮的眼睛望向一臉茫然站著的前“死屍”,“那這個呢?也是你表親?”
易修搖頭:“不,這人我不認識。我也不知道他打哪來的。”
……
沉默了一會兒。
空氣中隻剩下蚊蟲嗡嗡的飛行聲。
金絲警察掏了包煙:“你們這兒蚊子挺多的啊,來不來?”
易修拒絕:“吸煙有害健康。”
警察點頭:“那是。”還是把煙抽出來點了,這時掛鍾的指針剛好指向十二點整。“我下班了。”金絲警察微微一笑,把吸了幾口的煙掐滅在客廳的煙灰缸,“既然沒發生什麽事,我就這麽走了沒問題吧?”
易修點頭如蒜搗:“沒問題,一點問題也沒有!”
話音剛落,陽台上又傳來一聲悶響。
金絲警察狐疑地走過去拉開窗簾,易修站在他身後沉痛地捂住了臉。
——消失了一整天的蕭大俠正背著個大背簍風塵仆仆地從陽台爬進來。
……這可是五樓啊大哥。
蕭大俠輕鬆落地,妥妥的站在地上,發現房間裏多出許多人,視線移動到易修身上,以眼神道:“怎麽回事?”
易修咬的牙都快碎:“這個……我可以解釋。”
金絲警察摸了摸下巴,了然微笑:“這是你朋友?”
易修隻能說:“是……”
“你家裏人挺多的啊。”
易修幹笑:“一般一般。”
“還都沒身份證?”
易修一麵笑一麵想他是不是在耍我?
好在這位不敬業的警察看起來真的是急著回去交班,也沒多說什麽,收拾了一下筆錄就準備打道回府。
易修在他臨走前終於反應過來,指著那個來曆不明的大個子,“喂!你不把他帶走?”
金絲警察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樓梯間:“警民合作嘛,你先留他一晚,拾得幹淨了明天帶來局裏找我報道。”
警民合作你個頭!
易修氣得鼻子都快歪了。
什麽警察啊這是!什麽人你都沒問,萬一這要是個變態殺人狂,留下來出了事怎麽辦?如此置社會公民的人身安全於不顧,虧你頭上還頂著警徽,穿著警服,虧你還好意思象征擁護和平跟職責神聖!
感受到易修扭曲表情下的瘋狂吐槽,蕭重鋒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憋得太易傷身呐。
唯二的外來人士鄭天明幹咳一聲:“警察已經走了,你該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吧?”
易修扭頭凶狠地盯著他那身完全不符合當季的服裝,深吸一口氣。從抽屜裏拿了一套夏裝出來:“鄭先生是吧?麻煩你先去裏屋把這身衣服換了,我再慢慢跟你說……我怕你中暑。”
再轉身把那個血淋淋的家夥推進浴室:“還有你,我就警民合作一回,快把你身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洗幹淨。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不過別想耍花樣,我們家蕭兄厲害著呢一根手指就能把你碾了。”
把外來人士一個個安排完畢,客廳裏終於隻剩下蕭重鋒跟他兩個人了。
“這些就是你找來的驅蚊植物?”
蕭大俠利落地把他一個下午+晚上的成果全倒在地板上。
好吧讓我們來驗收。
地上鋪著的大多數都是看起來很普通的綠色植物,有大有小,有粗有細。
它們當中大多帶有波狀鋸齒邊緣,具體是什麽物種易修不認識,不過都是剛剛從地裏采出來的,有些還帶著晨露和泥土。
易修抓了一把拿在手裏揚了楊,“怎麽還有花?你決定這些東西能驅蚊?!”
蕭重鋒撥弄著這些小巧迷人的植物,十分篤定:“往年穀裏生蚊蟲,師兄師姐都讓我去山裏采這些來驅蚊。”一個人背著比他還大的背簍跑滿整座山,這真是蕭大俠小時候為數較多的悲慘回憶之一。
易修喜上眉梢:“看樣子效果顯著,我們是拿來燒還是把它掛起來?”
蕭重鋒搖了搖頭,取了個碗,把植物連莖帶葉握在掌中,稍稍用勁,讓從葉脈中擠出的汁液一滴不剩地落進碗裏。
如此反複,榨了半碗。
“這些是用來塗身的。”
蕭大俠端著碗,正直地凝視著被蚊蟲困擾的某人:“脫衣,我幫你擦。”
易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