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寬大的桌麵上,淩亂地擺放著許多的卡片,每張卡片上,都寫著三個漢字。

迎特王、應特亡、鶯特往……

另外一張紙片,捏在一個人的手上,他看著上麵的字——英特網。

“根據他的語音語調,我們做出了上百個排列組合,以這個詞最為貼切,蕭強所念叨的,大概就是它了……”蘇政對他說道。

那人把紙片放下,端過桌上的茶杯,就到唇邊,慢慢喝著,茶杯放下,他問道:“這三個字,你們作出怎樣的推論?難道是英國特務網的簡略說法?”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渾厚,還帶著一線磁音,聽起來很舒服。

蘇政遲疑了一下,說道:“這是最大的可能性……”

“嗬嗬,”那人笑了起來,“你們呀,想象力太豐富了!看這個也是特務,那個也是特務,哪有那麽多特務?你們跟著他那麽久,他做過什麽不利於國家的事情嗎?你看,芯片的事也好,投影機的事也好,最多隻能說他有些貪財,但所作所為,從客觀上而言,都對提高我國的科技水平、提升國際聲望,有莫大的幫助……”

“可是處長,他跑到香港,擅自把公司性質改成了中外合資……”蘇政不服地說道。

那人搖了搖手:“這個事,就不要再討論了!上麵已經說了,我們過往的曆史,讓商人們有所顧慮,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他不過是做了一些小措施,保證自己的合法利益,算不得什麽。”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他說,這個東西,在軍事上、民用上,都有無法估量的價值。這就說明,它是一樣物體,而不是一個組織。而且,誰掌握了它,就能增強國家的實力!這,才是關鍵!”

“這也是我們的推論之一。”蘇政謹慎地說道,“隻是,不知道他是從什麽地方聽說過,還是自己突然想出來,所以向我們證實,這還不知道。”

“嗯!我會讓人去查的,如果是無關機密,我會交給你提供給他,”處長輕輕敲擊著桌麵,思索了一會兒,問道,“他已經完成報道了吧?這些日子,他都作了些什麽?”

蘇政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前幾天,他們都借住在清華大學李江家裏。他通過李江的介紹,專程拜訪了電子工程係的楊懷厚教授,楊老是我國計算機方麵的權威。他們是早上去的,談了一整天,走的時候,楊老親自送他到門口,還給他準備了許多的書籍資料。這些日子,他都關在門裏看書,偶爾還會去楊老家請教問題?”

“當時你也在場吧?他們都談了些什麽?”處長微微閉著眼睛,輕聲說道。

“都是計算機方麵的,還有集成電路之類的電器知識。他問了些漢字處理方麵的進展,還有操作係統等等,很多都是基礎理論。不過,他所提出的可視化圖形操作係統,很是讓楊老感興趣,兩人就這方麵,聊的時間最長。”蘇政的聲音,透著一絲興奮,似乎他對這個圖形操作係統,也很喜歡。

處長沒有睜眼,問道:“你覺得這個東西很好?”

“相當不錯的設想!”蘇政不吝給予極高評價,“這和我們目前每執行一個命令,都要輸入指令不同,非常直觀,就是沒學過電腦的人,也能很快上手,熟練操作!”

“哦?”處長睜開眼,坐直了身子,“那楊老怎麽說?”

“楊老也是對這個設想讚不絕口!不過,他也說,以我國目前的計算機發展能力,要完成這樣大量的數據運算,還很困難,現在而言,還並不具有實用價值……”蘇政的語氣,也有些遺憾。

“是這樣啊……”處長身子慢慢後仰,閉上眼靠在椅背上,不聲不響,就像睡著了一樣。

蘇政又說道:“不過蕭強說了,這個設想,他已經在國內注冊了專利,還會盡快注冊國際專利,讓楊老不用著急。”

經過投影機的事件,以前對專利問題,並不那麽看重的蘇政,也不由得重視起這張輕薄的紙片來。有了這個東西,就表明這是你發明的,別人要用,就要交納高額的專利費用。想到這背後的價值,連他也忍不住嫉妒起蕭強來,但也不能不佩服他的奇思妙想,能為人所不能,難怪發達得這麽快!

“就像投影機一樣,還是由我們在國外的人代勞吧!”處長輕聲說道,“蕭強這個孩子,是塊瑰寶啊!”

“是!”見處長沒有別的要問了,蘇政正要退下,忽而想起來什麽,又轉身道,“處長,那個小姑娘,昨天也到北大報道了。小姑娘臉皮薄,怕被老師同學看見說閑話,堅決不讓蕭強陪她去。我看見她端著搪瓷臉盆、水杯、暖水瓶,拖著枕頭、鋪蓋、被麵、蚊帳,還不讓其他人幫忙,也還是很要強的。她一個人在北大,需不需要派個人保護她,以免再碰上壞人?”

處長嘴咧了咧:“他們的關係怎麽樣?有可能走到一起麽?”

蘇政想了想,說道:“蕭強對她,還是很看重的,當初為了她,還自己一個人跑去麵對流氓綁架。至於他們以後怎麽樣,估計沒意外的話,有可能在一起吧,這我不是行家,看不出來。”

“不要那麽絕對……”處長含糊地嘟囔了一聲,“年輕人……,大學這麽多女孩子,以後的事還難說呢。算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會安排的,你就不用管了,把蕭強保護好,盡量滿足他的要求,不要讓他反感你們的存在。”

“我明白。”蘇政悄悄地退出了辦公室。

那個處長悠悠地歎了口氣,望著桌上的紙片,自言自語:“蕭強啊蕭強,你可真能給我找事。神秘組織的事情還沒有著落,這又給我弄出個英特網,難怪你老子也罵你,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啊!”

蕭強這個時候正在寢室裏,坐在書桌前看書,看楊懷厚教授給他準備的計算機書籍,有些資料,是外麵都找不到的,在這個時代來說,是十分珍貴的。

幾天時間,筆記也給他記了一大摞,這還是他重生在這個時代,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學習。

因特網能不能搞成,這還是未知數,但因特網是基於計算機的聯合群組,而未來是屬於電腦時代的,對計算機知識,他學習得很刻苦。

啪,什麽東西在地上彈了一下,撞在他的屁股上,軟綿綿的。

“萬東,又是你這家夥,想挨揍是不是?”蕭強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同寢室的萬東在捉弄他。

萬東是山東人,和寢室裏的白長河都是山東老鄉,兩人常常湊到一塊,用山東老家話聊天。

山東話雖然也屬於北方語係,但非常有自己特點,和作為普通話推廣的北京地區的發音有很大區別,要不是蕭強前世走南闖北,也隻有和其他人一樣,幹瞪眼聽不懂了。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寢室裏的其他三個人集體提出抗議,要求他們不準在寢室裏說山東話,而相應的,萬東和白長河也把蕭強歸入了山東老鄉的行列,故意在他們麵前,用山東方言大聲交流。隻可惜蕭強統一用流利的普通話回應,沒有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萬東的個子也達到了一米八二,是標準的山東大漢,在寢室裏僅僅比蕭強矮三公分而已。但身體卻顯得比蕭強結識很多,膀大腰圓,初見麵的時候,要不是蕭強知道中國沒有像外國名牌大學一樣,招收體育特長生的習慣,還把他當成了體育特招生。

萬東和蕭強一樣,同樣是今年信息學院才入學的新生,但蕭強學的是電子科學與技術。

這門學科的研究方向為物理電子學與光電子學。

這是一門非常實用的學科,所適合的工作範圍是物理電子學與光電子學、納米光子學、光通信、光傳感、信息顯示、集成電路、集成光電子係統、計算機輔助設計等的教學、研究、開發及應用。

而萬東的學習方向卻是計算機編程。

這個時代,沒有蕭強前世記憶中那樣多地編程方式,電腦的功能也主要用於科研,由於存儲介質的原因,程序不可能很大,它不光要求軟件工作者具有深厚的軟件知識,也必須對硬件及其發展了如指掌,深挖每一個細節。而且每一個程序工作員,都有他自己的特色,如果不是同樣精通編程的高手,外人很可能連看也看不懂他編寫的程序。

可以說,沒有經過編譯的程序代碼,就相當於一部天書!

可是蕭強每次看到萬東,都為他會選擇這樣一個學科而感到好笑。因為萬東確實太壯實了,壯實到剛入學就被係籃球隊看中,特別是他一雙巨大的手掌,隻要籃球被他握入掌中,旁人就別想從他手上把球奪下來!

而這,也是蕭強感到最好笑的地方,他是在想象不出,萬東如何用他一雙羅卜般粗壯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入一行行代碼!他隻要一想到,萬東十根別人大拇指粗細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變幻,就會噗地一聲笑起來,正如他這時一樣。

“你要敢再笑,可就別怪我翻臉了!”萬東惱羞成怒道,把反彈回去的籃球,輕輕扔到了蕭強的頭上。

“不笑,我再也不敢笑了!”蕭強還是掩飾不住嘴角的笑容,一把將籃球摘了下來。

萬東之所以報考軟件係,是源於他對數字的特別敏感。

他在小的時候,數學就極為優異,當然,由於小學的數學畢竟不是多難,主要是為學生進入下一步學習打基礎,萬東還沒有表現出特異之處來。

等他進入初中,慢慢就和其他同學拉開了一段明顯的距離,被他所任課的數學老師發覺,給他開一段時間的特別小灶,他的進步隻能用飛躍來形容,在初二的時候,已經開始認真地學習高三的數學課程,被驚為天才!

就在高中時期,他感到數學一景乏然無味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一段程序代碼,他硬是靠著深厚的數學功底,把這段代碼給解了出來,隻是,他並不明白這段代碼的具體含義。但從此以後,他就對程序產生了深厚的興趣,總會想方設法去搞來程序源代碼,用人腦的方式,進行反編譯,並樂此不疲。

不過,萬東也就是數學上,具有超人之處,其他學科爛得可以,是無可置疑的偏科生。

蕭強發現,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這個寢室的同學,無一例外都是偏科生。

白長河的長處是動手能力,他曾在五歲的時候,沒有依靠大人幫助,就自己動手,製作了一個艦船模型——真正帶發動機,可以在水麵自動航行的船模!

他學習的是電氣工程及其自動化,對他來說,這些冷冰冰的機器,比人還更加可親。

蕭強自己不用說了,他就是個怪胎,怪到別人都不知道該怎麽給他分類。可其餘的室友,好像也並不比他差多少:左右才,起著這個古怪名字的厚底眼睛,是個化學狂人;李剛,對航空航天的興趣,超過了一切,口口聲聲要親手製造出中國的航天飛機;隻有紀明宣祥對正常一點,除了他跑到清華來學習藝術設計這一點,讓人瞠目結舌,實在找不出他有別的缺點!

“書呆子,還在看書呢?嘖嘖,看你這身材,不去打籃球太可惜了,係籃球隊隊長剛才還跟我說,讓我把你拉進球隊,就讓我當主力,怎麽樣,就當時幫兄弟一把,取報個命吧!”萬東裝出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蹲在蕭強的書桌旁邊。

清華大學雖然是理工科大學,在校生以男生居多,但這些人大多是體質偏弱的書生類型,以後畢業也是研究人員的候選,籃球隊要找到合格的隊員,也著實不容易,看見蕭強的身高和柔韌性,說什麽也不肯放棄。

“不去!我說了,我要看書!”蕭強摸出一幅平光眼睛戴上,拌出弱質書生的模樣,低頭看書。

“看書!你看個鳥書,明天就要軍訓了,一天累到要死,我看你還有力氣看書!”萬東在書桌上用力一拍,對著蕭強的耳朵吼道,“這次聽說是到北方軍區進行軍訓,對方派出了一個大校來監督軍訓,可嚴格了,我保證,不出三天,你看的這些書啊,都會全部從你的腦子裏遺忘掉,連一個字也記不起來。”

蕭強嗤之以鼻。

北方軍區又怎麽了,對他來說,隻要是軍區,那就跟娘家一樣,去北方軍區,就等於回了家!

軍訓而已,有什麽嚴格的,他自小就在軍區長大,無外乎就是站軍姿、踢正步、腳套軍體拳糊弄糊弄大家、再來個什麽半夜急行軍之類的,對了,最後還會發給每人五發子彈,讓你還沒把槍摸熱乎,就把子彈打到神仙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這些都是蕭強玩膩了的套路,熟得不能再熟,要連這都怕,那還真對不起軍人子弟這個名稱。

你就是給他一輛坦克,他也能把它開上長安街,在天安門轉一圈,又順利地開回來!

隻是想想,他在西南軍區長大,前些日子剛去了南方軍區,這又跑到北方軍區進行軍訓,看來自己,還真的和軍隊,有著不解之緣啊!

左右才從寢室外麵進來,瞪著一雙被眼鏡片扭曲了眼珠,到處找了找,才對蕭強說:“蕭強,係輔導員讓你去一趟。”

“哪個係輔導員?”蕭強對這個超級近視眼,實在是沒法,別看他戴著這麽厚的鏡片,一仰看不清東西,走路都要摸摸索索。

“還有哪個係輔導員,就是昨天和你一起進來的那個劉輔導員。”左右才摸索著找到自己的床,坐了下來。為了照顧他,大家都讓他睡臨門最近的那張床下鋪,免得他瞎摸,把所有人都摸一遍。

清華的輔導員都是在校研究生擔任,他們都是本校出身,所以對這些學弟學妹們都很親切,因為自己也是學生,也就不擺什麽架子,還能就求學過程中,需要注意的事項給予過來人的指導,很受新生們的歡迎。

說起劉輔導員,蕭強也是苦笑。

他到校的時間,比其他人都早,成天拿著本書,在學校裏晃來晃去,劉輔導員以為他是老生,昨天新生報到的特別多,比前兩天還忙,他看到蕭強還在那優哉遊哉,就把他也硬拖過去幫忙,把蕭強累了個半死。

到後來,他才知道蕭強自己也是個新生,連連道歉,還客氣地把他送回寢室。

今天不會又有什麽事情,要我幫忙吧?

蕭強哀歎一聲,無奈地放下書本,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麽,回頭問道:“右才,你不是看不到嗎?你怎麽就知道是昨天送我回來那個劉輔導員?”

左右才眼睛湊在書本上,一點一點看過去,沒有吱聲,隻是用手指了指耳朵。

我靠!蕭強幾乎暈倒。

果然是上天在拿走人一樣東西的時候,會給予他另外的補償,左右才的耳朵,看來比狗還靈,還能記住人的聲音特征!

“厲害!”蕭強走出十來米遠,才聽到寢室裏,傳來萬東的驚歎,“兄弟,你是怎麽做到的,這可是武俠中,聽風辨器的絕頂武功啊!快教教我,隻要我練就了這一招,那才是無招勝有招,就是東方不敗複生,也不是我的對手啊!”

這幾年,武俠熱漸漸興起,以前被列為禁書的金庸、梁羽生、古龍的武俠小說,也走進了內地人的生活。這種被稱之為“成年人的童話”的小說體裁,立刻被大陸民眾所喜愛,郭靖、金世遺、陸小鳳等武林大俠的名字,也傳遍了大江南北,成為許多人夢中的偶像。

這裏麵,大學生功不可沒,他們有更多的時間來看武俠小說,對其中的英雄人物和英雄氣概,更是崇拜得五體投地,恨不能置身其中,與英雄們一起笑傲江湖!

就連傳統武學,也開始日益興旺,很多的學者,還認真考證,是否存在內功一說。

進入劉輔導員所在的大辦公室,蕭強看到很多的學生都在這裏,從各自的輔導員那裏,領取軍訓服裝。

這個劉輔導員,還硬是把自己當成班幹部了,這種事也找我來,我哪有這閑工夫。

蕭強轉身就走,身後人群裏,傳來劉輔導員的聲音:“蕭強,我在這裏!”

感情,對方以為他沒看到人,所以才離開,還熱情地招呼他。

這樣一來,蕭強倒不好意思就此回寢室,慢步踱了過去:“劉輔導員,您在這啊,我還以為你不在呢。”

劉輔導員體形瘦削,帶著一幅老式的黑框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穿著的短袖白襯衣,一看就知道是長袖截短了袖子改的。不過熨得沒有一點褶皺,就和他整個人一樣,看起來清清爽爽。

“喏,這是你們寢室的軍訓服裝,軍帽、上衣、褲子、皮帶,你抱回去分發給他們。告訴他們,這軍裝的褲子,不準自己改小,誰要是改小了,讓他自己改回來!還有臉盆什麽的就不用帶了,帶上牙刷、肥皂就行了。軍訓的第一晚上,教官通常會給你們一個下馬威,來個半夜緊急集合,有時還要急行軍,讓他們睡覺前不要吃得太飽,多警醒些。你們同寢室的要互相幫助……”劉輔導員額頭冒著微微汗水,事無巨細說得十分詳盡。

蕭強當然知道那些大頭兵們,會怎麽整治這些大學生,在軍區大院,這樣的笑話,他看得太多了。隻是劉輔導員這麽認真負責,他也低頭受教,連連應承。

“喂!你就是蕭強?”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是北京本地口音。

蕭強茫然看過去,在一米開外,一個女生盯著他,目光中透著好奇。

這女生大約有一米七左右,長發齊腰,發質黝黑柔順,一看就是很注意保養。現在紮了個高辮子,稍稍描了描眉,看起來嫵媚而不做作。身上的衣著表麵好像和大家都一樣,但細看,麵料截然不同,襯衣透氣有形,明顯比其他人的要好得多,裁減也非常合體,完美地承托出了一個婀娜少女的青春體態,白皙的肌膚,與襯衣搭配,相得益彰。

這名女生,就是這麽平常站立,其神態氣息,自然而然地也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蕭強皺眉想了想,他在北京沒有什麽熟人啊,他客氣地問道:“請問,我們曾經見過麵嗎?”

“沒有!”那個女生好像有些故意地板起了麵孔說道,隨即莞爾一笑,隻是在眼神中,似乎有著一絲清冷的感覺,“但我們現在見了麵!我叫袁葉馨,你肯定沒聽說過。但對於你,我可是久仰大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