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南昌,劉建業不等南昌的軍政大員們迎接自己,給自己接風洗塵,就把部隊交給了三個師長和軍副參謀長邱行香帶領,由他們帶到軍營。自己則是帶著楊伯韜和參謀處的軍官們,騎上馬,繞著南昌城的四周,開始勘察地形。
“軍座,我們不理會那些省府和市府的官員,直接就出來勘察地形,是不是對他們來說不太友好?”楊伯韜問著正與自己一起站在一個山包上,用望遠鏡觀察著南昌外圍地形的劉建業。
“我是軍人,我隻習慣帶兵打仗,要我去對著他們擺出一幅笑臉來,還不如叫我帶著敢死隊去衝到鬼子隊伍裏殺個三進三出來的好。”劉建業對那些行政官員們向來沒有什麽好感。加上江西的行政官員大多是熊主席提拔上來的,這位熊主席作為政學係的骨幹人物,向來和陳部長不對眼。劉建業可不想和那些人過多接觸。再說,他現在腦子裏關於堅守南昌的初步腹案裏,那些官員們的作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劉建業自感到用不著對他們有什麽笑臉。
“我們堅守南昌,總還需要他們的配合吧?”楊伯韜害怕在接下來的戰事裏,那些自感到麵子受損的官員們,會給第6軍的軍事行動製造人為的障礙。
“有他們沒他們,對我們來說,沒什麽大不了的,不用多想。再說了,馬上就要打仗了,那位熊主席還不是帶著他的下屬跑到後方去?他會與南昌城共存亡?”劉建業對於這位江西省政府主席的為人,還是聽到過一些風評的。熊主席全無尺寸軍功而官運亨通,是十足的官場上的狡猾如狐狸的老官僚。熊主席最大的本事是阿諛奉承而全無痕跡,比如他抗戰之前,擔任江西省政府主席之時,國民政府林主席來南昌視察,熊主席先派人去打聽,看看林主席穿的是什麽服裝,回報說是馬褂。於是,熊主席命令全體人員去碼頭迎接,一律著裝馬褂,不準穿西服。果然,當林主席走下踏板的時候,映入眼簾的都是規規矩矩的一色馬褂,林主席已然先有了笑意。最高統帥的大公子從北方鄰國回國以後,最高統帥有意栽培他,熊主席首先提出請大公子去江西擔任保安處長,而且一任就是少將,此後,大公子利用建設所謂贛南,奠定了自己的班底。最高統帥最喜歡長篇背誦總理名作者,特別是在總理紀念周上的背誦總理遺囑,成為黨內之必修課,然而,號稱忠實信徒者如吳稚輝,居然背不成句,惹得全場嘩然。熊某即以此為教訓,每逢最高統帥召見,必是總理、總裁的語錄大段引用,被最高統帥引為同道而大加讚揚。對於這樣的官場老手,劉建業自認為自己的幾乎等同於空白的政治經驗實在無法對付,所以幹脆以軍事需要為借口,來個避而不見得好。我鬥不過你,我還躲不過你嗎?
“那倒是真的。這個熊主席現在手上也就是一些保安團,現在南昌警備司令部的部隊,也歸我們調遣。他還是早點走了為好,省得礙手礙腳。”楊伯韜作為土木係中人,對於何部長的派係和政學係,都沒有什麽好感。當然,以陳部長為首的土木係的人最厭惡的還是現在重慶羅家灣的那些人。
“你看了沒有,南昌城的四周都被江河湖汊圍繞,又有一些山丘,可以利用一下,至少讓敵人的推進速度減緩一些。”劉建業丟下熊主席的話題不談,還是專注於軍事。
“的確如此,我們可以在一些地點設置一些前哨陣地和外圍據點,盡量先削弱一下敵人。”看到劉建業的注意力回到了軍事問題上,楊伯韜也不再去想什麽熊主席了。
“楊司令,晚輩剛來到南昌就先去觀察地形去了,所以,就沒有先來和前輩辦理交接,讓前輩久等了,請務必恕罪。”等到天快黑了,才大致勘察完地形的劉建業等人,策馬進了南昌城,直奔警備司令部。可憐的前任警備司令,還一直在司令部等著交接。劉建業一見,就擺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主動向前任司令打著招呼。
“劉軍長,不,現在是劉司令了,你軍務繁忙,職責重大,自然不會和我們這些你們眼裏不待見的人一般見識的。我們還是趕快交接吧,這樣,我也不會耽誤了你的大事。你看怎麽樣啊?”前任警備司令,作為保定軍校畢業的軍中老前輩,雖然一直沒有掌握什麽大權,官職也不算怎麽顯赫,好歹混年資也混到了一省省會的中將警備司令,在省裏也是一方大員,平時也是被人至少是麵子上要尊敬一些的。可是,今天這個小子,仗著自己是嫡係,天子門生,年紀輕輕就做到了中將頂了自己的位子不說,還讓自己在這裏白白的等了大半天功夫。這怎麽能讓這個老前輩心裏感到舒服呢?要不是顧慮到對方是中央軍嫡係,據說又是委員長麵前的紅人,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前輩何出此言呢?晚輩也不過是為了軍務嘛。現在,國難當頭,我們各方麵自當要精誠團結,服從蔣校長的領導,才能徹底打敗日本人。前輩,你說呢?”劉建業回了老前輩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是,正是如此,所以,我還是不在這裏礙事了。人老了,歲數大了,應該回家了,免得紮人眼睛。”老前輩自然不願意示弱。
“既然,老前輩這麽著急要辦理交接,那我也就聽從前輩的安排,我們這就去交接吧。”劉建業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不再繼續示威了。
辦理完交接手續,前任警備司令帶著自己的一幹人馬,離開了警備司令部的大樓。劉建業也就正式成為了這座大樓的新任主人。自然的,為了方便起見,第6軍的軍部也暫時設置在這幢大樓裏,和警備司令部合署辦公。
“楊副官,你去親自辦理一下,以警備司令部的名義,給省府,市府兩級的政府要員和南昌城的社會名流,頭麵人物等下一個帖子,就說明天中午,新人的南昌警備司令在滕王閣設宴,宴請各位,請各位務必賞光。”劉建業知道自己在表現出來強硬態度的同時,也需要適當的舒緩一下,至少現在還不是和這些地頭蛇當麵攤牌的時候。
“好的,我立刻就辦。”楊舟從劉建業還是11師33旅旅長的時候,就跟著劉建業了,一直從旅長副官當到了軍長副官。劉建業也很喜歡這個小夥的認真老實,向著等到部隊可以有比較長時間的休整的時候,就把這個中央軍校第十期畢業的學弟放出去,讓他能夠帶兵上前線與鬼子對陣,以償夙願。
等到楊舟走後,劉建業又親自把軍部的正副參謀長找到了自己的司令辦公室,關起門來商談了很久時間。至於商談的內容,由於裏麵的三人刻意壓低了聲音,門外又有黃峰腰插兩把駁殼槍,在門外把著,別人無法接近,也就沒有人知道了。隻是到了三人最後從房間裏麵出來,直奔電訊處的時候,三個人都是一副麵無表情,目光凶狠的樣子,讓所有見到他們的人都覺得身上不寒而栗。
第二天的贛江邊,江南名樓滕王閣。
滕王閣是在唐高宗永徽四年唐太宗李世民之弟、滕王李元嬰都督洪州時興建,故名滕王閣,因王勃《滕王閣序》而名垂千古。上元二年(675年)9月9日,洪州都督閻伯於此大宴賓客,王勃恰好路過南昌,亦屬邀請之列。閻本擬讓其婿寫閣序以誇客,先命人取出紙筆,假意邀請在座的賓客為滕王閣寫作序文,人們知道閻的意圖,故意謙讓.推辭不寫。讓至王勃時,這位年紀最輕的客人毫不客氣,欣然命筆。閻都督見狀,十分不滿,憤怒離座揮袖而去,並囑人監視王勃作文,隨時傳報。王勃開始寫道:“南昌故郡,洪都新府”,閻聞報笑日:“不過老生常談”。接著又報:“星分翼軫,地接衡廬。”閻又輕蔑地說:“無非是些舊事罷了。”又報:“襟三江而舉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閻聽了便沉吟不語了。接著幾人連續來報,閻不由得連連點頭。當報至“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時,閻情不自禁地一躍而起,讚不絕日。滿座賓朋也無不歎服。全文寫完後,閻的女婿卻說話了,說這是前人已有的文章,不足掛齒,接著一日氣把《滕王閣序》一字不漏地背了出來,使得在座之人,也對他非凡的記憶力驚奇不已。王勃聽後,也暗暗佩服,但靈機一動,問道:“序文之後還有一詩,能否也將詩背將出來?”那位女婿一聽,不禁張口結舌了。王勃揮筆疾書,將詩寫了出來:“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朱帝暮卷西山雨。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王勃寫了《滕王閣序》後,這座樓閣則更是名傳千古了,成為了江南名樓。
這一天的中午,劉建業也在這裏舉辦了宴會。作為宴會的主辦者,劉建業自然是要發表一番開場白的。
劉建業整理了一下軍容,端著一杯酒,站了起來,先是朝著四周的人們微微躬身作禮,然後語氣和藹的說了起來。
“各位,敝人今天十分感謝各位能夠賞光參加兄弟舉辦的宴會。兄弟今天請各位前來,不為別的,也就是向各位表示一下態度。兄弟這次奉上峰的指令,帶領所部第6軍三萬餘名將士,來到贛省省會南昌,接任南昌警備司令一職,實在是有些惶恐。不為別的,隻是因為,從種種情報和態勢分析,日本人下一步的進攻目標,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南昌。兄弟此時接任該職,實則是奉命堅守南昌,在南昌城下與敵人決一死戰。敝人作為軍人,自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以保衛國家為榮,誓死以維護中華民國之國格,捍衛中國軍人的榮譽,在未接到上峰命令之前,我部官兵決不撤出南昌一步,誓與南昌城共存亡。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政府的要員和南昌各界的名流,兄弟的任務能否勝利完成,還需要多多仰仗於各位的配合協作。兄弟在這裏就請各位以後能在兄弟需要的時候,給兄弟一個麵子了。兄弟這裏先幹為敬了。幹!”劉建業說完,一仰脖子,喝幹了手上杯子裏麵的酒。
“劉司令說話太客氣了。劉司令是委員長的高足,中央軍校和陸軍大學畢業的得意門生,自抗戰軍興以來,轉戰於各個戰場,經曆多次大戰,立下赫赫戰功,正是年輕有為的軍中新銳,前途無可限量。此番,由劉司令奉命接任南昌警備司令,正是充分體現了上峰對南昌戰事的高度重視,有壓力的應該是我們這些軍事上的外行才是。南昌城的戰備工作,雖然已經開始了全麵準備,但是由於時局混亂,各方麵都有困難,我們又對此不是很熟悉,工作之中肯定有不少遺漏和做得不到的地方,希望劉司令能予以及時的指正才是。”南昌市政府的李市長站了起來,代表在座各位發言。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江西省政府的熊主席這幾天正好在江西省境巡視工作,不在南昌。江西省政府在接到了請帖以後,也隻是派來了幾個就算不是無足輕重,但也絕對不是什麽有分量的人物來應個場子。所以,在座的各位來賓裏,也就是以李市長的身份最高了。作為熊主席所在的政學係裏的少壯人物,曾經留學於法國巴黎國立行政學院,又有著近十年官場生涯的李市長,說起官場上的那一套場麵話,自然是滴水不漏,不卑不亢,既恭維了對方,又不失自己的體麵。
“南昌城眼下即將麵臨戰火。為了避免無謂的損失,南昌城的眾多市民必然需要進行有效的疏散,我想,作為南昌城的父母官,李市長想必早已有所準備,計劃周詳了吧?”劉建業雖然暫時還不會與這些地頭蛇攤牌翻臉,但是稍稍試探一下,還是必須要做的。
“戰備疏散工作,有的方麵是市政府的工作,有的方麵是由警備司令部負責的,劉司令可能剛剛接任警備司令,對此還不是很清楚吧?再說了,這些事情一一做起來,市府和我李某人,也不是沒有難處的。”李市長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應對的絲毫不亂,既頂了回去,又暗示自己也不是軟柿子,別隨便就拿自己當下飯小菜。城市戰備工作本來就是軍政兩方麵分工負責,民眾疏散,政府機關搬遷,重要企業拆遷,甚至連實行焦土抗戰時縱火焚燒城市,也是由市政府下麵的警察局負責執行的。就像前一年的長沙文夕大火,就是警察局進行縱火預演時候搞差了。
“學生奉校長親自點名負責南昌城防事務,自然是要全麵總管。民事事務方麵,自然還是要由李市長親自負責,盡心一些。否則一旦要是出了什麽問題,兄弟也不好向上麵回話。李市長,你說呢?”你有背景,我也不是白身。我可是奉了最高當局的命令來的,別不識相。劉建業敢於表示這種意思,無非也是因為,他的確是坐鎮重慶的老頭子親自點的將,委任命令裏麵也的確要他全麵負責南昌城防事務。有尚方寶劍可以用,必要時候不用一下,可就實在太傻了。
“那是,那是,敝人一定配合劉司令,還請劉司令在上峰麵前能夠美言幾句,敝人將不勝感激。三天,不,兩天之內,敝人肯定會製定出一個完善周詳的疏散撤離預案,給劉司令審閱的。市府的戰備工作,以後還請劉司令多多指導。”聽到劉建業的話裏,抬出了最高當局,而且語意不善,作為官場老手的李市長知道,這個時候和眼前這個人硬頂,不會有好果子,隻好放低了姿態。
“我相信這點小事在李市長麵前,肯定不會是什麽難題的。我對李市長的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劉建業見到對方服了軟,也就順勢把對方抬高,讓他隻能站得越高,下來越難。
擺平了李市長,劉建業也就繼續和其他來賓說上一些客套的場麵話,大家麵子上混了一個開心。
回到了警備司令部,劉建業叫來了參謀處,副官處和軍需處的全體軍官,接連發出了一道道命令。
“邱副參謀長,你帶著原先的警備司令部的參謀們,抓緊時間趕出一份比例尺越小,標注越詳細越好的南昌全圖,便於我軍下階段的作戰。辛苦一下了。”
“副官處的同仁,你們這幾天給我到南昌的各政府機關,搜集南昌各方麵的資料,特別是南昌的公共設施和要害部門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軍需處,你們到南昌的大小倉庫和浙贛鐵路局的倉庫裏,接收各種戰備所需的物資,特別是軍火,炸藥,水泥,鋼筋,汽油,鐵軌和枕木,有多少要多少,全都控製起來。這些以後都會有用處的。”
“楊參謀長,你帶著參謀處的同仁,在南昌城四處轉轉,特別是大小街道,當地的土質,水源,街道寬度,周圍建築等情況,都查清楚。”
“情報處,你們必須盡快和南昌警察局把南昌方方麵麵的大小勢力情況,不管白道黑道,都查清楚。”
“電訊處,你們向戰區和軍委會發電,請求盡快增派工兵,高射炮,平射炮和重炮部隊,最好再多派一些重迫擊炮部隊,越多越好。”……
“好了,現就這樣了,你們去忙吧。”劉建業感到差不多了,揮揮手,讓大家都趕快去各做各的事情。
在劉建業的命令下,南昌城的軍事準備工作,驟然加速,高速運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