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加快腳步,別掉隊。這次,好不容易抓住了小鬼子的一個完整師團。送到嘴邊的肉,可千萬別讓他們跑掉了。都明白了沒有?仗打好了,我請全軍兄弟們喝好酒。”劉建業站在第6軍行軍隊伍的旁邊,大聲地給自己的部下打氣鼓勁。
“軍長,你說話可要算數,別到時候掏不出錢來。”一個從33旅時候就一直跟著劉建業的老兵,和劉建業開著玩笑。
“本人身為軍長,說話當然算數。隻要仗打好了,酒管夠,我掏錢。”劉建業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露怯。
“那我們可就等著軍長請酒了。弟兄們,都聽見了沒有,軍長說了,仗打好了,他掏錢請大家喝好酒,管夠。腳步快一點,別讓小鬼子從咱們的嘴邊跑掉了。”老兵向隊伍裏的人們大聲地喊著。
“放心吧,咱們絕對不會給第6軍的金字招牌抹黑的。”隊伍裏麵的另外一個老兵說著。
隊伍的行軍速度在高漲的戰鬥熱情的鼓舞下,逐漸地加快了。全麵抗戰開始了一年多了,還從來沒有過包圍殲滅鬼子一個完整師團的先例。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對於各參戰部隊來說,自然是難逢的良機。要知道,日本的現代陸軍自從建軍以來,還從來沒有過在戰場上被完整的殲滅一個師團的戰例。如果這一次中國軍隊做到了,那麽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既是對整個全民族抗戰的巨大鼓舞,也是對日本士氣軍心的沉重打擊。也許,這就會成為整個會戰的轉折點。
薛嶽張網捕鼠,嚐到了反“八”字陣地的甜頭。金官橋、星子、瑞昌一線,阻住了日軍,殲敵數千;東、西孤嶺再戰,又重創101師團,殲敵近萬。台兒莊大捷後,中國軍大規模殲敵的戰績大部分都由他所為。他既是蔣介石最頭痛的前敵戰將,也是蔣介石最滿意的前敵指揮官。薛嶽並不是一個得點兒便宜就往回縮的人。他喜歡戰場上不絕於耳的槍炮聲,喜歡大的、帶有刺激性的較量。南潯3月,他殲敵上萬,但部隊傷亡也不小。但越是這樣,他越是亢奮,不服輸的勁頭足得直衝天霄。萬家嶺,他把淞浦師團逼上了絕境。他要在內線中取外線攻勢,更加自由自在,更加灑脫地吃掉淞浦師團。以他的話說:台兒莊隻是輝煌的開始,他要把這輝煌延續下去。窮寇莫逼。可他偏偏不信這個邪。很快,他體會到了“窮寇莫逼”的真正含義,老祖宗果然不是在虛弄文字。
10月2日起,到達萬家嶺地區的中國10萬大軍四麵出擊,開始向困在核心的淞浦師團各部展開攻擊。其中:第4軍歐震軍長親率90師向大小金山、萬家嶺及東北方向攻擊;第74軍馮聖法之58師向獅馬崖、墩上郭、王家山之敵攻擊;第142師附新15師1個團向石堡山之敵攻擊;第6軍進攻鬥姆嶺、馬鞍山、鳳凰山以東地區,在友軍配合下,向石堡山北端王家嶺之敵攻擊;第91師協助第6軍之攻擊,斷敵北潰通路;新13師以1個團繞襲石堡山西北之敵側後;各路大軍在兵力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鬥誌旺盛。各攻擊部隊都頗有收獲,步步向前推進。包圍圈在一步步縮小。但在這同時,薛嶽也嚐到被逼上絕路的淞浦師團的厲害。這其中,尤以薛嶽當初抗命留下的俞濟時74軍的馮聖法58師損失最大。
10月初,當淞浦發現被圍後,最初兩天還算鎮定。岡村司令官曾向他保證過,第101師團將突破德安防線,在側後支持106師團。但淞浦支撐了兩天後,發覺伊東的101師團被中國軍阻在陣地前,一步未進。這才慌了手腳,決定突圍。淞浦的突破口正好選在了馮聖法58師堅守的張古山陣地。這可把馮聖法推進了油鍋。白天,岡村派來助淞浦解圍的戰機一批接一批怪叫著飛臨陣地上空,炸彈、燃燒彈有如雨點一般地往下落,橫飛的彈片、熊熊燃燒的大火吞沒了張台山下守軍的陣地,吞沒了奮戰中的58師官兵。整個陣地不到一天,就隻剩下滿目的焦土和光禿禿的山坡地,工事早已無影無蹤。師長馮聖法少將這下犯了難。沒了山林、沒了工事,這光禿禿的山坡可怎麽個守法?淞浦4個聯隊中有1個半都是衝著他來的,再加上凶猛的炮火和從天而降的炸彈,陣地上連隻螞蟻都難活。讓他增兵,那不是讓他送死嗎?他第一次向軍長俞濟時求情,想讓部隊撤到第二線陣地上去。“不行!馮師長,一步也不能回撤。你這一退,要是放走了淞浦,委員長饒不了你,也饒不了我。把部隊集中在陣地後麵,一批一批地上。總之,陣地絕不能丟。”馮聖法沒辦法,隻能采取添油戰術,成營成團地往陣地上調。沒兩天,他的一個師就基本上報銷了。可淞浦的第113聯隊殘兵還在往上衝,守軍能戰鬥的兵力加起來不過500人,情勢危殆。倒塌的師部旁,馮聖法師長抱著電話機痛哭流涕,連呼俞濟時求援。軍長俞濟時這一刻幾乎也成了光杆司令,根本無兵可調。可想到薛嶽嚴酷的命令,想到武漢蔣介石對戰局的關注,他咬咬牙叫來了警衛營長。“你手裏還有多少兵?”“兩個連。”“給這裏留下一個班,其餘的你都帶上,到58師去增援馮師長。到庫房多拿些機槍,告訴馮師長,丟了陣地別來見我。”“可軍部……”警衛營長剛想申辯,俞濟時不耐煩地揮手說:“趕緊去,這兒你別管。”張占山陣地上,幾十名日軍已衝入陣地。警衛營一趕到就加入反擊,幾十名日軍大多死在了陣地上,隻有幾個逃了回去。馮聖法丟了全師,卻紮住了口子。淞浦師團突圍的企圖被粉碎。
10月6日,淞浦師團傷亡過半,向外突圍顯然已無可能。無奈間,隻能就地轉入防禦,固守待援。萬家嶺之戰,薛嶽險些再蹈蘭封的覆轍。幸運的是,俞濟時不是桂永清。俞濟時驕橫歸驕橫,萬家嶺以東的戰鬥雖也沒人願幫他,可他還是能打的。僅74軍戰場正麵,死傷的日軍就有40O0多人。74軍畢竟是嫡係,嫡係真玩起命來還是很厲害的。
武漢三鎮,日本人的飛機還是在晝夜不停地空襲。街頭巷尾,沙包路砦、林立的崗哨和橫臥街邊無人認領的死屍,都使這座城市透出令人恐怖的戰爭氣息。國民政府除軍委會留下部分機構外,各部門幾乎都**了。武漢人這時不再懷疑城市將不久於中國人之手,蔣介石也準備下達市民撤出武漢的命令。戰爭進行到這一步,既在中國人意料之外,又在他們意料之中。戰敗的愁雲慘霧籠罩著江城武漢,籠罩著堅守在這裏的每個中國人的心。10月初,在國民政府“雙十”國慶日前夕,武漢陰霾的天空上,現出了一線陽光。久受陰雲困擾的武漢軍民,心頭不禁又升起一線希望之光。中國軍第九戰區部在德安會圍日軍一個整師團,薛將軍正率部合力圍殲的消息一傳出,就轟動了整個武漢三鎮。當日,武漢各大報紙爭相報道,大肆渲染。想象力豐富的記者甚至提前開出了前線大捷的支票。軍委會留漢指揮機構對此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保持沉默。他們更關心、更著急地是巴望著德安前線的戰爭能使這張支票兌現。消息披上了神秘的麵紗,越傳越神,越傳越遠。重慶、西安。昆明等內地大城市又開始了狂熱的祝捷。就是美國、英國、香港等地,未經證實的消息也不脛而走。終於,消息傳到了東京。陸相板垣秉承天皇旨意,急電南京(火田)俊六大將,詢問戰況。(火田)俊六回電極力申辯,106師團不過被中國軍包圍,遭殲災不過是蔣政權的誇大宣傳。在(火田)大將眼裏,被中國軍包圍和被殲滅是兩碼事。但在日本朝野的文武百官眼裏,這已是相當丟醜的事了,何況誰也不能保證106師團能安然脫險。在日軍近代史上,尚沒有一個完整的師團被消滅這,尤其在中國戰場上就更令人難以接受。106師團被圍,給日本朝野的震動甚至不亞於20年代關東大地震的那場災難。日軍大本營連夜磋商,研究對策。國內僅剩的一個近衛師團曾數度被提出增調中國戰場。不知是出於麵子考慮還是近衛師團走不開,天皇手裏的這最後一個師團最終還是留在了島上。但南京的華中方麵軍司令官(火田)俊六大將和九江的第2軍軍長岡村寧次中將同時收到了東京大本營的指示:不惜一切代價,盡全力救出淞浦師團。這是天皇裕仁的指示。他實在無法麵對一個師團被中國軍全殲的窘境,因此對參謀總長說:“告訴(火田)俊六,我不管付出什麽損失,但必須救出106師團。”蔣介石終於在一係列失敗中,有力地回擊了日本人一拳。
10月7日,薛嶽調整部署,開始對萬家嶺之敵發起全線進攻。薛嶽征戰多年,有個習慣。仗打得越是艱苦、越是驚心動魄,他越有精神,頭腦也越靈活。困住淞浦師團,他知道僅僅是開始,硬仗在後麵。而且他的10萬大軍是內線中的外線作戰,吃掉淞浦一個加強師團,岡村給他的時間不會太多。在岡村軍援兵到來前,他必須解決淞浦,否則打虎不成,反受其害。在岡村軍援兵到來前,他必須解決淞浦,否則打虎不成,反受其害。蘭封教訓,不過僅僅三月前而已。可他上哪兒搬兵呢?武漢方麵是遠水難解近渴。德安附近的守備部隊拖住岡村,壓力更大,當然更不能動。情急間,他打起了廬山上第66軍的主意。葉肇的第66軍是蔣介石專門指定放在廬山上,準備在贛北失守後留在敵後打遊擊用的。調66軍下山作戰,那豈不是在蔣介石頭上動土?身邊的人替薛嶽擔心,建議他請示武漢後再說。薛嶽當然不傻。前日已從蔣介石手中強留下了74軍和187師兩部,如今再向武漢請調66軍下山,獲準的可能性實在太小。如果遭拒絕後再調,那豈不是公然抗拒統帥。66軍他是一定要用的,不如索性碰釘子前再來一次先斬後奏。主意拿定,他便吩咐道:“先調再說。一邊調一邊向武漢請示。”薛嶽嘴上說得痛快,可對能否調來66軍這支新生力量。他心中也沒什麽話,他畢竟沒有軍委會的上方寶劍。那年頭,沒有命令誰肯主動為別人賣命。出力不討好,打敗了還得再背上個“抗命”的罪名,永世再難翻身。薛嶽此刻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但他想調66軍下山,看來難關重重。不知是先斬後奏的奇效,還是他踏上了順途,一切事情都在按他最好的設想發展。原以為很難辦成的事卻一一迎刃而解。軍委會對他的先斬後奏采取了默認的態度,雖未明確支持,卻也沒加阻止。薛嶽原本也沒打算從軍委會得到什麽好聽的話,隻要能調來66軍就行。至於66軍方麵,滿口答應,順利得出奇。原來薛嶽的廣東老鄉葉肇,當初對蔣介石把該軍留在敵後打遊擊十分不滿。66軍是清一色的廣東子弟兵,在鄂贛地區打遊擊並不合適。從一支野戰軍降為遊擊部隊,身份降了許多不說,語言不通,環境不熟,官兵們誰也不願呆在敵後鑽山林。所以薛嶽這個廣東籍長官一招呼;66軍從軍長到士兵,無不歡呼響應,其應戰心切,甚至超過了薛嶽自己手中的部隊。薛嶽得到意外的一個軍兵力,且又是指揮順手的粵籍官兵;葉肇借機走下廬山,避開了敵後遊擊的苦差事。雙方皆大歡喜。日後的戰鬥證明,當薛嶽與淞浦直打到最後5分鍾時,要不是66軍,要不是先前強留的74軍和187師,薛嶽的萬家嶺大捷不過是天方夜譚,充其量也隻能是蘭封之戰圍而難殲的翻版。
夏秋之交的金陵古城,“秋老虎”的炎熱仍在肆虐著,捉弄著逃過10個月前那場劫難的人們。大屠殺已經過去,但那震驚寰宇的地獄慘景仍象幽靈一般在整個城市裏回蕩,時常把一個白日麻木遲鈍的人從夜夢裏驚醒。對中國人而言,這座被占領的城市早已失去活力,早已死去。但對那些驕傲的征服者來說,紫金山還是昨日的紫金山,秦淮河水依然如往常一樣湧流。所不同的,隻是一年前這裏是中國的京城,國府之所在,如今卻是日本華中方麵軍的司令部所在地,一個控製江南大地的軍事重鎮。秦淮河畔,一個瘦弱矮小的日本軍人是這塊大地、這座城市的主人。他一跺腳,中國東半部淪陷的大地就會在他的腳下顫動。他,就是侵華日軍華中方麵司令官(火田)俊六大將。隨著中國北方領土的大片淪陷,東京大本營的注意力顯然越來越多地投向南京。日軍調入江南的部隊在增加,統帥江南日軍的指揮官,權力自然日漸擴大。華中方麵軍指揮官在實權上和說話的份量上,甚至絲毫不遜於東京大本營的任何一個重要人物。(火田)俊六枯瘦矮小,貌不驚人,但卻得到了這個美差。(火田)大將雖屬日軍元老,但他知道,若非吉星高照,他是不會有令天這官運的,也許他早已在日本換上了預備役的軍便裝。(火田)俊六的吉星來自於他的前任鬆井石根的倒台。南京大屠殺,鬆井在國際上臭名遠揚。雖然事後他一再辯解自己當時正患病,不知詳情,但身為統帥,約束部隊不力,他難咎其責。而他的參謀長對屠殺魁首穀壽夫的嘉勉,更使他在若幹年後東京國際軍事法庭上的辯解蒼白無力,最終還是被美國中士約翰·;伍德送上了絞架。鬆井大將下台後,(火田)俊六走馬上任。武漢會戰是他第一次獨立指揮一個方麵軍參加的大戰。他對岡村、東久邇兩軍長的具體要求很簡練:進攻要穩步前進,不要怕慢,但一定不能再有台兒莊一類的失誤。岡村中將最初的進攻雖不順利,但他並未過於責備。從內心說,他相信岡村的實力,隻要穩紮穩打,冬季到來前,他一定能踏上武漢的地麵。求穩是(火田)大將一貫的特點。就是日後在他升任侵華日軍總司令時,他依然沒改變這一點。但指揮作戰頗有辦法的實幹家岡村寧次中將卻與他想的相反。在中國戰場上,他的冒險行動實際上已不止一次了,隻是過去的對手太弱,給了他屢屢得手的機會。但今天薛嶽卻不再吃他那一套,毅然調兵包圍了岡村伸得過長的手。這一招不但使岡村大丟其醜,也把一向求穩的(火田)大將逼上了絕路。東京大本營的指示雖隻有寥寥數語,但(火田)俊六能品出其中的份量。東京看來不願讓帝國現代化皇軍在中國、在世界麵前丟醜。106師團無論如何不能就這麽消失在中國戰場上。日本帝國雖然並不怕失去一個106師團,但卻深怕失去皇軍的軍威,失去太陽旗下所向披靡、不可阻擋的氣勢。(火田)俊六戎馬半生,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就在(火田)俊六急得坐臥不寧時,他的那些在陸軍省和參謀本部供職的老部下和追隨者,通過參謀本部機要部門向他透來了重要信息:天皇親自過問了萬家嶺戰事,對淞埔師團能否解圍極為關注。一向謹慎的(火田)俊六大將一時有些慌神。他一麵埋怨岡村的魯莽、輕敵,一麵打定主意:萬家嶺解圍行動,他要親自指揮。大將枯瘦卻執握大權的手,終於從南京伸向了千裏之外的贛北,伸向了激戰正酣的萬家嶺。淞浦轉眼間便接受兩個司令官的指揮。薛嶽的圍殲戰內容陡增,萬家嶺更熱鬧了。
日軍畢竟裝備精良、火力凶猛、官兵戰鬥素質高。尤其當他們陷入背水一戰的死地,發揮出“武士道”的瘋狂邪勁時,也著實令占有優勢的中國官兵傷透了腦筋。戰鬥的激烈、殘酷超過了任何一次作戰,各路攻擊部隊以一個團、一個師去攻擊一個小山頭、一個村莊。日軍已無退路,每個山頭、村落都成了雙方反複爭奪的焦點。艱苦的拉鋸戰使一塊塊不大的陣地頻繁易手。每次控製權的轉換。都使雙方成百上千的官兵陳屍荒坡、村野。萬家嶺幾平方公裏的土地被血水浸透,被屍海填滿。(火田)大將大掏本錢派來的空軍失去了作用。眼望地麵上螞蟻般混戰攪殺在一起的人群,日機急得在空中幹瞪眼,直打轉,可就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德安西南山溝裏,薛嶽司令已連熬了幾個通宵了。40出頭的薛嶽到底年輕,精力過人。他沒日沒夜地守在電話機旁,既催督著萬家嶺地區的攻擊部隊一口一口地“啃骨頭”,又密切注意著德安以東、瑞武路方向的防禦。雖說淞浦的106師團已被他攥在手心裏,但他一刻也不敢放鬆。他實在不願一兵團阻擊部隊裏再冒出個桂永清。他不願淞浦再成為第二個土肥原。他更不願今日的萬家嶺成為昔日的蘭封城。(火田)俊六放出三隻“虎”後,心情並未放鬆多少。他操起電話,要了岡村。語氣中透著焦灼:“岡村君,隘口街拿下了嗎?”“大將,101師團還在苦戰。以該師團兵力看,似有不足,我想從瑞武方向調回佐枝旅團,配合伊東師團從正麵拿下隘口街,打通連接淞浦師團的道路。”岡村此時意識到自己當初犯的錯誤。當時淞浦的106師團在金官橋被阻時,他命令101師團由星子登陸向德安猛撲。但當時岡村有如鬼使神差,不但把27師團投入了瑞昌方向沿江的進攻,甚至還把101師團中的佐枝旅團調出。編為佐枝支隊增援27師團戰鬥去了。27師團附佐枝支隊協助第6師團攻下了田家鎮要塞,但兵力的分散卻使101、106師團陷入困境,也使他在南潯線戰場失去主動權……(火田)俊六對岡村的惱火正在於這一敗招。但如令他插手了前線戰事,岡村也失去了調整部署、挽回損失的機會。“中將,佐枝支隊你現在已不必再調了,我已給他們下達了增援萬家嶺的任務。第11軍當前任務是:第101、第9師團快速突破守軍陣地,擊破守軍阻擊,盡快向凇浦師團靠攏。27師團火速南下,向東進攻,抄襲中國軍後側。隻有淞浦師團解圍,你我才無愧帝國的重托和天皇陛下的信任。你抓緊幹吧。”說完,(火田)大將扣了電話。(火田)俊六為解淞浦之圍拚出了老本,調用了幾乎可以調用的部隊,組成了一股強大的增援部隊。寧賀支隊,是剛由日本國內訓練出來,調入華中戰場現地實習的近3000名補充兵為基幹組成的新銳。(火田)大將打算救出淞浦師團後就將該部補充給淞浦中將。佐枝支隊,原屬106師團,兵力不少。(火田)俊六又另從27師團中抽出3個步兵大隊加強給佐枝,使該部兵力幾乎達到一旅團之眾。鈴木支隊,幾乎把華中方麵軍17師團鈴木旅團原封搬來。少將旅團長鈴木春鬆指揮的這個支隊下轄步兵第53、54聯隊,野炮兵第23聯隊,無疑是三支增援部隊中戰鬥力最強的部隊。鈴木也被臨時指定負三個救援支隊的指揮之責。(火田)俊六為救出淞浦不惜血本,三個增援支隊論實力甚至超過了被圍的淞浦師團。(火田)大將從南京伸來的這支手一撒開,薛嶽立刻感到了一股強大的衝擊。鈴木少將飽讀兵書,看來對中國幾千年前兵學鼻祖孫子“圍魏救趙”的精旨領悟得既深且透。他放著頻頻呼救的淞浦於不顧,不率他的三個支隊去解萬家嶺之圍,而是沿永武路及其北側,全力向東進攻。中國軍阻擊部隊不但有陷入兩麵受敵,被敵突破的危險,而且有二三個軍被敵吃掉的可能。萬家嶺戰場混亂的場麵,一時更加混沌。
10月6日,柘林以北地區已出現鈴木救援部隊的身影。薛嶽再沒有猶豫徘徊的時間了。當下咬牙從包圍攻擊淞浦的部隊中抽出新13師、新15師、第60師和第6軍的兩個師,總共五個師的部隊,阻擊鈴木的增援部隊東進。為掩護萬家嶺側翼,薛嶽又把李覺的70軍放在柘林地區修水南岸占領了既設陣地,策應北岸作戰。中國軍攻擊力量被大大地削弱了。(火田)俊六從南京伸出的枯手確實有力,解了淞浦一時之急。萬家嶺激烈的爭奪複又陷入僵持的對抗中。
武漢,蔣介石急得直跺腳,恨不能變成一條巨龍,飛到萬家嶺把淞浦的殘兵吃個精光。可他辦不到,他覺得萬家嶺的好夢正變成越來越多的泡沫,漂浮著離他而去。越來越多的灰黯又悄悄向他湧來。
這一天,從圍攻日軍106師團的前線被緊急抽調出來的第6軍,經過輕裝急行軍,一晝夜趕了60公裏的山路,渡過修水,到達北岸地區。薛嶽交給第6軍的任務就是,在第九戰區部隊徹底殲滅106師團之前,第6軍的兩個師部隊,必須象釘子一樣,死死的釘在柘林地區的修水北岸,堅決頂住敵人救援部隊的主力鈴木支隊,不能讓他們為106師團解圍。
實話說,這個命令所交待的任務完成難度很大。第6軍在先前的萬家嶺地區的圍殲作戰裏,雖然不像74軍那樣承受了敵人的主要力量,但是還是在和敵人的山地爭奪戰裏,損失了很多的兵員。這還是劉建業特別交待了部隊采用步步為營,穩步推進的戰法以後的戰損。如果他們象其他部隊那樣用人命去填,估計現在頂多能剩一半人馬了。現在,整個軍隻剩下一萬五六千人了。而且,即將麵對的敵人是敵軍三路救援部隊裏實力最強大的鈴木支隊。鈴木支隊是從第17師團抽調出來的。這個師團是這一年的4月4日在姬路重建的,和劉建業在台兒莊遇到過的第10師團一樣,是以姬路周圍地區的兵員為主編成的。鈴木支隊所轄的部隊又是這個師團的基本部隊。為了能夠突破中國軍隊的包圍圈,救出106師團。這也就使得鈴木支隊不論從兵員到裝備,都優於要對其執行阻擊任務的第6軍。何況,第6軍現在還是一支剛從一個前線被緊急調到另外一個前線的疲憊之軍。不過,薛嶽這麽做,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新13師、新15師都是川軍部隊,裝備要差得多,要作為執行這樣的阻擊任務的主力,顯然並不現實,所以,被派去對付寧賀支隊。第60師前身是十九路軍的部隊,在福建事變之後,被陳誠收編,部隊編入18軍。作為嫡係部隊和對日本作戰經驗經驗豐富的部隊,戰鬥能力和戰鬥意誌,都是可以放心的。加上這個師的阻擊陣地主要是在山地,用來遲滯佐枝支隊,應該是可以勝任的。土木係的部隊,向來被認為是攻堅能力並非一流,但是說到打防禦戰的能力,18軍說自己是國軍第二,沒有其他部隊敢於說自己是國軍第一的。所以,18軍和其他的土木係部隊,也就經常被各戰區的長官們當作前線救火隊。哪裏需要堅守,哪裏需要和鬼子拚消耗,打屍山血海的仗,各戰區長官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土木係的部隊。也就是這個原因,第6軍這支從18軍分出來的土木係部隊,同樣被薛嶽派到了前線,作為救火隊使用了。
“各位,從地圖上就可以看得出來,我們軍的任務相當艱巨。修水北岸地區地勢相對平坦,我軍負責的防區可以說是無險可守。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軍必須守住柘林地區這一段修水。隻有這一段修水比較容易渡河。而這一段防禦陣地正麵將近10公裏,我軍兵力又不是很充足,加上為了迅速趕到陣地,部隊執行了輕裝。如果敵人在三天裏進攻的話,我們將是得不到任何重火力支援的。總體上來說,我軍的任務是相當艱巨的。”參謀長楊伯濤做著戰情分析。
“我們這一次的任務,大家也都知道了。我知道,這一次的確對於我們來說,任務是很艱巨的,完成任務的難度相當大。但是,我想,也就是這樣,才能考驗我們第6軍的戰鬥力。別看74軍他們在那裏打得很歡,他們的對手106師團,不過是由第6師團的預備役官兵組成的特設乙種師團。雖然,現在106師團還在拚命堅持,那也隻是在等待援兵解圍。如果,他們的援兵不能打通救援通路,那麽等待他們的隻能是被全部殲滅。現在,這場戰鬥的關鍵,已經不是74軍等那幾個軍有沒有能力消滅106師團了,這是明擺著的。成敗的關鍵就是執行阻擊任務的部隊能不能頂住敵人援軍的進攻,為進攻部隊消滅106師團爭取足夠的時間。我們被派了最重要的也是最困難的任務。這是一個艱巨的考驗,也是一個巨大的機會。如果,我們能夠頂住敵人的進攻,為友軍的進攻爭取足夠的時間,那麽無論如何,我軍都是這次大戰的頭等功勳部隊。如果阻擊失敗,相信後果不用我來多說的。”劉建業也在進行著分析。
劉建業所說的是擺在眼前的現實。這一次的任務如果完成了,其功勞絕對不會少,也許大家都可以加官進爵,獲得晉升;可是如果失敗了的話,雖然委員長不會給予什麽重罰,可是第6軍在國軍內的地位可就難說了,說不定什麽時候,部隊就被整編掉了,自己被調任到某個清閑的可以整天數螞蟻玩的職位上去了。那樣的話,各位想再出頭,難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軍長,我看,我們不論如何,也隻能是背水結陣,和鬼子拚死一戰了。打贏了,大家功成名就,前途無限;打輸了,大家一起完蛋。”副軍長兼118師師長王嚴首先站起來說道。
“我們部隊說到打鬼子,還從來沒有熊包過。這一次,我們不管他是什麽敵人,就是他娘的鬼子天皇的近衛師團來了,我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我們拉著鬼子一起下地獄。我就不信這個鈴木支隊就比我們在羅店和台兒莊碰到的名古屋師團和姬路師團厲害。再說了,就是在田家鎮,我們不也是頂住了熊本師團的今村支隊和名古屋師團救援部隊的兩麵夾擊?我想我們就是全部拚光,也能給那些進攻部隊爭取上三四天時間吧。隻要這幾天,我估計著106師團也就差不多了。”段金鎖也站了出來。
“我們要盡量多爭取一些時間,萬一進攻部隊攻擊受阻,我們也要繼續為他們爭取時間。”邱行湘的考慮也很周全。
“各位的意見,都不錯。我認為,這一次,我們可以仿效張自忠將軍守衛潢川的做法,從前進陣地開始,進行逐次抵抗,一步步的拖住敵人。我們就是要把敵人死死的拖住,讓它突不進去,但是又讓它看到希望,讓他們不會選擇其他地方去突破。否則,一旦敵人真的再來一個迂回,我們應對就困難了。”劉建業也有自己的考慮。
“軍長的看法不錯,潢川也是一馬平川,張自忠將軍也打得很不錯。可見,平原地區作戰也不是打不了的。”新14師副師長張建說道。
“那就這麽定下了。楊參謀長,你必須在1個小時內拿出一份確實可行的作戰計劃,記住時間隻有1個小時。我們沒有更多時間了。”劉建業對楊伯濤下著命令。
“是,保證完成。”楊伯濤自信滿滿的保證。
“其他各位,就各回各位,一個小時以後,我會讓楊參謀長把我確定下來的作戰計劃裏,你們各自的任務通過電話告訴你們的。記住,抓緊時間多做一些燃燒瓶和炸藥拋射器。這些東西對付鬼子的坦克和密集衝鋒還是很有作用的。”劉建業繼續做著指示。
“是。”各位部隊長一起站起身說道。
“既然這樣,就都快去吧。”劉建業最後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