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也許對於我剛才所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不是很清楚,那麽現在就由我來向大家解釋一下。所謂的‘守武漢而不戰於武漢’,意思指的是我們不在武漢城下和日軍進行代價巨大的消耗戰,那樣對於我軍來說,現在是十分不利的,這就是‘不戰於武漢’的意思。我們雖然不在武漢城下和敵人進行消耗戰,拉鋸戰,但是並不代表我們不守衛武漢,我們隻是把部隊的作戰空間擴大,擴大到整個武漢周邊地區,包括安徽,湖北,江西,河南,甚至也可以包括第三戰區控製的浙江。在這樣的巨大的作戰空間裏,我們可以把數十萬部隊展開,充分利用河流,山川,湖泊,甚至包括由於黃河大堤決口即將出現的巨大的黃泛區,來把敵人割裂成幾股互相不能聯係的部隊,使其不能形成協同作戰。在利用地形地貌對敵人進行逐次抵抗,逐漸消耗敵人的銳氣的同時,把幾股敵人之間的距離拉大,使我軍可以在總體戰略防禦的同時,調動部分部隊對局部地區的敵人構成兵力和火力上的優勢,從而聚殲敵人,使其遭受無法承受的損失,迫使敵人放棄對武漢地區的進攻,這就是‘守武漢’的意思。這些想法都是來自於對坦嫩貝格戰役的研究和借鑒。當然,如果時間和空間上有足夠的條件的話,我們還可以繼續下一步的攻勢,聚殲敵人另外一路甚至幾路部隊,這就可以說是坦嫩貝格戰役的後續戰役馬祖裏湖戰役的翻版了。”
“那麽,就請你們介紹一下你們這個構想的依據。”陳誠不失時機地利用職權給自己的愛將們一個充分展示和表現的機會,特別是這是在最高當局麵前的表現機會。
“我們這個構想是來自於我們對日本的下一步戰略行動的分析基礎上的。”郭汝瑰換下了劉建業,開始講述。畢竟,郭汝瑰是陸軍大學教官出身,還曾經被自己的堂兄郭汝棟送到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留學過,對於日本人的了解和戰略總體分析,比起劉建業要強一些。
“自從去年的盧溝橋事變以來,日軍統帥部的戰略總方針就是‘速戰速決’,這和他們的天然條件是分不開的。日本的自然資源十分的緊缺,雖然,他們早已經占據了我國的東北四省,但是和他們的巨大野心相比,依然是不能滿足需要的。自從和我軍南北兩麵同時展開全麵的作戰以來,日本大本營在力量和資源使用上就已經有了捉襟見肘之感,其戰爭總體潛力難以充分滿足日本巨大乃至瘋狂的侵略野心之需。因此,在日本戰略決策者看來,對華戰爭宜速決,久拖不定將極大消耗日本侵略世界、擴張稱霸的實力。日軍參謀本部在改訂的《帝國軍隊用兵綱領要旨》中提出:‘以製敵機先采取攻勢,謀求速戰速決為原則。因此,陸海軍須迅速擊潰敵方野戰軍及主力艦隊,並占領必要地區。其次,隨著戰爭的發展,或鑒於外交上的關係,以一定的兵力準備占領政略上的據點’。作為急先鋒,徐州會戰剛剛結束,日本陸軍省就提出‘中國事變必須於1938年內大致結束’。陸相杉山元、時任日本關東軍司令的植田謙吉等紛紛狂言,‘中國事變有一個月左右就可了結’、‘3個月便可解決中國’。那麽如何盡快地結束在中國的戰事,就成為他們必須從速解決的事情。在他們看來,隻有占據我國目前的抵抗中心武漢,以及南方的中心城市廣州,才能迫使我國方麵放棄抵抗,在他們擬定的苛刻條件下實現所謂的和平,這樣,他們才能從中國騰出手來,把兵力轉入其他方向。如果我國在失去了武漢和廣州等重要中心城市的情況下,仍然堅持抵抗,他們也會認為我國的政府已經淪落為他們眼裏的地方政權。他們可以通過在我國內部尋找代理人的方式,尋求建立起一個傀儡政權,由這個傀儡政權來替他們繼續這場戰爭。所以,對於他們來說,武漢和廣州,是必須盡快奪占的。而其中,武漢會是他們的首要目標。同時,他們還認為‘為了對重慶進行轟炸,占領武漢周圍也是很有必要的’,‘而攻占漢口、廣東,隻要投入陸軍主力,用現有的兵力就可以作戰’、‘估計蘇聯在此時不能參戰’等等。”
“為了盡快達到占領武漢的目的,敵人會以華中派遣軍統一指揮,並著力加強華中派遣軍的力量,把華北方麵軍的部分兵力調派給華中派遣軍。以原先的情況,敵人的意圖會是以一個軍自鄭州沿平漢線南下,以一個軍自南京沿長江西進,從北麵和東麵分兩路直取武漢,或者以北路為主力沿淮河西進大別山北麓,占領信陽後轉平漢線南下,進擊漢口,以南路自南京沿長江西進。由於黃河大堤剛剛決口,而且,通過查閱當地的氣象和水文資料,我們發現在這一段時間,當地的降雨量會比較大,黃河的水位會不斷上漲,這勢必會加大黃河決口所造成的洪水的力度。黃河決口以後,洪水會沿地勢南下,形成巨大的沼澤一般的泛濫區,並最終與淮河連成一片,使日軍無法沿平漢線南下。那麽,日軍就不可能自鄭州沿平漢線南下或者以主力沿淮河西進大別山,隻能是以主力沿長江兩岸向武漢推進,另以一部由淮河以南西進,再翻越大別山,進攻漢口,攻占我國的抗戰中心武漢,並消滅我國軍隊主力。”
“就如同蔣委員長在開封召開的軍事會議上所說得那樣,‘上海、南京失守後,我們惟一的政治、外交、經濟的中心應在武漢,武漢決不容再失,我們要維持國家的命脈,就一定要死守武漢,鞏固武漢。武漢重心不致動搖,國家民族才有保障。這就是我們的戰略。’武漢也是我軍不得不守的戰略要點。丟失武漢,對於我國的持久抗戰,維持我國國際形象,增強友人的信心,爭取外國的援助,都是極為重要的。但是,如何守,才能以自己相對小的代價換取敵人相對大的損失,這就是值得研究的了。就像我們先前所說,重兵集結於武漢城下,和敵人拚消耗,對於我軍來說,十分不利。我軍應該在廣闊的作戰區域裏,以持久戰、消耗戰,打破敵人速戰速決之企圖,確保武漢核心、持久抗戰、爭取最後勝利,使敵人不能達到速戰速決之目的,而消耗疲憊之。此次作戰,我軍將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進退為重,而在於自動地選擇有利的作戰地區,達成殲滅敵人有生力量之目的。”說完這一段,郭汝瑰站到了講台的一邊,由劉建業來接替自己繼續作說明,自己也好休息一下。
“諸位請看地圖上武漢周圍的地形,就不難發現,湖北的北麵和東麵,主要是大別山,桐柏山和伏牛山區,山高林密,地形複雜,這是我軍可以充分利用的天然防禦陣地。我軍可以在這些山地,利用地形構築陣地,拉著敵人進行逐山逐嶺的爭奪戰,最大限度的遲滯和消耗敵人。預計將作為敵人主攻路線的長江兩岸地區,沼澤湖港甚多,山嶺甚少,丘陵也還有一些,在長江南岸還有鄱陽湖區,湖區周圍河道水港密如蛛網。加上時近夏日,武漢周圍的天氣會非常的炎熱,蚊蟲會十分猖獗,在這種天氣下作戰,對於日軍的體力和精力的消耗,都是相當巨大的。所以,我們所作的總體構想是會戰要以各戰區為外廊,發動廣大遊擊戰,同時新構築強韌陣地於湘東、鄂西、皖西、豫西各山地,配置新銳兵力,待敵深入,在新陣地與之決戰,也就是將防禦的重點設立在武漢外圍地域,無論情況如何變化,將作戰力量務立於外線地位與敵作戰,確保機動之自由,特別要利用鄱陽湖、大別山地障及長江兩岸的丘陵、湖沼,實施戰略相持,爭取作戰4~6個月,予敵以最大消耗,同時以部分兵力在華東、華北開展遊擊作戰以牽製日軍。從遠後方去牽製和打擊敵人。從野戰中去消滅敵人,這才能爭取時間,加強起大武漢的防衛力量,建立起新的軍備,以準備決定勝負的戰鬥。不論敵人故作聲勢企圖在鉗製方麵吸引我軍,或是一時的轉移進攻方向,我各戰區的作戰部隊必須堅持主動一改過去互不配合,導致被敵人各個擊破的錯誤,必須在各自戰區堅持長期抗戰,發動遊擊戰爭,以糾纏和阻止敵人的深入。”
“為達到如上的目的,目前正處於豫皖邊境的第5戰區部隊應以現在態勢,確保大別山主陣地,積極擊破沿江及豫南進犯之敵,負責大別山南北兩翼及長江北岸的防務。同時,為了統一協調指揮在長江南岸作戰的各部隊,應當建立一個新的戰區,負責武漢及長江以南防務。再從第一戰區和第三戰區增援部隊,協助保衛武漢。在第五戰區和統轄長江南岸和武漢防務的新戰區與敵人進行戰鬥的同時,我軍各其它戰區,都應尋找機會,向敵人發起主動進攻,消耗和牽製其它戰場的敵人,使他們不能抽調出來參加武漢地區的會戰。”
“為了增強防衛力量,我軍還應該加緊在各條防線上構築防禦工事,在北起橫店,南至賀勝橋,東起葛店,西至新溝的武漢城防區,構成以武漢為核心的大縱深防禦陣地。在大別山麓,構築的工事線主要有六(安)霍(山)線、立(煌)商(城)線、潢(川)光(山)羅(山)線、長(台關)信(陽)武(勝關)線。其最重要的陣地有六(安)商(城)公路的葉家集地區、商(城)麻(城)公路的小界嶺地區及武勝關、平靖關、九裏關地區。這些都應該盡快投入使用。在贛湘鄂邊界,武寧橫路區、修水銅鼓區、陽新辛潭鋪區及湘北、湘贛鐵路東段構築起二線陣地。在安慶至武漢的長江江段,則繼續擴建和完善馬當、湖口、田家鎮等江防要塞工事。”
“我軍的此次作戰基本方略應當是以聚殲敵軍於武漢附近之目的,努力保持現在態勢,消耗敵軍兵力,最後須確保大別山、黃麻間主陣地,及德安、箬溪、辛潭鋪、通山、汀泗橋各要線,先摧破敵包圍之企圖,爾後以集結之有力部隊,由南北兩方麵向沿江夾擊突進之敵。以自力更生持久戰為目的,消耗日軍之兵源及物質,使敵陷入困難,促其崩潰,予敵以最大之消耗,粉碎其繼續攻勢之能力。”
“此次作戰,我們還有兩個必須注意到的地方,一是敵人在作戰是很有可能會利用自己在水上的優勢,發動登陸作戰,從我軍防線的側後方登陸,威脅我軍部隊的安全;二是敵人可能會在武漢方麵局麵打不開的時候,在廣州方向發動攻勢,占領廣州,從而使我軍失去繼續堅守武漢的意義。”
“這些就是我們對於即將到來的武漢會戰的總體作戰構想,由於經驗不足,學識有限,如果有不足的地方,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夠當場予以指正。我們將不勝感激。”說完,劉建業和郭汝瑰一起,走到了台前正對中央,向著台下在座的數百名將領們,立正敬禮。
全場保持了好一陣的靜默,氣氛壓抑的令人喘不過氣。直到有一陣掌聲響起,大家仔細一看,正是坐在前排正中的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親自在鼓掌。於是,大家立刻跟著蔣委員長的掌聲一齊鼓起了掌。即使是一腦門子火氣的何部長,也不得不心不甘情不願得跟著大家一起鼓著掌。
過了一會,蔣委員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轉過身看著數百名部下高級軍官說道:“今天,我很高興,有兩位青年俊才用於對上級的構想提出了不同的意見,這是需要很大勇氣的。更加好的是,他們提出來的這個構想完全符合我們以空間換取時間,與敵人進行持久作戰的總體戰略指導原則,是十分正確和有價值的。所以,我決定,此次的武漢會戰,就以他們所提出來的構想作為藍本,來設計會戰作戰計劃。軍令部要盡快地組織人手對這個構想進行進一步的完善,拿出一個詳細的計劃來。其他的事情,軍委會也會盡快辦理的。當前,我們的一切工作,都必須圍繞保衛大武漢來進行,所有人等都要為這個目標出力。在座的各位都是軍人,更加應該為了黨國精誠團結,奮勇作戰,與日寇血戰到底。對於所有參戰人員,還是那句話,有功者獎,有罪者罰,未經命令擅自後退者,殺無赦。誰要是因為和鬼子堅持戰鬥,把部隊拚光了,由軍委會負責補充。誰要是心存保存實力的想法,消極避戰,韓複榘就是他們的榜樣。”
說完這一段,蔣委員長的口氣緩和了一些:“至於這兩位青年俊才,黨國未來的精英骨幹,我是很欣賞他們的勇氣和才華的。隻要對黨國做出貢獻,黨國是不會忘記他們的。會戰結束以後,他們會視情況予以嘉獎的,前途遠大啊。辭修啊,會議也差不多就到這裏吧。”
說完,蔣委員長拿起了軍帽,戴在自己光亮亮的頭上,在眾多侍從人員的簇擁下,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走出了會場。
陳誠目送蔣委員長走出了會場以後,走到了台上,站在麥克風前,對著台下所有人,中氣十足地說道:“會議到此結束,散會。”
陳誠說完以後,轉過身來,拉著兩人的手,說道:“你們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太精彩了,很好,我很高興。以後,你們還要繼續努力,為黨國竭盡全力。”
劉建業和郭汝瑰一起立正,向陳誠敬禮,異口同聲地說道:“為國家效力,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