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兒莊位於徐州東北30公裏的大運河北岸,臨城至趙墩的鐵路支線上,北連津浦線,南接隴海路,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日軍如攻下台兒莊,既可南下趙墩沿鐵路西進,攻取徐州,又可北上策應阪垣師團,斷張自忠、龐炳勳各軍後路。
在進攻滕縣之時,日軍瀨穀支隊於3月17日攻陷臨城。18日磯穀師團分兵南下,直撲韓莊、嶧縣,咄咄逼人。此時湯恩伯兵團奉命從河南歸德和安徽亳縣馳援臨城。由於路途遙遠,僅先頭部隊到達臨、嶧地區。守嶧縣的第二十二集團軍之八十五軍一個團傷亡慘重,團長陣亡。敵人占領韓莊後企圖渡過運河,直取徐州。
蔣介石判斷日軍誌在爭奪徐州,便帶著副總參謀長白崇禧來到徐州視察。李宗仁將台兒莊戰役的腹案向蔣介石作了報告後,蔣十分讚同。他說:“打仗氣可鼓不可泄。日軍有‘不可戰勝‘之神話,我認為要通過台兒莊戰役,打破這個神話!且見今日之事態,隻要我們有最後五分鍾之堅,則此神話必破無疑。”
李宗仁向蔣提出了要將白崇禧留下,協助他運籌台兒莊戰役的要求,蔣介石考慮後,同意了他的請求。
白崇禧認為日軍在徐州有可能要采取南北夾擊中國軍隊的企圖,中國軍隊兵力數量上雖多於日軍,但日軍兵員的素質相對比中國軍隊要高,在他們的頭腦中,有武士道精神作支撐,中國軍隊難以阻擋日軍的步伐。因此,他前往徐州之前,有著重重的顧慮,他擔心這一仗凶多吉少,對能取勝日本人更是沒有把握。行前,白崇禧主動到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向周恩來、葉劍英請教對敵作戰的方略。當時的國共兩黨,正處於雙方第二次合作的蜜月期,高層官員之間的互相公開造訪,並不稀奇,軍統也對此不加監視。
周恩來提出三點建議:一是日軍占領濟南後南下,幾乎是**,不把中國軍隊放在眼中,氣焰非常囂張。周恩來認為,驕兵必敗,加上日軍孤軍深入,有利於我誘敵深入殲敵一部;二是濟南以南,徐州以北的地形很好,尤其是津浦路東的台兒莊、張莊之間,這一帶是魯南山區的邊緣,地形極其複雜。日軍不熟悉這個地形,我可以利用熟悉地形的長處,打個殲滅戰;三是魯南山區有八路軍部隊的配合作戰,加上廣西部隊的戰鬥力素來尚好。打勝仗本身也是提高戰鬥力的推進器。
滕縣失守以後,南北兩路日軍加緊了攻勢,接著官橋、薛城、嶧縣失守,日軍第五師團和第十師團對台兒莊形成了兩翼包圍的態勢。
早在3月15日,李宗仁得知蔣介石為加強第五戰區的防守力量,將駐河南的第一戰區湯恩伯第二十軍團和孫連仲的第二集團軍東調徐州,心中十分高興。這兩個集團軍共計四個軍5萬兵力,且裝備齊全,有四個炮兵團。李和白商量後決定,將四個軍布防在台兒莊一線,伺機圍殲第五、第十師團。為了加強台兒莊一線的力量,李宗仁決定抽調正在商丘進行訓練的新編十四師部隊,由火車運輸經過徐州轉向北麵,布防於台兒莊附近大運河南岸,作為戰役的預備部隊,隨時準備增援台兒莊內的守軍。前麵,即使臨沂,滕縣打得那麽熱火朝天,李宗仁也沒有決定調動這支新組建的部隊。可是,現在,台兒莊這裏的戰事,容不得他有任何的閃失了。他也隻好把一切能夠抽得動的部隊都用上了。眼下,他手裏的各部隊都各有負責,無法調動,隻有正在整訓的新編十四師沒有任務,可以調動了。
這一陣子的新編十四師,上上下下正在熱火朝天的進行軍事訓練和抗日思想教育。本來,為了加強自己派係部隊的力量,陳誠通過軍政部,把幾千名從南京潰退下來的士兵補充進了新編十四師,使新編十四師成為和原先的十一師一樣的甲種師,除了661旅和662旅兩個旅共四個團,師部還直屬一個補充團,一個教導大隊,一個炮兵營以及警衛,通訊,工兵等部隊,部隊的員額甚至比堅守臨沂的龐炳勳第三軍團還要多,武器裝備更是完全由軍政部下撥來的全新的武漢兵工廠製造的新槍,士兵身上都是新嶄嶄的全新軍裝。補充進來的老兵裏麵,有一些是在血火地獄一樣的南京城裏逃出來的。這一下,劉建業的政治思想教育,就方便開展得多了。用不著政訓處的軍官費盡嘴皮,說得口幹舌燥,隻要把那些南京城出來的老兵,派到各連隊,把南京城的遭受的劫難和城裏百姓的痛苦慘狀,向那些新兵們一講,下麵就根本不用再作動員了,個個群情激憤,嘴裏麵發誓要操幹淨鬼子全家的,學著師長削發明誌的,割破手指寫血書堅決請戰的,各種各樣的都有。甚至還有的士兵,自發出動,跑到商丘城裏,說是要檢查各個商鋪,銷毀一切日貨,嚇得劉建業趕緊派出師部直屬部隊,對那些士兵圍追堵截,不讓他們進城。為什麽呢?商丘城這個時候的老大是第二十軍團的湯恩伯,他的手下部隊,可還有52軍關麟征部,85軍王仲廉部,湯恩伯兼任軍長的13軍。別的不說,52軍軍長關麟征是軍政部長何應欽派係的骨幹之一,向來對以陳誠為首的土木係的人和部隊,都是真正的另眼看待,全是白眼。自己是土木係出來的,自己的這支部隊,也是陳部長和何部長進行了一番爭奪,才搶來的。想來,關麟征肯定是不會給自己好臉的。要是自己的部隊士兵上街燒了日貨,他肯定會向上麵報告說自己禦下不嚴,軍紀敗壞,部隊擾民,那自己可就麻煩大了。即使有陳部長在上麵頂著,可是自己部隊的名聲也就壞了。況且,陳部長一向講究軍紀,要是自己的部隊被人告了,肯不肯為自己說話,還真的不知道。
等到湯恩伯第二十軍團剛調走沒有幾天,劉建業感覺商丘地區的老大滋味還沒有嚐夠的時候,第五戰區的調動命令來了。
一看到寫著調動命令的電文,劉建業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這位李長官,實在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拿自己的這支幾乎都是新兵的部隊當作救火隊使用了。別人不知道,劉建業還不知道台兒莊內的血戰,是何等的殘酷和慘烈嗎?那絕對不亞於劉建業所經受過的血肉磨房的那種感覺。不然,第二集團軍的孫總司令,怎麽會講出那句自己進去填的名言?不過,沒有辦法,劉建業可是沒有那個膽子去抗拒命令的。這種時候,除了湯恩伯那樣的老油條,誰要是頂撞了這位李長官的命令,估計下場絕對不會比那位韓主席好到哪裏去。再說,劉建業也不想那麽做,畢竟,自己的過去那個身份的老家,南京剛剛被日本人變成了人間地獄,不好好的跟鬼子大戰幾百回合,殺得鬼子哭爹喊娘,怎能消去心頭的萬丈怒火?
接到命令的第二天,新編十四師就坐著悶罐子火車,上了路。戰時的火車運輸,不是很順暢,即使是運送部隊上前線的軍列,也是時常地走走停停。
火車一直走了將近兩天兩夜,3月18日這天的中午,隨著車頭的一聲汽笛,運送新編十四師師部和直屬部隊的軍列,抵達了徐州車站。在這裏,列車將稍作休息,進行必要的檢修和編組,到夜裏才會重新出發。
劉建業正在車廂裏麵支起的帆布行軍床上麵小睡著午覺。忽然,車廂的門打開了,一道刺眼的陽光照到了劉建業的眼睛上,使劉建業一下子就從睡夢裏醒了過來。劉建業正想詢問警衛黃峰,出了什麽事情。副官楊舟略顯匆忙的跑到了劉建業的耳邊嘀咕了一句。這句話一下就讓劉建業殘存的睡意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
“你說什麽?李長官召見?你確定嗎?”劉建業問道。
“我確定,第五戰區長官部派來接你的副官和汽車現在就等在車廂外麵。我查驗過他們的證件,確實是戰區長官部副官處的沒錯。”楊舟向自己的長官確定發生的事情。
“那你告訴他們,我整理一下,馬上就跟他們去。”劉建業雖然不知道李長官召見自己的用意,但是也知道,自己沒有不去的道理。
“是,我馬上就去。”楊舟聽完劉建業的話,馬上就轉身出了車廂。
劉建業從行軍床上麵起來,穿好自己的一套少將軍服和擦得鋥亮的皮鞋,佩戴上自己的配槍,用水洗了一下臉,看看鏡子裏麵的自己的形象,還好,軍人風範保持得比較整齊,上淞滬戰場之前剃光的頭發,現在也長得差不多了。行,就這樣了,能夠出門見人了。劉建業戴上手套,走下了車廂。
劉建業剛走下車廂,副官楊舟就領著一個中校軍官,走到了劉建業的麵前。
“師長,這位就是長官部派來接你的羅副官。這位就是我們的劉建業劉師長。”楊舟向雙方做著介紹。
“久仰劉師長大名,羅店一戰,劉師長親自率隊上陣搏殺,軍人風範令人佩服。”羅副官向劉建業恭維道。
劉建業打量著眼前的這位羅副官,帶著眼鏡,身材不算高,但是看著露在軍服外麵的脖子,肌肉的線條明顯,操著濃重的廣西口音。肯定是李長官手下的老人了,從廣西帶過來的,劉建業估摸著。陸軍大學每年都有幾個來自廣西桂係部隊的學生,所以,劉建業對於廣西口音並不陌生。
“可惜,兄弟在羅店還是沒有擋住鬼子,慚愧慚愧。倒是李長官,一直以來名震海內,才是真正的令人佩服。”劉建業也同樣的恭維著對方的長官。
“時間不早了,還請劉師長隨我上車,李長官正在長官部等候著。”羅副官沒有繼續寒暄,說出了來意。
“那好,就麻煩羅副官了。”劉建業也就借著坡子,上了來到車站接自己的黑色雪鐵龍。
第五戰區長官部的一間十分寬敞明亮,陳設得極有軍中風格的小會客廳裏,第五戰區的那位名聲赫赫的上將司令長官正與坐在他對麵的一個中年上將談論著即將見麵的年輕少將師長。
“健生,你在參謀總部裏見到過關於這個劉建業的報告,你對這個人有什麽印象?”上將司令長官正用著一口濃重的廣西官話,問著坐在對麵沙發上麵的上將。司令長官的聲音,雖不高亢嘹亮,卻也顯得渾厚有力,平和的語氣裏麵透著一些威嚴。也許是早年當過一陣的廣西將校講習所教官,自己又是私塾先生的兒子,這位司令長官,雖然統帥千軍萬馬,長期執掌國軍內部第二大派係,但是,渾身並沒有像一般文學作品裏麵形容那些執掌大軍的統帥一樣渾身散發出那種讓人不得不低頭的所謂霸氣,而是顯得親切平易,除了長期軍旅生涯養成的軍人氣質,倒是很讓人覺得可以親近。這大概就是真正的大人物身上的那種吸引人的人格魅力吧。
對麵的那位上將軍官倒是顯得很有威嚴,略有一些謝頂的腦袋,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熠熠生光。從一絲不苟的坐姿上看,此人對於軍容風紀和軍人形象非常的看重。從坐著時候仍然微微抬起的頭看,看得出此人自視甚高,可能還有一些剛愎自用,平生大概一直很自負。他聽到坐在自己對麵的司令長官的問話,沉思了一會,說道;“德鄰,此人的資料,我在參謀總部收到的報告裏麵見到過。後來,聽說他被調到你的戰區,我又叫人查了一下。此人雖然年紀輕輕,在家鄉時候名聲不太好,是他老父走關係送進的中央軍校。在軍校的時候,成績也很一般,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中央軍校畢業以後,分到了陳誠屬下的59師,靠著既是黃埔生,又是浙江人,升到了營長。在民國22年江西剿共的時候,59師幾乎全軍覆沒,他倒是帶著傷領著隊伍,從共軍的包圍圈裏麵衝了出來。後來在醫院的時候,他寫了一份檢討作戰的報告呈報給了陳辭修,結果一鳴驚人,受到那個小個子的青睞,升到了團長。廬山訓練團以後,他又走了楊傑的路子,進入陸軍大學學習,據說很得楊傑的賞識,連百裏公也對他很有好感,認為他很有大局觀,善於把握整體形勢。前年底,陸軍大學畢業,他被授了33旅旅長。去年在淞滬的羅店,他倒是帶著隊伍和鬼子拚得很凶,後來的掩護撤退過程裏,表現得也很有智謀。此人實稱得是上是驍勇之將,而且據說帶兵很有一套,在羅店他的部隊戰果最多,傷亡相對卻不多,幾乎可以和鬼子達到1:1的傷亡,說明他打仗絕對不是等閑之輩。他在政治上麵還沒有什麽表現,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上將軍官說話的時候,無論舉止說話都透出了一股極為純正的軍人風度,語言簡練全麵,毫不拖泥帶水,也許這就是他被看作國內少數可以稱為軍事家的人之一的真實麵目。
“健生,你說他驍勇善戰,比起我們廣西的諸位年輕俊才何如?”
“羅店的那種血戰,不是我們廣西的那些隻知道衝鋒的悍勇之人可以撐下來了,那可是將近兩個月,天天如此。說實話,我們廣西部隊的帶兵的人,的確不行了。在淞滬前線,鬼子炮火那麽密集,31軍一個師居然排著密集隊形就在開闊地上向前衝鋒,結果鬼子一陣排炮,這個師就垮下來,送回廣西整補了。羅店的勝負不論,光是他能帶著部隊,在那種局麵下硬是支撐下來,部隊越打越會打,士氣始終不降,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的到的了。他的作戰風格,倒是令我想起一個我們的故人來。”
“是誰?”
“俞作豫。”俞作豫是當年的桂係內有名的俞李三兄弟之一,打起仗來是有名的不要命,和他的表哥李明瑞是桂係的著名悍將。北伐戰爭時期,俞作豫在國民革命軍第七軍;第二旅任第三團團長,該軍在北伐中擔任從廣西入湘,配合第四軍行動的任務。在著名的賀勝橋戰役中,第四軍獨立團從正麵主攻,遇到了敵人的頑抗,進攻數日尚未得手。俞作豫奉軍部命令率領一個團入馬從敵側背發起攻擊。他身先士卒,率從猛衝,給正麵攻擊部隊以有力的支援。在北伐軍火力前後夾擊下,吳佩孚的精銳部隊潰不成軍,北伐軍乘勢攻克了賀勝橋。俞作豫所部在這場戰鬥中勇猛善戰的表現,給北伐軍將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俞作柏,俞作豫,李明瑞在當時的桂係也是地位僅次於三巨頭的重要人物。隻可惜,俞李三兄弟後來反了李白二人,一度讓二人十分狼狽。俞作豫,李明瑞更是參加了共**,最後都英年早逝。
或許是對這個名字司令長官實在是太熟悉了,且此人又已經英年早逝多年,德公輕歎一聲之後說:“要是三兄弟還在我的麾下,我現在又何必發愁手下無勇烈之將。”
也許是這個話題對於這兩個人來說過於沉重一些了,屋裏沉寂了好幾分鍾。
“健生,你看這次我們能夠達到目的嗎?”
“德鄰,我看這一次應該能成。看此人在淞滬和皖南的表現,能夠看得出,他對打鬼子十分積極。而且,據說,日本人在南京大肆屠殺的時候,他的嶽父母沒有能夠逃出來。我想,他肯定樂於和鬼子一戰的。”
“這些天子門生,幾乎個個眼高於頂,對於我們這些來自地方部隊的長官的命令,經常陽奉陰違,有時候甚至直接不聽調遣。他既是天子門生,又一直是在那位陳部長的手下,能不能遵奉軍令,我是實在不抱過高期望的。”司令長官似乎對於那些黃埔生,意見不小。
“他要不是那個陳小個子的土木係中人就好了,我們廣西的部隊裏,也有一些黃埔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