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麵,我的境遇充分驗證了我當時做出的選擇的英明和正確。這簡直就是神仙的日子,住的是很幹淨的雙人病房,另一個床還是空的,有女護士負責護理我,吃的夥食也不錯,一般都是四菜一湯,葷素搭配,比我在二十一世紀過的日子好多了。要知道,我當時花的每一分錢,可都是我的血汗錢,我也就比一線采煤的礦工待遇好上那麽一點。利用這段時間,我和同樣因傷住院的段連長深入的了解了我現在的這個身份的曆史,沒想到,我的這個身份,劉建業,字仲良(這裏是借用的黃埔七期步兵科畢業生葉蓋天的字),說起出身來還是係出名校,中央軍校第七期步兵科畢業,浙江寧波人,現年24歲,未婚,在老家寧波和死黨段金鎖合稱‘南門二少‘,基本上屬於紈絝一類,讓老爺子十分頭疼,在家裏看著礙眼,又希望家裏能出個跟軍隊能拉上關係的人,隻好走了關係,把這個不成氣候的獨生子,送到中央軍校混個出身,軍校裏的成績一般,不過總算能混到畢業,一畢業就被分配到陳誠的11師,因為有著黃埔係和浙江人的雙重優勢,沒有兩年就從小小的排長升到了營副,可謂官運亨通。

前年,也就是31年8月,辭公(現任的18軍軍長,字辭修,故其派係內都尊稱其為辭公)擴編部隊的時候,把我調到了由雜牌部隊收編來的59師任175旅的營長,也是為了把部隊牢牢的控製住,畢竟,這個時候,誰手裏的槍多,誰就有說話權力。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把自己的發小,段金鎖從寧波找來,當我手下的一連連長,天子門生加上浙江人的身份,連團長也不願意找我的麻煩。

前幾個月,蔣委員長發動對紅軍的第四次圍剿的時候,辭公的18軍全軍開赴前線,作為主力參加,我所在的59師在師長陳時驥率領下,衝鋒在前,誰知道被紅軍利用山區的地形反複調動,真是肥的拖瘦,瘦的拖死,直拖的全師在臨川被紅軍的第一,第三兩個主力軍團包圍,結果是很不幸的,59師基本被全殲,師長陳時驥也被紅軍活捉了,據說脖子後麵還被插上牌子,在紅區裏麵遊行,全師裏麵可以說,隻有我的這個營基本還算是建製完整的套了出來。想起來,我都覺得後怕,我怎麽遇到了林彪和彭德懷這兩個紅軍裏麵最能打硬仗的將領,難怪我逃都逃的那麽狼狽。這兩個是什麽人?一個是號稱從沒有打過敗仗,一個是未來縱橫西北,揚威朝鮮,打的胡宗南和麥克阿瑟丟人現眼的彭大將軍,我這麽一個小角色,怎麽是人家的對手,估計給人家塞牙縫,人家都沒有多少興趣。

當然,這些情況,我都是以我在戰鬥裏被炮彈震傷了頭腦,記憶力大為減退的借口,從段金鎖和張營副的口裏知道的。

順便著,我也打聽到了我所在的18軍在這次圍剿裏麵的遭遇,總之是慘不忍睹。圍剿前,18軍下轄11師、14師、43師、52師、59師,第52、59師基本被消滅,14師、43師被重創,辭公的起家部隊11師也好不了多少,從黃陂出發以後,一直尋找紅軍主力,蕭師長自視第11師戰力強勁,紅軍絕不是對手。在11師出發前,他就向官兵公開表示過“今後的十一師不但要與第一師並駕齊驅,而且還要超過它的聲望”,急於建功,孤軍深入,距離其它部隊太遠,部隊取道新豐、甘竹,向廣昌急進,企圖從中間突破紅軍陣地。結果在草苔岡和黃柏嶺被紅軍一、三、五軍團團團圍住,辭公在得知11師被圍的消息後,深恐再次發生不久前第52、59師的慘劇,況且第11師也是他的寶貝部隊。所以辭公急令與11師鄰近的友軍火速救援,並且派遣飛機助戰。從3月21日早晨一直打到黃昏,11師殘部八百餘人經過死戰終於突圍而出,在黃陂以北空地休整。奉命救援11師的部隊在聽到11師的結局後也紛紛退回原處,采取守勢。

草苔岡一戰,第11師損兵折將,其中師長蕭乾、旅長黃威、莫與碩、團長王延、宋瑞柯負傷,團長曾孝純、孫嘉傅陣亡,所屬營、連、排長也所剩無幾。其殘部在宜黃收容時僅能湊出一個團。

辭公聽聞11師慘敗後幾乎暈厥,痛哭兩天。蔣委員長則在惱火之餘手諭辭公:“惟此次挫失,淒慘異常,實有生以來唯一之隱痛”。經此一敗,國軍士氣低落,已無力繼續進剿,第四次圍剿宣告失敗。為了挽回在蔣委員長那裏的惡劣印象,陳成隻得把妻子請到撫州,到蔣夫人處去替他求情,終以內助之功,受到降一級、記大過一次的處分,可謂輕鬆過關。而第五軍軍長羅尤青卻在兩個多月後被降為十八軍副軍長;第十八軍副軍長周至柔被派出國考察,而以薛越繼任第五軍軍長。陳成自已也“覺得非常慚愧”,“不能辭其咎。”軍政部的何部長、政學係的熊時輝、楊永太等冤家對頭們更是趁機大加攻訐。江西省政府主席熊時輝甚至密呈蔣介石,請將陳成所屬部隊縮編為三師九團。委員長則將此密件出示給陳成。陳成怒火中燒,憤而抗言:委座如不需要十八軍,請幹脆撤銷此番號,何必三師九團?否則,悉憑鈞裁。”結果卻出人意料之外,委座批示:予以改編為兩軍八師!陳成的實力反比慘敗前大長。

沒過多少時間,蔣委員長的軍事委員會下命令,由於作戰失利,部隊幾乎不再存在,撤消52師和59師的番號,18軍和5軍進行整訓。

我和段金鎖,張建(就是張營副)三個人,一下變成了沒有歸屬的浮萍,沒有了部隊,我們這些軍官就算個什麽狗屁。老天,你對我不公平,我好日子才開始,你就要把我打回原形嗎?

成語裏有一句叫做“否極泰來”,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算不算是這樣。盡管部隊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大損失,辭公總算沒有忘記手下的負傷將士,4月中旬來到了南昌行營下屬的陸軍醫院看望本部的住院官兵,順便也算是打打氣,鼓鼓勁。

我隻看到一個個子不高的中年人,穿著中將軍服,帶著一群少將和校級軍官,走進了病房,我看過民國官方的記錄片,我十足的肯定,這個人是我的上司的上司,中路軍總指揮陳成。有人向他指著我介紹,“這是59師唯一把部隊建製完整的帶出包圍圈的175旅營長,陸軍少校劉建業。”

我立刻以標準的軍資站的筆直,“卑職無能,未能挽回敗局,請總座處罰。”打了敗仗,自然要放敵姿態,再說,我也知道陳成對於自己的部下,一般情況下還是很照顧,甚至有些護短。

“打了敗仗,不是你們的責任,放寬心,不要擔心,有責任的話,我來擔。”雖然被老頭子訓斥的很慘,在部下麵前,陳成顯得還是很有風度和修養。“你是哪裏人啊?哪裏畢業的?多大了?”

“卑職浙江寧波人,中央軍校第七期步兵科畢業,現年24歲。”我必恭必敬的回答。

“不錯,我們還算是同鄉了,有前途。”陳成拍著我的肩膀。

“卑職願為黨國盡忠竭力,死而後已。”這個時候不表忠心,什麽時候表?人不在的時候表?有機會就要抓住。

“敗而不誄,不愧是黨國棟梁,好好保重身體,以後還有的是仗可打,不要急。同時,還望在場諸君,以後精誠合作,共同完成委座的剿匪大業。”周圍的各位軍官,立時不住點頭,表示讚同。

“總座,卑職有一個請求。”

“盡管說吧,隻要合理,我來解決。”

“卑職深感我軍在許多方麵都不能適應和共軍作戰的要求,所以,有一些個人的對戰事的想法,想要呈表總座。”

“有想法就好,不要著急,先把傷養好,再把想法整理出來,寫一份報告,寫好了讓人呈給我。”

“多謝總座。”

陳成帶著一群軍官走了以後,我的心頭總算有了一些輕鬆,如果抓住這次機會,很可能就有了出人頭地的可能,我必須抓住,隻要抓住,青雲之路就在眼前了。

等到晚上,病房裏麵恢複了安靜,劉建業拿起了紙筆開始根據後世軍事曆史學家們對國軍‘圍剿‘作戰的分析評論,自行組織了一下語言,從戰略戰術,訓練,戰場環境,武器裝備,部隊的組織係統等各方麵進行評述,著重指出現在的國軍的戰術思想和訓練以及武器配備等都不能適應‘圍剿‘作戰經常遇到的山地作戰的戰場環境和作戰要求,同時,各部隊的協調作戰存在很大的問題,經常在各部隊之間出現寬大的戰場間隔,非常容易被實施機動作戰的對手在局參成兵力上的優勢,從而被分割合圍,甚至殲滅;國軍部隊的作戰意誌也有待提高,以避免出現部隊過早的崩潰。在分析了問題以後,劉建業也提出了相應的解決辦法,首先,對參加‘圍剿‘作戰的中級以上軍官,進行政治思想教育,把蔣委員長的‘圍剿‘事業提高到講政治的高度,統一軍隊人員的思想,讓他們深刻學習領會蔣委員長的思想精髓,自覺以蔣委員長為核心,全身心的投入到‘圍剿‘作戰的事業中去;其次,要全麵向軍事先進國家學習,不但要勇敢的走出去,還要大膽的請進來,尤其是向富有陸軍傳統的德國學習,大量派出軍事留學生,同時聘請職業軍人作為軍事顧問,對國軍的軍校學生和現役軍官進行先進軍事思想的教育,使他們能夠緊跟世界軍事潮流,指導國軍的正規化,現代化建設;第三,組織建立專業的山地作戰部隊,配備山地作戰需要的能夠在近距離作戰時提供密集火力的單兵自動武器和曲射火炮;第四,改進作戰戰術思想,加強部隊的機動能力和士兵的單兵技能,特別是單兵的精確射擊和土工作業技能,加強部隊的狙擊作戰能力;最後,在外國的援助下,健全發展國內的重工業和軍事工業,提高持久作戰能力,加快部隊換裝的速度,降低換裝成本。其實,最後一條,劉建業是為了幾年以後就要全麵爆發的中日戰爭著想寫的,畢竟,作為一個現代的憤青,劉建業對於日本有著強烈的憎恨。可是,現在的老蔣一門心思的想要剿共,這種時候提什麽對日作戰,絕對屬於不識時務,結果肯定是打入另冊,能不能繼續在軍界混下去都是問題了,所以,劉建業隻能從側麵做些預備工作,盡可能的為加強國防出點力了。

終於,花了好幾個晚上,劉建業在這個時代的第一份大作終於新鮮出爐了。反複審查斟酌以後,劉建業讓死黨段金鎖把自己的報告送給了11師31旅旅長黃威,一是請這個土木係內的軍事理論專家給自己的文章把把關;二是請他把報告轉交給陳成,黃威是黃埔第一期畢業,在上峰麵前的麵子比自己要大的多;三是黃威的為人嚴肅認真甚至到了刻板的程度,總的來說人品還是很正直的,不會沒有聲息的就吞了自己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