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2月14日,上午九點。

一輛插著白旗的吉普車從雙堆集第十二兵團指揮部外開出,駛向不遠處的解放軍陣地。

“停下,再不停下,就要開槍了。”警惕性很高的解放軍哨兵拉動了槍栓,對準了距離陣地越來越近的吉普車。

“聽他們的,停下來。”劉建業命令車上的司機。

吉普車在距離解建放軍前沿陣地還有數十米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劉建業走下車,帶著副官,走到解放軍陣地前。

“這位同誌,我是國軍十二兵團的副司令,代表十二兵團來與貴軍進行談判的。請向你們的上級請示吧。”劉建業向端著槍的解放軍士兵說。

“我認識你,你是十二兵團的劉副司令。”一名解放軍哨兵說。

“是嗎?我剛從國外回來不久,國內認識我的人不算很多。”劉建業帶著一絲詫異的問。

“我原先是你手下新二十軍的兵,前幾天剛剛加入解放軍。”解放軍哨兵憨厚的說。

“原來如此,在這裏好好幹,國家的未來還要依靠你們去保衛。”劉建業說。

“劉將軍,我們首長同意你們繼續前進,由我來帶路。”一名帶著駁殼槍的解放軍軍官打完了電話,走出來

說。

“那就多謝你了。上車吧。”劉建業示意解放軍軍官坐在吉普車的前排,說道。

車子開了沒有多遠,來到了一座外表很普通的小院落前。幾名帶著警衛的解放軍軍官站在院落前。

“劉將軍,這裏就是我們的指揮部。請下車。”解放軍軍官跳下吉普車,對劉建業說。

劉建業走下吉普車,向在外麵站著的幾名解放軍軍官行了一個軍禮,然後說道:“鄙人就是十二兵團的談判代表,兵團副司令劉建業。”

一名帶著黑邊眼鏡的圓臉軍官走上前來說道:“劉將軍,久仰大名了。本人就是陳賡。”

“原來是黃埔一期三傑的陳學兄,小弟對你那才是真的久仰大名了,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劉建業說

道。

“我們還是進去說吧,請。”陳賡說。

“還是主人先請。”劉建業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陳賡大笑著說。

走進了指揮部,劉建業和解放軍的談判代表分坐在桌子的兩邊。

“今天,我到這裏,是作為國軍第十二兵團的談判代表,來與貴軍進行有關兵團命運的談判。”劉建業主動

說。

“我想我們的立場,你們應該很清楚的。外麵的廣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向你們廣播,你們早就能夠聽得清清楚楚。現在,問題就是你們願不願意放下武器的事情。”陳賡說。

“這個,我們都很清楚。”劉建業帶著一些尷尬的說,“其實,我來這裏談判是想詢問一下,你們將如何對待放下武器以後的我兵團官兵。”

“劉將軍放心,我們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而且,我們向來優待俘虜。隻要你們主動放下武器,我們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陳賡說。

“這一點,我很清楚,而且貴軍向來言而有信,這一點我們兵團上下都是明白的。不過,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將士們如果主動放下武器,你們會不會秋後算賬?還有,我們的軍官會不會被貴軍作為戰犯受到審判?”劉建業問道。這一點,也是兵團主要軍官們心裏的共同疑問。

“你說的這一點,我可以保證,隻要你們主動放下武器,對於以往的事情,我們既往不咎。”

“兵團的軍官有的人不想留在貴軍,想要回家與家人團圓,我想請問,貴方可否在這個問題上高抬貴手?”

“我們的政策是來去自由,願意加入我們解放軍的,我們歡迎;如果不願意加入解放軍,我們也不會強求,會發給回家的路費,並且開出路條,保證他們在解放區裏的人身安全。當然,他們回去以後,會有什麽樣的命運,我們暫時就管不了了。”

“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共同擬定一個文本,然後由我帶回去,讓留在裏麵的人心裏麵放心?”

“這個沒有任何問題。隻要你們願意,我們立刻就可以擬定文本。”

沒有多久,劉建業與解放軍的談判代表就十二兵團的投誠事宜達成了共識,並擬定了相關文本。

當劉建業帶著協議文本回到雙堆集以後,兵團指揮部裏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兵團黃司令官。

黃司令官用顫抖著的手掏出上衣口袋裏的鋼筆,在協議文本後麵簽下了名字。

“十二兵團結束了,十八軍結束了。本??D?拾?κ文?W?”黃司令官簽完字以後,頹然得倒在椅子上,喪氣地說。

許多十八軍出身的軍官在黃司令官簽字以後,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傷心失落,掩麵而泣。

12月14日,中午十二時。

在雙堆集一帶響了二十餘天的槍炮聲突然沉寂了下去。

一隊隊的國軍士兵排著隊列,走出最後據守的陣地,在軍官的帶領下走向解放軍的陣地,向解放軍交出了武

器。

隨著這個時刻,在國軍裏名聲顯赫,曆史悠久,戰功卓著的第十八軍結束了自己的曆史。十二兵團也就此消失在國軍的戰鬥序列裏。

在十二兵團宣布放下武器以後不久,被解放軍包圍在陳官莊地區的國軍杜光亭集團,日子也越來越難過。

毛澤D對被圍困中的杜光亭集團實行政治勸降。12月17日,毛澤D以中原人民解放軍司令部名義寫了《敦促杜光亭等投降書》,通過解放軍前沿陣地向被圍的杜光亭所部官兵廣播,同時在各個陣地前沿普遍開展火線勸降工作。

國軍下層軍官和士兵,開始成班成排,後來發展到整連、整營地向解放軍投誠,先後投誠者達1.4萬人。

杜光亭集團撤出徐州時隻帶足7天的糧彈。從1948年12月10日至1949年1月7日,整整1個月,全靠空投補給。30餘萬人的生命全係在那飄飄忽忽的降落傘上,於是,每當降落傘布滿天空的時候,便處處發生武裝爭奪食品的悲劇,一塊大餅從空而降,一群饑餓士兵撲了上去,先抓到大餅的士兵邊啃邊逃,背後槍響了,那開搶的士兵衝上去,從倒在血泊中的同類懷裏抓起大餅,又是邊逃邊啃。後麵的槍又響了,7個士兵就這樣為一塊大餅死於非命。最後那個抓起大餅後,刺溜一下鑽進了地洞。

70軍288團團長因團裏幾天未分到空投物品,打電話給師長,師長正為空投場被72軍控製而大為惱火,命令

道:“派人到空投場搶米去!”團長命營副率領2個連去,將重機槍抬去掩護。他們扛了十幾袋大米,但卻丟了十幾個士兵的屍體,用一條人命換來了一袋米。但也有不走運的時候,70軍一個小炮班衝進空投場,搶回一袋大米,可打開一看,是袋泥土,士兵們大罵起來,為搶這袋“大米”,不光賠了一個弟兄的生命,還有2人負了傷。

在陳官莊周圍十幾裏見方的土地上,一下子麇集了30多萬軍隊和非軍事人員。軍閥、官僚、資本家、地主,以及隨軍而來的太太,小姐、公務人員、教員、學生、和尚、戲子、妓女等等,這片被圍困的土地上的人群如一塊癌腫在潰瘍、腐爛。最不幸的是女人,最後連下級軍官的太太、女兒也逃不脫亂軍的奸汙。從徐州撤出的女學生為了生存,有的當了官太太,有的成了高級軍官的女文書、女護士,供他們取樂;而更多的則遭到士兵們的集體暴行。官兵殺人越貨,連公務員們也無法幸免。

杜光亭集團被圍困了20多天,已有數萬國軍官兵忍受不了饑寒,爬出來向解放軍投誠,連副師長都出來了。華野如果繼續圍而不殲,可將杜光亭集團徹底圍垮圍滅。但是,粟代司令員考慮到淮海戰役後,無疑要渡江作戰,於是便根據毛澤D的指示,調整部隊部署,於1949年1月6日15時30分發動總攻。

陳官莊立即淹沒在解放軍強大的炮火之中。

6日一夜之間,解放軍即攻克國軍外層堅固設防的15個村落據點。7日,又攻占了夏砦等20個村莊據點,並攻占了李文卿兵團司令部所在地青龍集。李文卿逃至河西。

8日和9日,解放軍繼續猛攻,戰鬥空前劇烈。國軍各級軍官均出動督戰,空軍亦實施狂轟濫炸。李文卿兵團陣地已崩潰,邱雨庵兵團也紛紛敗下陣來。

9日黃昏,杜光亭、邱雨庵、李文卿等來到陳官莊第5軍司令部,解放軍的炮彈也跟蹤而至,他們趕緊躲到掩蔽部去。

杜光亭主張按蔣總統命令,於10日上午在空軍放毒氣彈掩護下,實行突圍。李文卿、邱雨庵和第5軍軍長熊笑三認為白天突圍無希望,而且不能再等,力主當夜突圍。雙方爭執不下。熊笑三施了一計,他悄悄離開掩蔽部,叫他的部隊在掩蔽部四周放機槍、大炮、投手餾彈。他自己又跑回來對杜光亭說:“敵人已經打到司令部來了,要下決心突圍,再拖延就出不去了!”杜光亭細聽,槍炮聲向外邊響,知道是熊笑三弄的把戲,便說:“這是你的部隊自己打的,你出去看看,為什麽這樣?”杜光亭終於執拗不過眾人,隻好說:“既然都這樣主張,那就分頭突圍好了。”杜光亭、邱雨庵、李文卿等人作鳥獸散時,解放軍已以猛打、猛衝、猛攻的動作,迅速插入中心陣地。國軍各部群龍無首,大勢已去,於是被俘的被俘,逃跑的逃跑,亂作一團。

至天明,戰鬥結束。

邱雨庵帶著特務營向北狂奔,指望赴混亂搶先突出去。當他跑到陳官莊西北張廟堂西南400米處時,突然碰上解放軍一陣機槍掃來,身中6彈,一命嗚呼。這個外號“邱瘋子”的邱雨庵,兩天前還讓女戲子在床前唱《貴妃醉酒》,抱著青年女學生取樂。

李文卿夾在亂軍之中,化裝逃出包圍圈,後來逃到青島。熊笑三和70軍軍長高吉人等,化裝成傷兵逃到上海。杜光亭化裝後帶副官、衛士13人逃跑,被俘。他自稱是軍需處長,後被識破。

至此,對於國軍來說,事關黨國生死存亡的徐蚌會戰以最後的全麵慘敗而告終。國軍在此次大規模會戰中,有26個軍,近60個師,60萬人被丟得幹幹淨淨,而且這些部隊幾乎都是國軍的精銳嫡係部隊。在此之後,國軍可謂精銳盡失,連守住長江防線也是無能為力了。

沒有幾天,南京蔣總統在軍事上慘敗,政治上桂係勢力連同湖南程頌雲又不斷逼宮,又得不到美國政府的支

持,不得不在參謁南京中山陵並最後一次檢閱首都南京的衛戍部隊以後,在1月21日黯然宣布下野,將國民政府總統的位子讓給了桂係出身的李副總統,並離開南京,回到奉化老家過起了“隱居”生活。

劉建業作為國軍的高級軍官,得到了解放軍的禮遇,被安置在徐州城的一個單獨院落裏。

一天,正在劉建業閑極無聊,坐在院子中央的躺椅上曬太陽打盹的時候,小院子裏來了幾名解放軍的貴客。

“有貴客來臨,有失遠迎,請恕罪。”劉建業站起身來說道。

“劉將軍不要這麽客氣,近來生活也還如意?”中野鄧政委說道。

“敗軍之將,聽天由命,隨遇而安,哪來那麽多講究?”劉建業打著哈哈說。

“我這次前來,是要詢問一下劉將軍下一步要到何處去。”鄧政委說。

“你們願意留下我嗎?”劉建業笑著說。

“隻要劉將軍願意留下,我們自然歡迎。”

“戎馬多年,已經累了,倦了,現在,我隻想到澳門去,與家人團聚,不再過問世間的政治和殺戮了。”劉建業悵然地說。

“劉將軍為何不願意不留下來,與我們一起建設新的中國?”

“其實,從回國以來,我就一直在想有機會和家人在一起團聚,不再過問政治。我對政治上的事情,已經沒有任何的興趣了。所以,你們的心意,我心領了。”

“劉將軍實在不願意留下來,我們也不勉強。不過,劉將軍可否給我們提出一些建議呢?”

“建議不敢當,我也就是說一下感想吧。記得,1945年7月1日至5日,黃炎培、傅斯年、章伯鈞等幾位先生曾訪問過陝甘寧。期間毛澤D同誌與黃炎培作過一段關於中國GCD領導的政權如何跳出曆代統治者從艱苦創業到腐敗滅亡的周期律的談話。黃炎培先生的記錄是這樣的:有一日,毛澤D問我感想怎樣?我答:我生60多年,耳聞不說,所親眼看到的,真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於一國,不少單位都沒有能跳出這周期律的支配力。大凡初時聚精會神,沒有一事不同心,沒有一人不賣力,也許那時艱難困苦,隻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既然環境漸漸好了,精神也就漸漸放下了。……一部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總之沒有‘能跳出這周期律。中G諸君從過去到現在,我略略了解的了。就是希望找出一條新路,跳出這周期律的支配。’毛澤D答:‘我們已經找到了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律。這條新路,就是民主。隻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能不敢鬆懈。隻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這一陣子,我翻閱了一下中國曆朝曆代的史書,發現一部中國曆史確如黃先生所說。那麽,為什麽會出現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尷尬?又為什麽說民主才是出路呢?現在終於有一個比較清晰的認識了。古今中外,一個國家的興盛往往因為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集權的領導。在中國,最典型的就是漢武帝,他設立內廷,加強中央集權,集中全國的人力、物力、財力打擊匈奴,所謂‘畢功於一役’。在現代,蘇俄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成為世界數一數二的強國,也是靠斯大林強有力的領導。集權體製的強大在於其嚴密,強大的組織性。正因為此,它能夠迅速的集中所有資源,調動一切力量,解決國家最緊要的問題。它能夠使一個一窮二白的國家迅速的崛起。所以說,‘其興也勃焉’。”

“《山坡羊通關懷古》中著名的一句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為什麽說興的時候也是百姓苦呢?因

為中央集權在利用一切資源解決迫切的問題時,必然犧牲普通老百姓的利益。雖然漢武帝取得了抗擊匈奴的勝利,樹立了強國的形象,但是百姓生活依然貧困。蘇俄迅速的實現了工業化,贏得了工業強國的美名,但是幾十年過去了,人民生活依然沒有顯著改善。因為,在很多情況下,絕大部分的資源於國內。老百姓的財力都被國家集中,他們怎麽可能富裕?因此,靠犧牲百姓的利益達到的興盛並不是長久之道。”

“任何事物都要辯證的來看,集權體製的優點在某些情況下會轉變為其缺點。中國曆代王朝的滅亡,無外乎下麵幾個原因:(1)外戚與宦官專權;(2)皇帝本身昏庸無道;(3)外部勢力的介入。仔細分析一下,其實三者都是相通的。外戚和宦官專權,為什麽導致王朝的滅亡?因為這些人會發展其黨羽,家族,利用他們的權勢,圈得大量的土地,與民爭利,最終形成一個強大的利益集團。他們會不斷的擴大國家財富的占有率,導致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官逼民反。當皇帝本身昏庸無道時,必是奸臣當道。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正下梁歪是有的,從來沒有上梁歪而下梁正的。於是導致整個官僚係統不是為百姓服務,而是為自己集團的私利打開方便之門。所以說,當集權體製中的上層,利用其對下的權威性,嚴密的組織性,為了自己的私利而奔波的時候,便是整個係統腐敗的開始。”

“那麽外部勢力的幹預呢?外因隻有通過內因起作用,事物的發展變化都是取決於內因。以宋朝和清朝為例。宋朝從建國初期,就一直麵對著強大遼國的威脅,雖然宋太祖趙匡胤和他的弟弟都對遼作戰,卻始終沒有取得勝利。關於這一點,我想到了兩個地方,一是西漢初期也是受到北方強大匈奴的威脅,但卻最終能夠打敗匈奴。二是遼國雖然強大,但是最後卻被人力物力財力遠不如宋朝的金國打敗。這是為什麽呢?首先,宋朝的軍事實力的確不強,因為宋朝吸取了唐朝滅亡的教訓,不允許有擁兵自重的地方諸侯,所以才會有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其次,忠臣被殺。南宋時嶽飛抗擊金國,取得了節節勝利,但最終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殺害。因為當時徽欽二帝囚禁在金國,如果打敗了金國,迎回了老皇上,那麽當時的皇上趙構怎麽辦?所以他屢次提醒嶽飛戰和就行,可是嶽飛偏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動不動就把迎回徽欽二帝掛在嘴邊,所以趙構對嶽飛的不滿是早就有的。歸納起來,還是因為這些做皇帝的為了保住其皇位不惜犧牲國家的利益,實質上就是為了自己的私利。那麽清朝呢,首先,慈禧獨霸朝綱,並且在她看來,滿人畢竟是滿人,漢人隻是奴才而已,當然不會把漢人的江山當回事。所以才有“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的賣國言論。其次,清朝奉行的閉關鎖國政策導致其軍事實力與西方列強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因為它懼怕漢人與外部接觸多了,思想開放了,從而會打破他們的奴化教育,再把滿人趕走。聽了清朝的那些史話,我感到清朝的奴化教育的確高人一籌。如果不是列強入侵,中國恐怕還會繼續沉睡下去。歸納起來,還是一點,統治階級為了其私利。所以說,集權體製在麵對困難的時候,能夠發揮它的長處,聚集所有力量戰勝困難。同樣的,當它的長處運用在為自己謀利益的時候,便走到了另一端。所謂‘勃’,‘忽’,都是迅速的意思,道出了集權體製的特征,也道出了帝國的悲哀。”

“在一個朝代的中後期,社會矛盾已經比較激化了,但這時總有一兩個皇帝執政時間長達幾十年。我不禁想,如果在這幾十年內勵精圖治,也許會挽救王朝的滅亡。我覺得,在這個關鍵時期,王朝能否中興,跟領導者的性格有很大的關係。西漢中後期漢哀帝,即位之初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確實想幹一番大事業,並且也打擊了王莽的勢力。但是越幹到後來越覺得阻力很大,於是銳氣大減,幹脆不幹了,天天飲酒作樂去了。與此形成對比的是,漢武帝繼位之初,也想幹一番大事業,結果剛幹了幾件事,就被以竇太後為代表的頑固勢力打擊了,但是他卻沒有消沉,而是養精蓄銳,積攢實力,最終實現了自己的政治理想。所以說,在社會矛盾逐漸暴露出來的時候,便是國家繼續走向強盛還是逐漸走向衰亡的轉折點。有誌之士能夠在一片歌舞升平中看到矛盾的存在,並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張——變法。”

“秦國的商鞅變法,使秦國一躍成為強國,並且最終奠定了秦統一天下的基礎。但是在變法的過程中,不斷到貴族勢力的阻撓,要不是秦孝公力挺商鞅,不知是何後果。在秦孝公死後,商鞅還是被頑固的舊勢力殘忍的殺害了。成功的變法至少有兩個共同點:一,變法的目的和措施都是為了富國強兵,並且從現在的角度看來,采取的措施在當時絕大部分都是對國家有利的;二,變法一定會削弱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並招致他們強烈的反對。變法的失敗,會使既得利益者得到更多的利益,最終形成一個大的利益集團,並不斷的擴大集團的私利,積重難返,從而為王朝的滅亡埋下伏筆。成功的變法,必定損害既得利益者的權利,但能使國家重新走向強盛。並且,社會的進步始終需要不斷的革新,因為事物本身就是在不斷發展的,矛盾也是在不斷發展的。”

“古人雲‘以史為鑒,可知興替’。以上我詳細得分析了‘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原因,最終的落腳點在‘變法’上麵。但還是沒有擺脫‘人治’的思想,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因為變法的成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而且中國曆史上的曆次變法也證明了,成功的少,失敗的多,即使一次成功,也不可能次次成功,最終還是會陷入曆史的循環。所以我從反麵回答了為什麽說‘隻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能不敢鬆懈。隻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今天,我已經說得太多了。我也太累了,請恕我無禮,我要去休息了。”劉建業站起身,拱了拱手說。當解放軍越過長江,占領南京,解放上海不久,一身便裝的劉建業帶著黃峰,乘坐一艘外國客輪,離開上海港,向澳門開去。

“少爺,我們還會有機會回來嗎?”黃峰問劉建業。

“應該會的,至少我們還會葉落歸根的。”劉建業望著眼前祖國的大好河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