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業在第110師師部外麵耐心的等待了一陣,才見到穿著整齊軍服的廖師長帶著幾名挎著衝鋒槍的警衛走了出出來。
“不知劉副司令駕到,有失遠迎,請恕罪。”廖師長客氣的打了一個招呼。
“廖師長不必客氣,鄙人前來是要視察一下貴部的突圍行動準備情況。不知廖師長方不方便陪我一同到第一線陣地區視察一下?”劉建業借著昏暗閃爍的燈光,看著廖師長的神情。
廖師長猶豫了片刻,答應說:“既然劉副司令有心到我師視察,我當然是要陪同的。”
11月末的淮北忙大地,寒風凜冽。劉建業和廖師長穿著國軍的毛料將官軍大衣,帶著各自的警衛到一線陣地視察了一圈。夜間,交戰的兩軍都停止了各自的戰鬥行動,三三兩兩的國軍官兵擠在為數不多的柴火堆前靠著火,借此抵擋刺骨的寒風。
“眼下,兵團還能支持幾天,但是如果物資情況不能有所好轉的話,恐怕,整個兵團就要交待在這裏了。”劉建業對走在身邊的廖師長說。
“劉副司令請勿擔憂,淩晨的突圍,我師一定奮勇當先,為兵團打開通路,使兵團得以脫離險境。”廖師長應承著。
“廖師長,恐怕明天淩晨的突圍行動裏,四個師的部隊,隻有你的一個師能夠突得出去吧?”劉建業開始旁敲側擊。
“劉副司令說笑話了,我廖某人豈是丟下友軍獨自逃生的人嗎?”
“事情恐怕不會那麽簡單吧?外麵解放軍的包圍圈可是紮得很緊,想要突出去,難度不小。”
“難度再大,我師也要為兵團強行打開通路,即使全師拚光也在所不惜。”
“廖師長,有些事情,還是挑明了講會好一些。”
“我不明白劉副司令的意思。”
“廖師長,我有一些重要的話,想要和你單獨說。你看是不是?”說到這裏,劉建業看了看周圍廖師長的警衛們。廖師長沒有立即回答。“黃峰,你先到離這裏五十米的地方去警戒,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接近這裏,否則就開槍。”劉建業明白廖師長的擔憂,對自己的貼身警衛說道。說完,劉建業解下了自己的隨身配槍,交給了黃峰。
“明白。”黃峰接過劉建業的配槍,向外跑去。
“你們也一樣去保持警戒,不許任何人接近。”廖師長也對自己的警衛們說。
“廖師長,恐怕你早就對明天淩晨的突圍行動做好了準備了吧?”劉建業遞給廖師長一根煙,自己又點燃了一根煙,說道。
“劉副司令,我自從向黃司令官主動請纓之後,就一直在師裏做著相應的準備,現在已經基本就緒,隻等突圍開始的命令下達。”廖師長說。
“廖運周,安徽鳳台人,1903年出生,河南中州大學肄業,黃埔軍校第五期炮兵科畢業。曆任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麵軍直屬炮兵團見習,第25師75團1營參謀。1927年春參加中國GCD,8月參加南昌起義,任25師75團團部參謀、連長。南下潮汕失利後到南京,1928年奉派入33軍學兵團從事兵運工作,因學兵團解散,回廖家灣建立了黨支部,並發動了‘六六’雇工罷工。參加阜陽和正陽關武裝暴動、參加發動蕪湖兵變,在國軍中先後任團部副官、師部參謀、連長、師部副官長、團長。1933年與黨組織失去組織關係,此後在國軍裏升任少將旅長、副師長、110師師長。1938年,恢複組織關係,在其任師長的110師建立秘密師黨委。1946年任110師地下黨委書記。1947年夏,中原野戰軍鄧政委指示積極準備,耐心等待,在最有利的時機起最大作用。1948年7月,劉鄧又指示要做好起義的一切準備。”劉建業閉上眼睛,小聲地說。
廖師長聽到劉建業講的話,內心被驚住了。他搞不明白,眼前的這個人是如何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又是怎樣知道自己做得很隱蔽的事情的。
“廖師長,我知道你會很驚訝的,但是,我要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有所不利的。當然,你也無須知道我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劉建業睜開了眼睛說。
“劉副司令,我對你很好奇。”廖師長並沒有直接回答劉建業的話。
“如果我沒有搞錯的話,現在在你的師部裏,應該就有對麵派來與你聯絡的人。”劉建業說。
“劉副司令,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麽身份?”對於廖師長來說,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個猜不透的謎。
“我就是我,我不是你的同誌,不過,我也不想成為你的敵人。”劉建業吸了一口煙,說道。
“你的意思是?”廖師長搞不明白劉建業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知道明天淩晨的突圍行動,實際上對麵的解放軍部隊會給你的部隊留一個口子,等待你們從包圍圈出去以後,馬上就把口袋重新紮緊。這樣,你的師出去了,兵團的其他部隊還會留在這裏繼續被包圍。”
“你想要做什麽?”廖師長警覺地問。
“我知道你們師一旦出去以後,整個兵團就沒有能力依靠自身的力量突出包圍圈了。在這樣的天氣下,整個兵團缺少糧食和彈藥的補給,恐怕也支持不了多少時間。兵團的全軍覆滅,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劉建業語調低沉的說。
“你明白就好。”廖師長輕鬆了一點,對劉建業說。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劉建業借著煙頭的一點點紅光,看著廖師長。
“有什麽事情就說吧,我不能對你有什麽保證。”廖師長沉著的回答。
“這件事情對別人來說,也許很難辦,但是對你卻很簡單。明天,你的師出去以後,我想請你給對麵的首長,劉鄧首長,或者是我們的一期學長陳賡捎一個口信。你就對他們說,如果他們相信我的為人的話,就派人來與我聯係,我會盡力爭取整個兵團的部隊起義或者投誠。”劉建業說到最後的幾個字,速度很慢,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你認為我即使把這個口信捎到的話,對麵的首長會相信嗎?”廖師長問道。
此時的廖師長,對於眼前的這個人也是滿腹狐疑。因為,在他的眼裏,劉建業絕對是屬於南京蔣總統的鐵杆嫡係,黃埔畢業,浙江出身,自從加入國軍以來,幾乎一直就是在蔣總統和陳辭修的照顧下,以如同火箭一般的速度竄升,以黃埔第七期的資曆,在三十多歲的年紀,已經是國軍的中將加上將銜,勳章獎章一堆,家裏又是家資豐厚,無論從什麽角度來看,都是死心塌地得跟著蔣總統走到底的人。就是這個人卻對他說出這樣的話,怎麽能不讓他產生懷疑?而且,就在前兩天,被蔣總統寄予厚望,肩負救火重任的這個人還從包圍圈外乘坐飛機來到這裏,使得兵團低落的士氣一度為之一振。
“這就不用你多想了,隻要廖兄把話帶到,後麵的事情就與廖兄沒有關係了。”劉建業說。
“那好吧,我盡力而為。”廖師長說。
“廖師長,不是盡力而為,而是務必要把話帶到。兵團上上下下十幾萬弟兄的性命就全在廖兄的一句話下了。”劉建業語氣誠懇地說。
“好吧,我一定把話帶到。”廖師長鬼使神差之下答應了。
“那就一切都拜托廖兄了。”劉建業當即向廖師長鞠了一躬。
“劉副司令,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什麽想法了吧?”廖師長問道。
“我隻能對你說,我一直都不想加入中國人自己的內部爭鬥。這次我也是沒有辦法,才不得不來到這裏,目的就是要挽救整個兵團十幾萬弟兄的性命。中國,自從鴉片戰爭戰敗以後,已經內憂外患一百餘年,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流的血已經太多了。我實在不想親眼看到我們中國人在內部的爭鬥裏流更多的血。再說,兵團的這十幾萬弟兄,那個沒有父母家人,那個比自己的父母辛苦養大**。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內部的爭鬥裏拚個你死我活,最後毫無疑義的死去,我做不到。”劉建業搖著頭說。
“我同意你的見解。”廖師長說。
“十八軍,新二十軍,都是我戰鬥過的部隊,兵團的許多軍官和士兵,都是經曆過八年抗戰,在與日本人的屍山學海一般的戰鬥裏從死人堆裏麵爬出來的。他們都是我們中國的好男兒。我不想看到他們為了一個已經無可救藥的政府,一場已經注定了失敗命運的戰爭無謂的付出鮮血和生命。中國人的槍口,應該是對外的,而不是對內。所以,我不想讓一出中國人自己互相殘殺的悲劇,在我的麵前上演。我想盡力的作些什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劉建業說。
“我明白了。”廖師長說。
“所以,一切都要拜托廖兄了。我會等待你的消息的。”劉建業說。
“我會盡力為你爭取的。”廖師長說。
“我個人無所謂,請廖兄務必為兵團十幾萬的弟兄們著想,為他們爭取吧。”劉建業說。
“我答應你。我一定盡力。”廖師長再次答應。
“好了,我也該要回去了。廖師長走好。”劉建業和廖師長握了一下手,說道。
“劉老弟走好。我不送了。”廖師長一邊回味著劉建業所說的話,一邊說。
次日早晨6時,一一○師(缺一個團)官兵5500餘人,按計劃開出雙堆集地區的周莊、趙莊。官兵們的手臂上紮著白毛巾,冒著淮北平原刺骨的寒風,迅速向解放軍的陣地前進。從雙堆集到吳大莊、西張莊30華裏的行軍中,黃司令官不斷用報話機向廖師長詢問“突圍”的情況,廖師長也在一路上不斷報告:“進展順利,已突破共軍的第×道陣地,正在繼續加速前進。”
兩個小時後,一一○師起義官兵按照預定的路線,全部通過了解放軍的前線陣地。解放軍第六縱隊迅速合攏口子,進入陣地並封閉了通道。跟在一一○師後麵意圖突圍而出的國軍部隊,突然遭到解放軍的迎頭痛擊,後隊人馬繼續向前湧去,自相踐踏,指揮官急忙向黃司令官報告:“G軍火力猛烈,我軍傷亡很大!”黃司令官覺得情況十分奇怪,又通過報話機詢問廖師長110師已經到了哪裏。廖師長回答說:“正在前進,一切正常。”黃司令官有些懷疑馬上派飛機偵察情況。廖師長按照和黃司令官預先約定的信號,向飛機表示“一切正常”。飛機盤旋了幾周後飛走了,廖師長馬上下令關閉全師的報話機,連同電台一起上交師部,切斷了同黃司令官的一切聯係。
許久,黃司令官才醒悟過來,馬上命令部隊,調整部署,向東南方向解放軍陣地小李莊發起衝擊。堅守陣地的解放軍擊退國軍進攻部隊10餘次衝擊,斃傷1000餘人,國軍大敗而退。
當天下午,一一○師炮兵營就參加了阻擊十二兵團突圍的戰鬥。當晚,劉鄧首長派中原野戰軍第二縱隊王政委,代表劉鄧首長看望起義部隊官兵,在連以上軍官會議上宣布廖師長是GCD員的身份。
廖師長率第110師戰場起義後,中原野戰軍部隊不失時機地集中優勢兵力向被包圍的十二兵團發動猛攻。劉、鄧首長一度估計可在兩三天裏就解決戰鬥,然而實際情況並不樂觀。黃司令官依靠優勢火力,實施頑強防禦。而中按野戰軍部隊由於前一時期,先是千裏躍進大別山,一路上為行動迅速,將重武器幾乎盡數丟棄;再是為鞏固根據地,又抽調了一些主力部隊充實到地方部隊。這就導致無論是人員、火力都大為不足。特別是炮兵嚴重不足,當時中原野戰軍僅有75mm野炮兩門,山炮四十二門,炮彈總計約兩百發;迫擊炮兩百零七門,炮彈約兩百五十發,每門炮平均隻有一發炮彈。憑借如此少量的炮火根本無法壓製住國軍的火力,因而攻擊難以奏效,無法達到迅速殲滅的目的。而黃司令官認為,如果就地防禦,勢必被困死,不如乘解放軍包圍圈尚未鞏固之時,繼續組織突圍。因此在被圍的最初幾天,黃司令官每天以一到三個團不等的兵力,在飛機、坦克、大炮的支援下,不斷向東南方向發動突圍。
11月28日,黃司令官以基本部隊18軍的三個主力團,在十二輛坦克掩護下,向馬小店強攻。在攻擊前的火力準備中,發射的炮彈多達數千發,將村內的房屋和解放軍的防禦工事幾乎盡數摧毀。但是擔負阻擊任務的中野6縱17旅拚死抵抗,付出很大代價終將第十八軍的突圍部隊擊退。
11月29日,黃司令官因部隊連日突圍都未成功,彈藥消耗很大,部隊的士氣有所降低,決定轉入防禦。兵團部設在在雙堆集以北的小馬莊,14軍守東麵的張圍子、楊四麻子地區,10軍守南麵的馬圍子、楊莊地區,85軍守西麵的腰周圈、李莊地區,新20軍守北麵陣地,18軍守縱深的平穀堆和尖穀堆,並在雙堆集與金莊之間構築了臨時機場。黃司令官利用地形開闊,易守難攻的特點,構築了大量地堡、隱蔽部、交通壕,以多道障礙物和三道地堡群組成外圍陣地,以村莊為堅固支撐點,以數百輛汽車裝滿泥土排成一圈,構成縱深的核心陣地,另以七個團組成機動部隊,每天向解放軍陣地實施攻擊,以擴大占領區,搶掠一些食物。
同一天,中央軍委指出解決十二兵團是淮海戰役的關鍵,要求將消滅十二兵團的時間放寬裕,集中火力、兵力,各個分割殲滅。並特別強調要掌握強大預備隊,以應付意外情況。
11月30日,中央軍委指示將華野的第2、6、10、11縱隊,以兩個縱隊位於固鎮以北,聽從劉、鄧的使用,作為解決十二兵團的總預備隊;另兩個縱隊位於雙溝、大王莊一線,以防止邱、李兵團向兩淮攻擊;還要求華野特種兵縱隊的炮兵部隊全部加入對十二兵團的作戰。
中野在對十二兵團進行逐步壓縮的同時,加緊總攻的準備:進一步進行思想動員,克服急躁、輕敵情緒;加強打坦克、防毒氣的戰術技術訓練;加緊教育解放戰士,調配戰鬥骨幹;加強組織後勤保障,做到糧食、油鹽、擔架等物資供應源源不斷。各部隊開展軍事民主,推廣了兩項戰術技術,一是炸藥擲彈筒,這是依據爆竹原理,以空汽油筒作為發射筒,筒下用鐵管做成發火裝置,填入發射藥,點火後,可將二十公斤炸藥發射到150米遠,頗具威力。由於製作工藝簡便,很快被大量製造推廣,大大彌補了火炮的不足。中野官兵把這種臨時製造的武器稱之為“飛雷”。二是進行土工近迫作業,將交通壕一直挖到國軍防禦陣地前沿,然後在火力支援下連續爆破,緊接著步兵衝鋒,使國軍的火力優勢難以發揮作用。這一發明是中野9縱在11月27日戰鬥中,有三個戰士衝到敵陣地前,遭到火力壓製,既上不去,又下不來,隻好就地挖掘掩體,先挖成臥姿掩體,再挖成跪姿掩體,然後挖成立姿掩體,最後相互連接,居然堅持了整整一個白天。9縱秦司令從中受到啟發,在此基礎上發展成近迫作業的溝壕戰術,並取得很好的效果,為此受到了劉、鄧首長的通令嘉獎。
總前委決定將華野13縱作為攻擊十二兵團的戰役預備隊,以加強進攻兵力;以中野2縱、華野6縱和豫皖蘇軍區的五個團,監視、阻擊李延年、劉汝明兵團;華野第2、10、11縱隊為總預備隊,集結於宿縣地區,主要對付徐州國軍可能向東或向西的大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