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呂宋島大敗之後,曰本在1945年3月的琉磺島和6月的衝繩的兩次所謂“天王山”式的決戰中相繼失敗。形勢已經變得越來越清楚,最終的“天王山”決戰就是曰本本土的保衛戰。

到了這個時候,曰本軍方的少數人和其他務實派的領導人意識到曰本在大戰中已經失敗了,於是他們開始伸出和平的觸角,進行試探。

可悲的是,曰本人的驕傲和曰本的傳統,使他們不可能用西方人能夠理解的方式來尋求和平。於是他們還要繼續為保衛曰本進行準備。

在製定最後決戰計劃的時候,陸軍的首腦們很堅定地相信:美國人已經像鼓足了氣的氣球,隻要有一次毀滅性的失敗,就可以迫使他們放棄大戰。但是由於一味堅持這個觀點,他們忽視了兩個事實:第一是美國的潛艇已經擊沉了大部分曰本商船,使燃料、食品和原材料這些關鍵物資的進口幾乎斷絕;第二是美國的飛機正在把曰本的工業城市炸成一片片廢墟。

2月6日,在位於東京市穀的曰本陸軍總部,陸軍的作戰指揮部正式批準了一項保衛曰本的新政策。宮澤秀一中將向參謀本部的將領們做了一個現實的簡單報告,內容就是關於即將失守的菲律賓的情況,但是他宣稱道:“我們現在正在組織16個師團的力量,準備投入本土的保衛戰,我們將在這一戰中扭轉大戰的形勢。在敵人登陸後的兩周之內,我們會注入20個師團的兵力,我們將徹底消滅敵人,確保曰本的勝利。”

第二天,宮澤秀一會見了曰本六大軍區的指揮官,將新征召來的16個師團和任何能從滿洲關東軍調回來的部隊在它們中間進行了分配。他說,在任何美軍可能登陸的地區,日軍將以三比一的對比迎擊他們。

指揮官們預測,美軍最可能的進軍路線一個是從中國大陸越過曰本海,一個是從衝繩北上。他們把南方的九州島作為最主要的防禦陣地,所有的戰備工作將在夏天之前完成。他們一致決心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如果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那麽整個曰本的命運就是“玉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陸軍在2月底時公布了本土的防禦計劃。宮澤秀一將軍在一次群眾集會上說:“戰爭的進程最後將迫使敵人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和我們交戰。自從瓜島撤退以來,陸軍一直沒有什麽機會和敵人在陸地上作戰,但是當我們在曰本本土交鋒的時候,我們的陸軍將顯示出不可戰勝的優勢。”

在2月底舉行了一次為期三天的陸軍高級軍官會議,這次會議製定了更加周密的作戰計劃。軍官們保證將會有40個師團迎戰前來入侵的敵人,並且估計如果放寬征兵的年齡限製,還可以增加150萬人的兵力。防禦戰的最主要特征就是對預期中敵人登陸的海灘進行一係列的反擊。曰本士兵將會以排山倒海之勢把敵人趕回大海,這將會是人類曆史上最血腥的戰役之一。

3月初,陸軍首腦們說服首相鈴木貫太郎關閉了所有的初級中學,學生們被迅速地動員起來,種植糧食,生產軍火,幫助進行防空工作,並在陸軍老兵的訓練下學習如何擊退入侵者。下麵的步驟是組織人民義勇軍,就是將除了病人和孕婦之外所有13到60歲的男女都組織起來,使他們在敵人侵入的時候全都能拿起武器抵抗。由於總司令部不到最後關頭不願意向人民發放槍枝和彈藥,所以他們的訓練隻能用木製的步槍、模型子彈和竹槍。

陸軍按照規定的程序繼續組建新的師,由新征召的年輕人和上了年紀的老兵們組成。天皇全身戎裝地出席了每一個新團的組建儀式,穿著和他們一樣顏色的衣服。在5月23日的一次大會上,他頒發了40麵新的團旗。東京廣播電台宣布有24萬學生已經被動員起來,擔負起“積極的戰鬥責任”。農民們也被組織起來建成了民團。幾十萬部隊被從中國滿洲和朝鮮調回來加強本土的防禦。士兵們成群結隊地在農村地區挖戰壕、修碉堡,在這些活動中他們毀掉了菜園、稻田甚至私人的房屋。他們把火車擠得滿當當的,公共場所也充斥著他們的身影,他們的軍官們有時在曰本的老百姓麵前表現得十分傲慢,就像他們對待朝鮮人和中國人一樣。低級軍官們被派到工廠去“灌輸紀律”。

他們的說教和軍隊作派,隻能讓那些筋疲力盡的工人對他們敬而遠之;他們還企圖將軍事性的高效率強製性地套用到工廠製度中,但這樣做的結果與其說促進了生產,不如說產生了破壞作用。

6月6日,陸軍和海軍的司令官們交給軍部一份關於最後決戰的正式計劃,標題為“關於未來戰爭行動的基本政策”。計劃中主張,曰本具有兩個重要的優勢:支離破碎的島嶼地形和忠誠團結的人民。陸軍軍令部次長河邊虎四郎中將說當敵人企圖侵入曰本時:“他們在登陸的那個瞬間就會遭到曰本軍隊的反擊,而且會一直持續到他們被打敗,掉頭逃走為止。”計劃中打算在海上就消滅美國四分之一的登陸兵力,然後在他們登陸過程中再消滅另外的四分之一。

盡管陸軍首腦們希望給美軍帶來的巨大殺傷,會促成一個在海岸線上談判媾和的結局。但實際上,他們更期望的是進行一場直到最後的長期戰爭,包括運用焦土戰術,以及在本土各島的山穀間進行遊擊戰。他們指出日軍的供應線和聯絡線都會很短,而美軍的則長而脆弱。這樣曰本就可以把入侵者拖死耗盡。

據陸軍將領們說,現在共有250萬兵力可以投入前沿陣地,而後方還有400萬經過軍事訓練的公務人員可以支援。如果發出一個全國動員令,還可以發動起2800萬男女群眾,他們裝備有步槍、手榴彈,在必要的時候甚至還有弓箭。最後,將領們肯定曰本仍然擁有一定的空中力量,可以打擊入侵者。陸軍稱它有7000架飛機,海軍有將近6000架。(實際上隻有四分之一的飛機是真正的作戰飛機,其餘的都是作廢的老機型或者是訓練用機,這些飛機隻能用來執行自殺性的同歸於盡任務,而其中確實有5225架最終被派去執行這種任務。)

為了使義勇隊成為義勇戰鬥隊,通過“國民義勇兵役法”等法律,征召了15歲至60歲的男性以及17歲至40歲的女性入隊。

所謂國民義勇戰鬥隊就是把曾在衝繩作戰中使大批縣民作出無謂犧牲的“防衛隊”推向全國。有一天,在首相官邸展示了給國民義勇戰鬥隊進行突擊而配備的武器。老邁的鈴木首相看了一眼就驚訝地說:“太不像話了。”原來擺著的竟然是從槍口裝彈丸和火藥的土槍、竹矛、弓箭、兩股……

兩天後,軍部正式同意了這一計劃,在這次最後的儀式性的會議上,老邁的首相鈴木貫太郎在他的總結中直言不諱地說:“曰本目前的情況確實危急,她已經到了從死神的嘴裏奪取生命的關頭,這不是智慧或者技巧就能夠辦到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

陸軍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取勝,麵臨的就隻有死亡或者屈辱。陸軍的宣傳機器散布恐怖的故事,大肆渲染盟軍在進入歐洲的軸心國家時犯下了多少多少暴行。最高指揮部派出秘密警探搜尋那些膽怯者,有超過400個的著名人士被捕,因為他們有談論甚至僅僅是想到過媾和的嫌疑,其中包括外交官和法官。那些沒有(甚至沒有能力)為全國的戰備做出貢獻的人,受到了言辭隱含的威脅。大阪的一個警察局長甚至公然地說:“由於存在全國性的食品短缺,本土還麵臨大規模入侵的危險,所以有必要殺死所有的虛弱者,包括老年人、嬰兒和病人。我們不能允許曰本因為他們而毀滅。”

他們的話使曰本人民覺得在劫難逃,不久的將來,他們會以各種方式死去:被燃燒彈轟炸燒死,被餓死、病死,或者在軍事首腦們的敦促下自殺而死。隨著陸軍最後決戰準備的推進,人民日常生活變得更加艱苦。肺結核四處蔓延,許多人死於肺炎,不僅是老人和嬰幼兒,連那些曾經身體健壯的**也因為房屋被炸毀後的3餐露宿而染病身亡。

在信件、日記、回憶錄以及戰後的采訪中,人們都表達了他們的痛苦。到了6月,食物已經變得極為缺乏,人民極度貧困,甚至連黑市都開始倒閉了。到處都是饑餓,它變成了生活的主宰。疏散到農村的小學生們采集野*和蕨類煮著吃,盡管野*割破了他們的嘴巴,而且味道極壞,但他們卻要這些惡劣的食物維持生命。如果哪頓飯裏有肉,肯定是狗肉或者貓肉,但人們總是假裝吃的是鬆鼠肉或者野兔肉。一個小女孩順從地吃下了她父親定期從一位住在海邊的親戚那裏帶回的鯊魚肉,這個,她沒有患上許多孩子都患有的維生素缺乏症,但是她一邊吃一邊在腦子裏想:“當船隻被魚雷或者炸彈炸沉的時候,一定會有許多人被鯊魚吃掉了。那我現在和吃人肉有什麽兩樣?而且鯊魚肉聞起來這麽惡心!”

蠶蛹也被煮來吃掉了。人們從田野裏抓來昆蟲,烤了來吃。這些蟲子和榨油剩下的幹豆餅是大多數人僅有的蛋白質來源。即使再加上政府口糧中大米的代替品(其中大部分的質量都有問題,許多都難以消化),還是沒有什麽人每天的能量攝入能達到1200卡的維持身體機能的最低標準。

曰本外交官的家庭能吃到比大多數人都好的夥食,但有一位官員的妻子還是一直擔心他們將麵臨的可怕結果:“我們三口人都虛弱多了,我沒有體力也沒有精神,健忘得厲害。當一個人在慢慢餓死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引人注目的症狀。”許多父母把自己少得可憐的口糧分給了他們的孩子,有一些父母就這樣逐漸衰弱而死。

大多數人的體力都極度衰弱,他們覺得很難活到第二年春天,甚至覺得在下一次的空襲中就會死掉。他們在精神上也同樣衰弱,曰本的道德體係正在崩潰,搶劫、扒竊和盜竊成了普遍現象。大人們去偷小學生的午餐,並且洗劫鄰居被炸壞的房屋。人們最後的一點財產也常常在防空洞和逃難途中被偷走。從1937年曰本全麵入侵中國之後,標G、操練、強製性的遊行和集會已經變成了人們生活的一部分,但是現在它們隻對年輕人和心地單純的人才會產生影響作用,大多數的人隻是祈禱著他們的苦難能夠結束。

然而大多數的曰本人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打算在入侵者出現的時候和他們進行搏鬥。無論婦女、孩子還是農民,隻要是有堅定的愛國心,並且還有一點點體力的人,都打算用他們的生命來共同保衛他們的土地。婦女中有一些人的決心格外地堅定,還有一些人是冷靜的理想主義者。石川幸子是衝繩一個誌願醫護隊中僅有的幾個幸存者之一,後來她在解釋她和同學們為什麽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時說:“我們早先所受的教育就是要犧牲一切可以犧牲的東西。當我們離開學校時,一個老師告訴我們說不必非要去軍隊裏,我們可以回家,這樣會比較安全。我們回答說如果必要的話,我們將準備為國而死。隻要曰本能贏得戰爭,做什麽都行。”

一個年輕的家庭主婦,一點也沒有因為轟炸和饑餓而感到沮喪,她堅定地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退縮。我甚至可以犧牲我的孩子,一直戰鬥到死。”一個女學生承認她感到沮喪,但是又補充說:“如果政府說‘戰鬥’,而且其他的女孩子們都參加戰鬥,那麽我也會參加的。”

陸軍向誌願者組織、學校、工廠、政府機關和農村地區派出了教官,以訓練這些平民們到時候進行英勇的最後抵抗。每天早上天還沒亮,這些人就已經排好隊準備進行這一天的訓練了。在大多數地區,這些平民衛國者們首先到當地的神社進行一次團體性的參拜,再次表示獻身的決心,他們將把自己獻給天皇和國家,也獻給幾十萬死於戰爭的曰本人。在他們的心目中,那些人已經變成了神靈護佑著曰本的命運。

進行過精神上的訓練之後,緊接著就是艱苦的操練了。訓練者們排成一排,麵前擺著用稻*紮成的真人大小的靶子,靶子都被牢固地綁成直立的姿態。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根長竹竿,竹竿的一頭被削尖,而且經過火燒加固。在教官的口令下,男女老少練習著刺、戳和躲閃等技巧,為時大約一個小時,一邊練習還一邊咒罵假想中的敵人。

在曰本海沿岸的島根縣住著一個名叫葛西雪子的高中女生。她的老師給了她一把木匠用的錐子,並且告訴她當美國人到來的時候———“我們必須做好準備,發揚曰本精神,殺死他們,以此來解決戰爭。即使你隻殺死一個美國兵也是有用的。你必須用這把錐子衛,必須瞄準敵人的腹部捅。懂了嗎?就是腹部。如果你不殺死至少一個敵軍,那你死得就不值。”

一群被疏散到農村的東京女孩變成了使用“刀”的行家,這種刀是從中世紀流傳下來的,有著鉤形的鋒刃。在練習中,女孩們嫻熟地擺動著手中輕巧的長杆,和手持笨重劍道武器的當地農村男孩對打。她們能不斷擊中男孩們的腿,在他們還未能進行一次回擊之前就把他們摔倒在地。如果裝上鋒刃,這種大鐮刀一樣的武器應該可以在和敵兵的搏鬥中奏效,因為可以用它砍斷敵人的腿。

陸軍的新兵們挖掘散兵坑,任何時候他們的背上都背著沉重的東西。負重訓練並不是強製性的任務,隻有那些主動參加的人才進行。當美國的進攻開始時,他們將背負35磅重的炸彈埋伏起來。當一輛敵軍的坦克出現時,一個士兵就會從藏身處衝出來,帶著炸彈一起鑽入坦克下麵。這將是一種十分英勇的死法。

還有一小隊一小隊的新入伍的學生和年紀較大的人,被派去沿著海岸線修築碉堡,架起鐵絲網,到時他們將和來犯的敵人進行遊擊戰。但是他們的條件實在是糟糕極了。13歲的長柄進報告說,他們那個20人的班被派到山裏去挖彈藥坑,從那裏可以俯瞰瀨戶內海。但是他們隻有一支步槍,武器每天在大家手中輪換,這樣每個人都可以有機會拿一下,他們中間以前幾乎沒有人摸過槍。

訓練和裝備中存在的諸多缺陷,顯然沒有給陸軍的首腦們造成任何困擾。6月份,陸軍大臣阿南惟幾將軍宣布“勝利的堅實基礎”已經打好了。差不多在同時,後方的廣播向人民保證,已經準備好了秘密武器,可以將敵人從海岸線驅逐出去。

所謂的秘密武器就是發動自殺性攻擊的飛機和人體魚雷,它們在對美國海軍的攻擊中已經體現出恐怖的效果。如果眾神沒有用一場神3來幫助曰本消滅敵人的話,陸軍和海軍就會培植起一股用人體組成的神3。他們將用幾百架裝滿炸彈的戰鬥機,和人體火箭彈、人體魚雷一起摧毀敵人的艦隻和登陸艇。教練機和老式的雙翼飛機被拖進了任何可能的入侵路線旁邊的山中。這些飛機的燃料是酒精,酒精是從鬆樹幹裏提煉出來的。飛機裏麵將滿滿地裝上炸彈,由毫無經驗的誌願者操縱。他們將順著長而陡峭的山坡滑下來,撞向美國的船隻和登陸艇。學生和征募來的誌願者經過訓練,將在京都城外的比睿山執行這一任務。

“神3”這個詞用來指所有發動自殺性攻擊的誌願者,不管他們是開著飛機,背著炸彈還是充當人體魚雷。但是最能激發曰本人想像力和犧牲精神的,還要數那些神3飛行員。這些自殺性的飛行員脖子裏纏著白色的圍巾,駕駛各種各樣的飛機,通常在每架飛機裏都裝載著一個重達550磅的大炸彈。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大學生,隻有20出頭,這些學生在還沒有畢業前就被征召入伍。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人文學科的學生,理科的學生們被允許繼續留在學校。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也都是很有思想的年輕人,已經冷靜地做好了為國犧牲的決定。

當一個魚雷艇基地的訓練主管向他的手下提供一個機會,找人充當誌願者去執行自殺性任務時,他總會細心地解釋說:“你們必須在完全自由的狀態下作出選擇。我保證,如果那些人的良心使他們不能讚同這種新的攻擊方式,他們絕不會麵臨任何影響或者壓力。請你們一個一個地到我的辦公室來告訴我你們的決定,我向你們承諾我絕不向你們提出任何問題,或者要求做任何形式的解釋。”班裏有一半的人誌願參加,大約有150人。其餘的人拒絕了,但也沒有受到任何懲罰或責難。

但是,隨著局勢的惡化,高級軍官們越來越直接地提出對誌願者的需求。九州一個飛機場的指揮軍官召見了40個飛行員,告訴他們已經受命組成一個神3飛行隊。他說:“我不得不請求你們自願地參與這次任務,但你們還可以自由選擇。”對於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來說,在軍隊生涯中還是第一次被請求去做什麽事情,以前做事的時候全都是服從命令。由於被這請求感動了,所有的人都誌願參加了行動。

在這些飛行員留下的詩歌、書信和日記中,可以看見神3精神的瘋狂沸騰。在他們所有被記錄下來的思想中,突出的主題隻有一個,那就是責任。至於對美國人的仇恨,或者對一場看起來必輸無疑的戰爭的絕望等等,都遠不那麽重要了。正是責任支持著神3隊員們度過他們最後的那一小時,一位海軍軍官主動地去執行死亡任務,盡管他預見到曰本必敗無疑。他說:“一個男人必須盡忠報國。”

許多神3飛行員都把他們的犧牲看做一種對文化欠債的償還。山口輝乃在就要出發的時候給他父親寫了一封信,信中寫道:“曰本式的生活實在是美麗極了。這種生活方式是祖先留傳給我們的所有至美事物的結晶,能夠用我的生命來保衛這些美麗高貴的東西,真是一個榮幸。”貝實進寫道:“我無法用G言表達對我慈愛的雙親的感激,是他們把我養育照管**。那麽我就以一點綿薄之力來報答天皇陛下給予的恩情吧。”

在這樣的思想鼓舞下,飛行員們以斯巴達式的單純方式度過了他們最後的幾天。他們沒有沉迷於酗酒吸毒,而他們看到的惟一的女性就是那些女生代表,她們帶著花束或者櫻花來為他們進行正式的送別。從他們最後寫給親人的信中可以看出,這些年輕的飛行員中的大部分在他們最後飛行的前夜都睡得很晚,他們精神勃勃,急著出發。

神3精神被當作了每一個平民的榜樣,要求他們在即將到來的殲滅戰中遵循。在瀨戶內海邊的山裏挖掘彈藥坑的少年長柄進,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而且越快越好。他在多年後寫道,他當時反複地想的就是“怎樣去抓住一個敵兵然後死掉呢”?另外還想到他死後會發生什麽事情:“我會和父母住在一起嗎?我的小弟弟小妹妹們會怎麽樣呢?他們怎樣才能找到我和父母死後要去的西方樂土?”

有千百萬的曰本人不約而同地都產生了一樣的念頭,他們準備好拿起武器戰鬥,並且努力要在死去之前殺死至少一個敵人。一些人認識到了,在他們的長矛和天上盤旋的銀光閃閃的B-29之間存在的天壤之別,但是這一認知並沒有對他們高漲的訓練熱情產生任何影響。他們將在海岸線,在街道上,在山崗上堅持戰鬥,直到敵人精疲力竭,流盡鮮血,停止戰鬥,離開曰本,並且保持他們的領土和生活方式不受任何影響。

“在最後的五分鍾取得勝利。”成了那些仍心懷希望者的口號。對於那些不抱任何希望的人,“玉碎”隻是一個勉強的安慰———他們的世界將和他們一起粉碎。

盡管有千百萬的曰本人準備為天皇去死,但實際上,在那些想要停止戰爭的人中,天皇本人是主要的一個。他在發動大戰的時候就同意得極為勉強;早在1942年2月的時候,他就產生了和談的念頭,這個念頭是在他最親近的顧問、宮內大臣木戶幸一侯爵的啟發下產生的。從那以後,裕仁曾經在許多場合建議他的大臣們結束戰爭。他很清楚地意識到,如果曰本不能以一個相對體麵的方式退出戰爭,那麽曰本不但會被盟軍最終擊敗,而且,作為曰本這個戰敗國的國家元首,甚至說是真正意義上的首席戰犯,他很可能會被送上由戰勝國組織起來的國際法庭,以戰犯的名義被處決。

但是在通往和平的道路上存在一個看起來難以逾越的障礙,這就是盟國在1943年11月的《開羅宣言》中公布的曰本無條件投降的要求。過去的幾年中,在公開或者秘密倡導和談的人中,沒有一個能向盟國提出一個針對保留曰本“國家實質”問題的妥善解決方法。所謂的“國家實質”,其主要的意思就是古老而神聖的天皇製度,國家實質包括的內容有“曰本的生活方式”,曰本本土的不可侵犯,對於軍國主義者來說,陸軍的榮譽也是國家實質的一部分,他們把它當作天皇的完整性的一種延伸。

從1942年往後,一些由政客、官僚,甚至是軍隊的成員組成的小集團一直在考慮,如何使曰本的戰爭目標和它不斷縮減的力量相一致,同時他們還為了開辟一條談判媾和的道路而和當時的機製不斷周旋著。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通過這樣那樣的方式和木戶幸一保持聯係,再通過他聯係到天皇。

就在木戶幸一和天皇就這一主題進行第一次對話後不久,外務省官員吉田茂向木戶幸一提出了一個建議,吉田是一位沉靜內斂的和平擁護者,他的建議就是派在西方非常著名的前首相近衛親王到瑞士去尋找和平談判的機會。木戶幸一侯爵和兩位曾經力圖使曰本免於戰爭的前首相———米內光政海軍大將和岡田啟介海軍大將都支持近衛公爵。在他們的支持下,近衛公爵考慮了各種尋求和平的辦法。但是他們總是遭到陸軍的阻礙,此外,由於他們決定不惜任何代價也要保留天皇的地位,也使他們的努力難以成功。

海軍少將高木礎吉是海軍軍令部一位才華橫溢的作戰計劃製定者。1943年晚些時候,應米內光政的要求,他秘密地對曰本的目標、成就和前景進行了一個長期的評估。在得以接觸海軍以及幾個戰爭生產部門秘密檔案的基礎上,高木考查了空軍、海軍以及商船的損失情況,國家儲備以及原材料資源的減少情況,並且對敵國的力量進行了估計。這項研究在1944年初完成,得到的結論非常簡單:曰本正走向不可挽回的失敗,隻有媾和能夠使它免於毀滅。

但是高木礎吉不敢把他的報告呈給他的上司海軍大臣島田繁太郎海軍大將。島田對東條英機十分屈從,以致他的海軍同僚們在背後諷刺地把他稱為“東條英機的副官”。相反,高木在私下裏簡要地把研究情況告訴了米內光政海軍大將和幾個朋友,其中就包括在陸軍中和他擔任相似職務的鬆穀盛大佐。

作為陸軍最高機密長期規劃部的負責人,鬆穀盛大佐命令他最親信的助手們進行了一項獨立的調查。調查的結果是一份被他坦白地命名為“終止大東亞戰爭的措施”的文件。在這份文件裏,指出了曰本從1944年往後可能麵臨的各種情況,並且針對各種不同的情況都提出了相應的建議。其中最受青睞的計劃集中討論了德國崩潰的時間,並且強烈敦促曰本努力在德國崩潰時結束戰爭;過了這個階段之後盟國隻會變得更加強大,而且他們對於曰本的態度也會更強硬。最後計劃書中提出了一種最後地步的情況,到那時曰本將麵臨一個殘酷的選擇:要麽被消滅,要麽投降。如果這種情況發生,鬆穀盛大佐的現實主義分析認為,曰本必須放棄所有的目標和成果,以爭取保留皇室以及它賴以維持的傳統。

鬆穀大佐把他的秘密報告在陸軍和海軍的最高層軍官傳閱,他對於自己的研究結果的信心極為堅定,因此他輕率地把它拿給了首相東條英機,並且熱切地向他闡述曰本必須在被迫接受殘酷的投降令之前尋求和平。

東條英機的反應迅速而且冷酷,他把鬆穀的研究指稱為敵對的宣傳,並且下令把這位顯貴的司令部軍官調到了中國去當前線指揮員。在那裏他將有無數的機會,以死為他的懦弱、叛逆的思想贖罪。

鬆穀盛大佐的朋友們最終成功地把他從前線救了回來。但是經過這件事之後,那一小群了解曰本的資源和力量不斷下滑這一秘密的司令部軍官和中級的部裏官員們變得清醒起來。他們的上司們把這些資料作為迫使東條英機辭去首相職務的工具,並且用來為木戶幸一侯爵編纂秘密報告。但是大戰仍然繼續進行,行動的基礎仍然是海軍和陸軍的總司令部做出的正式的估計,這些司令部的人員和他們的報告都深受了東條英機至死不休態度的影響。

東條英機和島田繁太郎下台了,同時明顯對戰爭持悲觀態度的米內光政海軍大將擔任了海軍大臣和副首相。高木礎吉在1944年9月,為他的新上司和保護人準備了一個鬆穀盛的評估和建議的最新版。在米內光政的要求下,這份報告還包括了其他內容:高木自己關於如何取得陸軍的合作,結束戰爭的想法;關於公眾對投降反應的預測;以及一項關於如何聯絡到天皇,並借助他個人的努力獲得和平的戰略———這是所有項目之中最具危險性的。但是,和許多類似的想法一樣,高木礎吉的和平戰略*案也撞上了石頭。這塊石頭就是盟國要求曰本無條件投降。無條件投降看起來毫無疑問地意味著天皇的終結,然而即使是最熱心的和平倡導者也無法接受這一條件。

1945年1月的時候,天皇本人也開始插手了。他一直想召開一個由前首相們和他的元老會成員參加的會議,但是由於憲法限製和軍方的反對而無法做到。於是他就在2月份分別召見了那些人,和他們討論戰爭的進程以及和平的可能性。前首相東條英機現在已升格為元老,他向天皇發表了一通關於國家團結和堅定的必要性的演講,並且認為美國人難以保持進攻的強度。東條英機敦促天皇下令要人民全身心地投入戰爭,要宣稱“我們有必勝的信心”。

而近衛親王則給出了截然相反的建議。他說道:“曰本已經輸掉了戰爭。”現在近衛心中最害怕的是,由於曰本的損失引發的對美國的仇恨,再加上後方的困難,可能在曰本人民甚至是陸軍中導致一場共產主義式的革命。“從維持曰本帝製的立場來說,我們最需要害怕的不是失敗本身,而是可能伴隨失敗而來的發生一場共產主義革命的可能性。”近衛總結道,“我堅信我們應該盡可能迅速地結束戰爭。”

在東條英機的“我們會贏”和近衛的“我們已經輸了”這兩種論調之間,不可能達成任何一致的意見。其他的元老們在他們的單獨覲見中沒能說出他們心中的疑懼。努力再次受挫之後,天皇耐心地進行了又一項研究。這項研究的內容是在抵禦美國進攻中,海軍的士氣狀態和物質情況,由長穀川清海軍大將負責。長穀川的秘密報告與高木和鬆穀的主旨相同:曰本難以取得勝利,甚至連本土都防守不住。

盡管長穀川清、木戶幸一和其他的天皇心腹一直在尋求使曰本逃脫毀滅的辦法,但是戰爭的領導者們和軍事官僚機器卻無情地將曰本不斷推向毀滅的深淵。

在陸軍把持領導權的情況下,小磯國昭和鈴木貫太郎兩位首相都成了一個毫無作為的旁觀者,他們的外交大臣在國外所做的一點點外交努力,也全都沒有任何成果。

在陸軍的壓力下,鈴木貫太郎首相連續發表了看上去似乎堅持要把戰爭進行到底的公開講話。

鈴木貫太郎擺明了姿態,陸軍司令部也在為最後決戰製定著越來越多的瘋狂計劃,而同時外務省的外交人員們也在不辭辛勞地努力奔忙,爭取海市蜃樓般地與蘇聯調停。他們的要求一再遭到蘇聯外長莫洛托夫的斷然拒絕。由於前首相廣田弘毅也曾經擔任過駐蘇聯大使,他被派去和新的蘇聯駐日大使、年輕的雅各布A.馬立克進行接觸,再次努力爭取延長《蘇日中立條約》,並尋求和談的可能。

6月3日,廣田弘毅在箱根的一個溫泉療養地會見了馬立克。酒足飯飽之後,兩位外交官閑聊起了如何使兩國的關係向著一個更友好的層次邁進,談話親切和諧,但是卻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成果。廣田向他的上司提交了一份十分樂觀的會談報告,但是當他試圖在蘇聯大使館和馬立克再次見麵時(在莫洛托夫命令許可的情況下),卻突然生了一場重病,無法進行會談了。

天皇親自下令要廣田弘毅堅持下去,但馬立克直到6月24日才答應會見。這一次廣田弘毅接到授權,向蘇聯許諾說,可以用曰本費力奪來的東南亞的礦產資源作為交換,以訂立一個新的盟約。

但馬立克仍然無動於衷。6月29日,廣田弘毅再次來找他,這次他帶著名副其實的全權委任,並且提出了一項正式的提議,要求簽訂新的互不侵犯協定。馬立克告訴廣田弘毅,他將派通常所用的穿越西伯利亞的信差將這份提議送到莫斯科。但是在莫斯科,當曰本駐蘇大使佐藤尚武兩次試圖提起廣田馬立克談話這個主題時,莫洛托夫都裝作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

盡管不敢告訴天皇正在發生的情況,但東鄉重德做出了一個正確的結論:蘇聯正在使用拖延戰術。通過莫斯科謀求和平的道路被堵死了。

實際上不僅莫洛托夫知道曰本的提議,連華盛頓的高官們也都知道了,因為馬立克事後立即用電報向莫斯科進行了匯報。美國人在很早以前就斷絕了曰本的外交渠道,現在他們既讀到了向莫斯科的曰本大使館發出的各種焦急狂亂的指示,又讀到了佐藤大使率直的答複,敦促政府不計代價地投降。天皇再次親自插手,派近衛公爵前往莫斯科並帶去了他的親筆信。

但是在7月17日的波茨坦會議上,盟國確定了徹底擊敗曰本的最後作戰計劃,敦促曰本投降。在為期兩周的會議期間,曰本發出了各種信號,請求結束殺戮和毀滅。這些信號雖然有些藏頭露尾,但是還是比較明顯的,然而美國和蘇聯對此視而不見,那些調停者的時間很快就要用光了。

7月26日,中、美、英三國在波茨坦會議期間發表《中美英三國促令曰本投降之波茨坦公告》,簡稱《波茨坦公告》或《波茨坦宣言》。

公告共13條,主要內容有:盟國將予曰本以最後打擊,直至停止抵抗;曰本政府應立即宣布所有武裝部隊無條件投降;重申《開羅宣言》的條件必須實施,曰本投降後,其主權隻限於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國及由盟國指定的島嶼;軍隊完全解除武裝;戰犯交付審判;曰本政府必須尊重人權,保障宗教、言論和思想自由;不得保有可供重新武裝作戰的工業,但容許保持其經濟所需和能償付貨物賠款之工業,準其獲得原料和資源,參加國際貿易;在上述目的達到和成立和平責任政府後,盟國占領軍立即撤退。

在公告的最後一條,同盟國通告曰本政府,立即宣布所有曰本武裝部隊,無條件投降。並對此種行動有意識行予以適當之各項保證。除此一途,曰本即將迅速完全毀滅。

曰本在軍事上前途渺茫,而經濟上也幾乎每天都在承受著同盟國海空力量給他們的沉重打擊。

3月9日傍晚,美軍第20航空隊指揮官柯蒂斯?李梅屬下的333架B?29轟炸機,攜帶著2000噸燃燒彈,從關島、塞班島和提尼安島先後起飛,前往東京進行低空轟炸。午夜剛過,先導機群就已抵達東京上空。美軍在1500?3000米的高度向東京的25個區投下了燃燒彈。炸彈扔下來後,裏麵的圓筒撒出一種燃燒著的圓珠,滑落在房頂上,點燃它所碰到的一切東西,並把狂舞的火焰擴散到各處。火焰受到時速20英裏的大3的煽動,形成了巨大的火浪,像大鐮刀似的割過這座由木頭建築組成的城市。到天亮時,27萬棟房屋被燒為灰燼,占全東京都建築物總數的14;死亡市民達8?3萬人以上,100多萬人無家可歸。

天皇的財產也受到了損失。位於皇宮東禦苑管理馬匹、汽車的主馬寮本館、內閣文庫、最下級女官的宿舍以及通向明治宮殿的長廊都被燃燒彈擊中,或燒光或燒毀大半。就連裕仁居住的禦文庫屋頂為掩蔽而鋪種的*坪也被燒光。

第二天晚上,李梅派出313架轟炸機,帶著燃燒彈飛往曰本帝國第三大城市名古屋。緊接著又相繼對大阪和神戶進行了大規模空襲。不到一個星期,曰本就有45平方英裏的重要工業地區化為灰燼。毫無疑問,美軍的戰略轟炸很快就能粉碎曰本進行有效戰事的能力。

4月29日,正值裕仁天皇44歲生日。這天傳來消息說,他的盟友墨索裏尼已於前一天在科莫湖畔被處決,屍體被憤怒的意大利人糟踏得不成樣子。這個消息令裕仁的生日大煞3景。

5月25日夜,502架B?29轟炸機對東京的心髒地帶進行轟炸,投下了3262噸燃燒彈。首都又一次發生大火。到淩晨時分,16?8平方英裏的金融、商業和政府部門所在地的區域被燒毀。無法控製的烈火竟燒到皇宮。強勁的南3將成百上千的小火球吹過護城河,燒著了皇宮裏的灌木林,並且蔓延至明治宮殿。

明治宮殿是在明治22年(1889年)集當時曰本建築技術之精華建成的。建築物絢爛豪華,占地約1?65萬平方米,並且全部為木製結構。屋頂高大,房簷低垂,覆以藍綠色青銅。明治宮殿由27座建築物組成,有走廊相互連通,內部是曰本式、中國式和西洋式的結合。此次大火將所有木製宮殿都燒落架了,同時還燒死皇宮警察、警視廳特別消防隊員和近衛兵34人。

在皇宮圍牆外麵,皇太後、皇太子以及其他皇族的邸宅全部被毀,外務省、首相官邸以及海軍省和大東亞省的大樓也全部被毀。東京已有一半成了廢墟。

無論從什麽角度上來看,隻要是頭腦還有著一些清醒的人,都清楚地意識到,曰本這個罪惡帝國無論如何都無法堅持多久了。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同盟國準備付出多大的代價來實現徹底擊敗曰本的目的。